折礼哪里应付的来这些,只能乖巧地一一答去。
    哎呀肖家姐姐,我看你家二姑娘不错的嘞,配这个小伙子呀配得很,这不撮合撮合,双喜临门。
    小伙子,我家的姑娘跟你一般大,姨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屋子里的气氛活络起来,折礼听得眼花缭乱,但见肖母身边的喜儿臊红了脸,揪着衣角有些难为情。
    各位婶婶,折礼起身,在下暂时还没有要成家的打算,再者我也不是这里本地人,怕是要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喜儿,你去看看你姐姐在做什么呢,我方才让她多送点瓜子花生过来,她是不是忘了。肖母拍拍喜儿,示意她把折礼也带出去。
    那我同苏公子去看看。喜儿招呼了折礼,二人一溜烟地跑了,可算才寻得半分清净。
    晚饭倒是没吃上多少,折礼不善饮酒,吃罢饭后便寻了个由头离了席。
    女人凑在一桌,老太太们说了媒不算,又互相讨论着家里的孙辈。年轻的妈妈们抱着孩子,吃上一顿完整的饭都大为艰难。
    男人们那桌,喝得热火朝天。
    喜儿见折礼溜走,便也以回家喂猪为借口,匆匆离开。
    她追上折礼,二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喜儿向折礼道歉: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话?折礼问。
    看来你也没放在心上,那就好。喜儿自顾自说道,半晌,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礼,你以后也会娶妻生子吗?
    折礼愣了愣,这倒是个好问题,好就好在他也不知道。
    他挠头:那也得先有个心仪的人吧。
    噢,喜儿眨着眼盯住他,那你有心仪的人吗?
    折礼迷茫地抬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色里,稀疏地闪着几颗星星,笺云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喜儿能隐约瞧见折礼脸上浮现的微微笑意,但见片刻,就又消散,被茫然取代。
    什么是心仪?折礼叹了口气,转向喜儿,我分不清,所以他们才说让我多出来走走看看。
    喜儿面上有一丝落寞,趁着夜黑,她装作无事发生,答道:或许,是占有吧。
    少年停在原地,少女循着小路慢慢往前。
    占有?
    少女点头,背着手仰着头,轻柔地回道: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他也是自己的唯一。不想同别人分享,不想别人惦记,也不想他同别人好,只希望他能对自己笑,对自己好。
    占有
    你看到她同别人在一起玩耍过吗?少女转过身,天真烂漫地问。
    折礼点头。
    你会不高兴吗?
    折礼回想着,似乎没有。
    少年没有回答,少女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她又转回身去:当你喜欢一个人,一定希望他只属于自己。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上大道,远远已能看到镇子里的灯光,喜儿停在明与暗的交界处:阿礼,等你离开这里,还会记得我吗?
    当然。折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记得你们所有人,有机会我会再回来。
    等你再回来,我会不会也像姐姐那样,已经嫁人了呢?喜儿叹了口气。
    她突然又转过身来,看向折礼:不,我不要嫁人,我要陪着爹妈,守着客栈。我要成为肖家湾生意最好的客栈老板!我才不要像她们一样,我要像你一样,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飒沓得有如女英雄,那眼中的热切实实在在,映着那微弱的灯火,格外炯炯有神。
    回到客栈,喜儿心情不错,煮了些东西,折礼又陪着他去了一趟破庙。
    庙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怪了,喜儿茫然地站在庙门口,瞎叔往常这时候不出去的。
    大黄,大黄。任凭她大声呼唤,四下静悄悄,依旧没有回应。
    瞎叔和大黄都不在,可能是出去了。折礼安慰道,明天我们再过来。
    他把吃的小心放好,喜儿没法,只得先回了客栈。
    一连几日都是大雨,外头的树秃得更厉害了。已经过去三日了,喜儿撑着伞,忧愁地站在破庙外。
    庙里的吃食还似之前那般,原封不动。瞎叔不知所踪,大黄也遍寻不见,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从破庙回来的路上,喜儿心事重重。
    外头闷雷滚滚,到晌午时分,外出打听的肖父从外头回来,一无所获,他将蓑衣挂在墙下,蓑衣上的雨水很快汇到一起,淌了一地。
    不过这一打听,才知道最近好些个之前四处流浪的孩子最近也不见了踪影。好生生的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天晴之后,两派之间的旅商又多了起来。
    有个客人入住时,说起进镇子时,在路口听到恶犬狂吠,还在扒人家院墙,吓得他差点改道。
    正在吃饭的商客也说遇到那条黄狗,估摸着是条疯的,不过好在没有冲上来攻击他们。
    喜儿心里咯噔一下,问起那商客狗的模样。
    是条大黄狗,到我小腿这般高,那商客回忆道,挺瘦的,额头有撮白毛好像。就在镇子入口那边的山坡下,冲着一户人家吠得厉害。
    喜儿丢下账本,把事情交代给杏儿,便冲了出去。折礼回想了一番,村口那处围起来的高墙深院,正是落枬弟子的驻派之所,心里不大放心,也跟了去。
    到了那山坡脚下,折礼远远地打量了一番,门口有人把守,好在折礼穿的朴素,一般人大概很难将他与青芜联系起来。
    他朝蹲在草丛旁的喜儿走过去,喜儿正看着草丛中浑身染血的大□□体,泣不成声。
    这狗是你们的?把守的弟子过来,凶巴巴地说道,这么疯的狗不拴好?伤了人你们赔的起吗?!
