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定格在折礼脑海之中,他澄澈的目光中印出他的模样。
    绵绵的、无限的、温柔的雾色中,浸润的山水黛色中,非道向前两步,伸手握住了折礼的手腕:走吧,是时候离开了。
    第51章 归时雪霁良宵
    距离折礼离去,已有大半个月。喜儿将那封书信翻来覆去地看,这纸上的字迹如此清秀好看,可写信的人,却下落不明。
    唉。
    这已是她今日所叹的第三百六十次气,连肖母都有些看不下去,嘱咐她快些对完帐去歇息。
    肖母去关门,呀了一声,喜儿噔噔噔跑到了她身边,伸出头去张望。
    下雪了啊。喜儿略微有些失望,恹恹地回了柜台。
    你往日可最喜欢下雪,肖母毫不留情地揶揄她。
    肖母收拾完,便进了后院。
    喜儿撑着头从窗户往外看去,洋洋洒洒的雪花飞舞在橘色的灯光下,下雪的凛冬,是温暖的。
    冬日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人还没有回来。前几日落枬弟子在镇中排查外来人员,也幸而折礼不在。
    想必他们就是在寻折礼吧。
    咚咚咚,外头响起敲门声。
    谁呀?喜儿从柜台出来,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雪,怎么会有客人呢?
    她取了门栓,拉开了门,却见折礼含着笑立在门外,朗声问:姑娘,雪夜天寒,可有厢房?
    杏眸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弯如月钩,喜儿喜不自胜,跳起来将折礼抱住:阿礼,你终于回来了。
    折礼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去看非道,张开手臂生怕碰到喜儿,引起误会。非道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没声响,但眼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喜儿抱过之后,才见着折礼身旁的人,骤然两颊飞红,朝非道行礼,嗔怪折礼:带了朋友也不说先生快快请进。
    她将二人迎进屋内,喜儿正要伸手为折礼拍雪,非道已然熟练地伸手为他拂去。
    气氛尴尬得诡异。
    折礼却恍然不觉,转身也扫了扫非道身上的落雪:虽然没用灵力,但好在也没化多少,不然可就打湿了衣裳。
    折礼拉开椅子,二人坐下,喜儿关了门,沏了热茶。后院里,肖父肖母同杏儿得知折礼归来的消息,俱皆披了衣服出来迎他。
    楼下吵闹起来,肖父按下喜儿和杏儿,神色严肃:你们还记得前几日落枬来查人?
    喜儿连忙捂住嘴:是了是了,低调一些,免得引人耳目。
    折礼同非道对视一眼:落枬弟子来查过人吗?
    喜儿点头:前几日来盘问过外来人员,还好你不在。
    折礼思索片刻,想起非道,连忙介绍道:这位是他忽然有些犹豫,非道的身份不宜宣扬,是我的一位朋友,萧先生。
    几人又同非道打过招呼,肖母同杏儿去收拾干净的客房,肖父便回去歇息了。
    喜儿又同二人坐下,追问折礼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折礼看了非道一眼,见他只是安静品茗,便向喜儿说道:长话短说,我追随落枬弟子的路上,发生了些事情,受了伤,是萧先生救了我,他带我疗过伤才回来。
    折礼顿了顿,神色严肃了些:还有一件事,你听过莫太伤心瞎叔他
    喜儿垂着头,目光落在橙黄色的茶中,手在杯沿上划过一圈又一圈。
    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没了。
    像一句最终的审判,活在喜儿记忆中的瞎叔,最终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我猜到了,喜儿咬着唇说,只希望瞎叔能瞑目吧
    半晌,她又愤怒地抬起头:所以,真的是落枬弟子所为吗?为什么?
    折礼摇头:我也还没查到缘由。但你千万不能去招惹他们。
    安抚喜儿之后,折礼把非道带到客房。
    你住在何处?非道问。
    我住在楼下的院子里。折礼指了指楼下。
    折礼在非道的房间坐下:师傅,你说落枬弟子为何要运送尸体去别的地方?
    非道摇头:不知道。
    那他们养着那鼠精,是不是为了迫害往来的商客?折礼又问。
    非道思索道:或许是为了帮他们解决身后的尾巴,比如你。他们能察觉到有人暗中调查,或许也是因为鼠精死了。
    折礼想了想:有道理。
    天亮不久,杏儿便在院里扫雪,昨夜雪大,竟已铺下不薄的一层。肖父肖母已在店中忙活,折礼收拾好去到店里,非道已在店中坐了喝茶。
    早啊,师折礼过去请安,萧先生。他笑了笑,拉开凳子坐下,向门外看去,雪还在下。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象征性地吃了点东西,折礼便带着非道,取了伞,打算趁着雪还不大出去转转。
    折礼。喜儿从后厨出来,一眼便瞧见他与非道站在门口,你要出去吗?
    折礼回头:带萧先生出去转转。他转过身,怎么了吗?
    喜儿纠结地看向他:明日腊八节,我还想让你同我去买些食材呢。
    啊,那没办法了,折礼歉然挠头,杏儿能陪你吗?