    不好意思这位仙长,折礼说道,我们也找它好些天了,它可能是跟着家中老人出来了,不知道仙长可有瞧见那位老人家?
    那人眼珠往右下转了转,凶恶之中漫上几分了然,随后又换了另一种凶狠:不知道,找人别处找去,别在这碍事,赶紧收拾走!
    在落枬弟子的催促下,喜儿只得抱了大黄离开。
    二人走出很远,折礼仍能感受到身后的注视。
    回到破庙,喜儿将大黄埋在庙旁边的荒地里。
    阿礼,你说瞎叔会有事吗?她抹着眼泪问。
    大黄这么护主,它会在那里发疯,又被落枬弟子打死,叫人很难不推测瞎叔就在那道墙内,或者已经遭了难了。
    折礼露出深思之色,安慰喜儿:别担心了,晚上我去看看。
    夜幕很快降临,折礼判断,驻扎此处的弟子中,大致不会有修为太高的,大部分应当在他之下。
    喜儿正在楼下对账,见着折礼下来,忙追了过去,拽住他小声说:折礼,算了,你别去了,太危险。
    四下无人,折礼轻轻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如若今夜我没有回来,你也切莫声张,就当我是回家了。更别去打探,知道吗?
    喜儿当下便已经着急了起来:如若你当真出了事,我怎么能不急?
    不,我若真的出事,你反而要同我划清关系。折礼打断她。
    不行
    我不只是为了瞎叔才去打探消息,别的事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折礼说道,万一我真出了事,你记得自己所言所行,都牵系着你的父母、姐姐姐夫还有他们一家的性命。
    喜儿更加惊惧,当下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折礼轻轻笑了笑:放心吧,若是心中没底,我不会贸然前去。我会回来的,回来喝杏儿的喜酒。
    折礼说罢挣开喜儿的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悄然没入了夜色之中。
    喜儿追到门口,喂过牲畜的肖母从巷子里出来:喜儿,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她探头狐疑地朝折礼的方向张望,那是谁啊,这么晚了。
    肖母走到门口,喜儿带着哭腔扑入母亲的怀抱,似乎只有母亲,才能化解些许她的害怕与担忧。肖母问了几句,见她不肯说,便也罢了,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第42章 险中觅踪迹
    落枬驻地不算小,山脚下院门内有一处不小的空地,停着数量马车,同那夜里所见相同,马车四面封得严实,细看还有灵力的纹路,想必设了结界。
    折礼伏在远处的树冠之上,此时院中仍是灯火通明,把守的弟子较白日里不见减少,折礼只得伺机而动。
    院中府门打开,院中的弟子连忙行礼,只见那日夜间所遇的冯姓弟子领着一队人马出来。
    冯师兄,货物都备好了。
    冯师兄逡巡片刻,略一点头,无半句废话:上路。
    不消片刻,落枬弟子架着马车鱼贯而出,朝着出镇的方向而去。
    有那冯姓弟子在,折礼谨慎地选择了与车队拉开距离。
    跟了约摸半个时辰,算着路程距离肖家湾已不算近,折礼瞧见马车就地停了下来,几名落枬弟子以马车为中心,在附近放哨。
    冯师兄带着几个人,从马车上卸下来一个麻袋,搬到路边的深草之中,似乎又做了些动作。
    距离太远,折礼看不大清,只见他们收拾之后,便又迅速整装出发。
    待他们走远,折礼落入那深草之中,但见那是一个斜坡,斜坡上的草都被压得伏了地,看来这应当不是落枬弟子第一回 扔东西下去了。
    折礼思索片刻,循着痕迹飞了下去。
    麻袋滚入一处低凹,折礼小心翼翼地伸手撩开杂草,一只瘦削的手出现在他的眼前,倒将他唬了一跳。
    怎么回事?
    他迅速将那麻袋划开,映入眼帘赫然是形容枯槁、面色灰败的瞎叔,显然是已丧命多时。
    怒上心头,折礼用麻袋包好瞎叔的尸体,一阵腥风卷过,向折礼身后袭来。
    折礼闪身退去。
    只见大风席卷地面的枯草,远处的山包上,一只巨硕的白色老鼠伏在乱草中,一双赤红的眼睛滴溜溜地瞧着折礼。
    四下静悄悄地,除却风声与草叶的摩擦声,再无其他。
    折礼看向坡下,无论如何,取回瞎叔的尸骨重要。
    他腾空而起,只听风声鹤唳,枭鸣入云,地面杂草腾起,如尖刀利刺冲向那白鼠。
    白鼠不慌不忙,那草尖扎至皮毛处,却瞬间化为飞灰,四面卷起风暴,直接天际,围绕着白鼠周围,将袭来的草叶尽数卷烂,草叶飞上半空。
    距离一人一鼠大战数里之外,队尾的落枬弟子率先发现异常。
    冯师兄,你看!那人拍马追到队首,众人停驻,回头看去,西南的天空火光好似燃云。
    冯师兄面色凝重:看来我所察不是幻觉,恐怕是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师兄,如今怎么办。
    冯师兄扫视马车一眼,嘴角勾起,冷笑道:那火鼠可是偷得至上法宝修炼成精的厉害东西,否则我们何须这般豢养它。他拍马掉头,不疾不徐地说道,运送货物要紧,走吧。
    昏暗之中,赤红的鼠眼尤为明显,它凝视着折礼,没有片刻动摇。人影自那风暴之中若隐若现,待风暴散去,地面已是寸草不生,而对面坡顶,站着一个白发红须的耄耋老头。
    若非那对溜圆的血红眼珠子,折礼怕是要以为是地精成了仙。
    那鼠精不知何时已将瞎叔的尸身拖到身前,面无表情地提起一只手,咯嘣咯嘣地吃了起来。
    折礼大怒,身上灵气暴涨。
    面前忽然出现千重山景,水声潺潺,那鼠精诧异之时,却仍旧抱着瞎叔的尸体不肯放手,只见流水入侧,忽变熔浆,自熔浆中飞出万千火鸟,冲向鼠精。
    那鼠精目中精光,暴起灵力,滔天巨火席卷八方,它以风暴将火鸟纳入,竟一只不剩全然吸收,随后口吐烈火朝折礼喷射而去。
    寒冰映着月光散落,如星辰缀入火中,碧树阑干支起折礼,将他托入高空,风如尖钩朝鼠精而去。
    那鼠精抱着瞎叔尸身蹦起,避开了折礼的攻击,身下火舌循着风钩迎风而上,折礼以长风驱火,又扔回火鼠身边。
    一番较量之下,折礼已略占下风,他本就主修火系,但火系明显没这鼠精修为高深,其他能克制火系的术法,他所能用的,少之又少。
    那鼠精自然也摸透了折礼,出招越发猖狂。
    折礼灵力损耗严重,它却不同,还略有补充。
    折礼闪避之时,未见鼠精早已用风暴在四面八方筑起高墙,将他合围其中。
    风暴接天,卷着草叶和灰烬乱飞,刮在脸上生疼,碧树阑干只到半空,折礼便被那鼠精打落在地,猛然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地面一片狼藉,除却被火燎过的温热黑灰,还有掉落一地的枯草,看来已是经过一场恶战。
    非道起身,目光凌厉地扫视眼前的崇山峻岭,他闭上眼,微弱的华羽气息自山中传来。
    骤起的风再度卷起飞灰,非道已然消失不见。
    热浪充斥着整个山腹,山底似有火,火光照亮了山壁,山壁上隐约可见烧灼的痕迹,左侧的洞口直通山外,洞口应该还有数条密道,供那鼠精出入洞府。有风自洞口那边灌入,得以维持山腹的火不会熄灭。
    折礼醒来,所见便是如此景象。
    洞口边散落着几根人骨,想必是鼠精将人吃过之后,将骨头扔进了洞底。
    他被悬空绑在山腹地底的火舌正上方,低头看去,那火离他似乎很远,火势却十分凶猛,不知是靠什么维系。
    鼠精为何把自己囚在此处?难道是要烤了吃熟食?折礼一面提防着四下的动静,一面试着解开手上的禁制。
    片刻之后,山洞传来悉悉卒卒的动静,折礼抬头,鼠精的双眼出现在洞口,正静静地关注他。
    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折礼用声音吸引了鼠精的注意。
    鼠精静静地瞧了他片刻,又化作了人形,站在崖边:给我吃。你的力量,给我吃。
    尖锐而生硬的声音回荡在山腹中,折礼诧异地瞧着它,嗤笑道:你想要我身上的灵力?
    鼠精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落枬弟子为什么给你投食?折礼思索着问道。
    鼠精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移,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他们给你喂食,你能给他们什么?难道说折礼兀自说话,背后的动作却没有停。
    鼠精凝望折礼,它朝底下看了看,嘴中忽然念念有词。
    折礼有些疑惑,却见山底的火舌攀附山壁而上,瞬间便卷到了折礼面前。
    好凶猛的火。
    折礼吃了一惊,即便他是火灵根,面对如此强盛的火势,也只有挨烤的份。他正准备架起结界抵御,心中一动:噢,你打算用火逼我用灵力抵抗,再吸收我的力量?
    地鼠静静地看着他,火舌瞬间扑到面前,折礼无法,只得御起结界抵抗,一股灵力被分散出去,直入鼠精腹中。
    鼠精十分满意地吸取着折礼的灵力。
    眼见它极为享受,慢慢眯起了眼,一抹金光砍碎结界,直向鼠精面门而去。
    折礼借着火势乘风而起,冲向鼠精。
    血红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鼠精十分灵活地躲过折礼的攻击,面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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