    这两日店里忙,姐姐抽不开身。喜儿嘟囔道。
    折礼回头看非道,他伫立在廊下。
    算了算了,喜儿叹气,你先等等,别走。
    少女迅速地钻进后院,又迅速地返回,手里抱了件黑色斗篷,在折礼诧异的注视下,那斗篷已丢到他手中。
    母亲做的,外头这样冷,穿上吧。
    折礼抚摸那柔顺的斗篷,兜帽上的兔毛十分顺滑,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褂子,又回首看向非道。
    谢了。折礼朝喜儿挥挥手,跨出门去。
    非道转过头来看他,诧异地瞧着他将那件新制的斗篷披到自己身上,他一面系那盘扣,一面小声说道:这样才更像个普通人。
    非道垂眸看折礼系扣的手,又抬头:我用了些障眼法,在他们眼里,我与普通人无异。
    折礼系好扣子,充耳不闻,满意地扫了非道一眼,撑开伞:我们走吧。
    二人同撑一把伞,步入漫天飞雪中。身后的喜儿,露出些微失落的神色。
    阴沉灰暗的天空之下,荒祭的山坡之上,携裹雪花的风鼓动着斗篷,撩动耳边的碎发。
    翠绿的竹林浸染了雪的纯白,雾蒙蒙的山坡下,巍峨的建筑掩映其中,院落中停着数量覆着冰雪的马车。
    那就是落枬弟子驻派之处。
    非道遥望四面,其他地方都很难对落枬驻地进行窥视,竹林又遮挡了大部分的屋宇,修建之人花了心思。
    对了,师傅,折礼迟疑着开口,我之前接了镇上一户人家的任务,要护送他们去一趟七潭村。
    折礼讨好地笑道:师傅,要不,你跟我一同去吧。
    七潭村?非道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落枬已经注意有人在暗中调查他们的事,我们一直在此处逗留,可能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原本以为这个任务很快就会结束,才会接下,也没想到居然要拖到开春。但是既然已经接了折礼有些苦恼。
    那为何要接?
    折礼将前因后果告知了非道,非道才勉强同意了与他同去。
    那七潭村古怪在何处?
    听说是个很诡异的村子,因为疫病死了不少人,那钱老爷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但也染了病,只是发的晚。那村子这许多年里无人敢再去,听闻去了,便出不来了。这钱老爷坚持要回去祭祖,所以才四处招人。
    怪的是,这个七潭村,好像落枬也不大想管的样子。折礼疑惑地说道,听闻曾有个落枬的大人物前去处理过,但不知为何,没有结果。
    折礼又想到落枬运送死人的事情:会不会,落枬就是把死了的人运到这个七潭村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七潭村可大有问题。
    对于这样的揣测,也只能说是有可能,但既然还是牵扯到落枬,去一趟倒也未尝不可。
    对了,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来历不明但修为高深的女子。折礼说,她好像对七潭村知道得不少,神神秘秘的。
    同非道聊过之后,二人又在山上看了会儿风景,便往山下而去。
    下山之时,雪已经停了,折礼收了伞,带非道来到钱府。
    管家将二人领进去,非道来到那影壁处,不过须臾,那影壁上的飞鹤便碎作两半。
    管家惊骇地领着二人去了客厅,奉上茶水,片刻之后,钱二才忙完过来,见了折礼,热络地聊了两句。
    折礼将非道引荐给钱二,方才他已听闻管家所说,知晓非道实力不俗,此时更是喜上眉梢:如此甚好,有了萧先生,必行必定马到功成。
    钱公子,非道看向钱二,七潭村之事不在话下,但在下有个条件。
    钱二爽朗一笑:萧先生别客气,请说。
    我们只想清净地在此逗留些时日,他顿了顿,听闻近来落枬对外来商客盘查甚紧。
    钱二哈哈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懂了。两位放心,只要不是在肖家湾闹事,其他事情,交给老弟。
    罢了他又问:时候也不早了,我吩咐下人备了酒菜,两位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钱某人该尽尽地主之谊。
    非道应了,三人便往后院而去。
    用膳时,非道又顺便询问了些七潭村的事情,下午,钱二邀二人出去逛逛。
    第52章 宝珠失而复得
    再过些日子便是春节了,每到这时候,主街总有不少外来商贩,食材、布料、饰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正巧雪也停了,天上出了太阳,暖洋洋的。
    钱二披了大氅,抱着下人递过的手炉,带着管家和折礼二人便悠哉悠哉出了门:两位贵客,别看我们这镇子地方小,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保管二位不虚此行。要是有看得上的物件儿,甭客气,只管拿。
    没多大一会儿,一行人便上了主街,正如钱二所说,这太阳一出来,商贩们便争相摆摊。
    逛到半途,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道士模样打扮,青衫素衣,模样生的干净,坐在摊位前吆喝到:来看看嘞,都是六大仙门流出来的上等宝贝,不买不打紧,来沾沾仙气嘞。
    折礼听了吆喝有些好奇,都是些什么宝贝能从六派流传出来,于是走到那摊前扫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别的东西没入过他的眼,摊上一颗莹白的珠子叫他心中千回百转,神色复杂起来。
    钱二和非道也来到折礼身旁,眼见着折礼蹲下身拧紧了眉头捡了那颗珠子,非道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已将那小贩打量了一番。
    那少年年纪与折礼相仿,生的虽然干净,却看着有些狡猾,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头上的髻插着跟木头簪子,以灵力去看,也未见得什么奇怪之处。
    宝珠映出折礼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珠子可是个好东西。那小贩眼尖,瞧着钱二手里的手炉,便知道他富贵,当下十分热情。
    这颗珠子,你是怎么得来的?折礼举着那珠子,向小贩问道。
    那小贩嬉皮笑脸地回:自然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公子要是喜欢,开个价吧。
    折礼又端详片刻,站起身来:你可确定是收来的?
    那小贩狡猾的神色中显露出些许惊疑不定,或许是察觉到折礼来者不善,他伸手向折礼道:不买就还给我,别脏了我的宝贝。
    不就是一个珠子吗,钱二财大气粗地说:苏兄弟要是喜欢,只管收着,钱我来付。
    折礼拦住钱二:不是钱的问题。小兄弟,这颗珠子,是我家世代所传,前些日子才被人抢了去的。你最好是说清楚从何处得来,否则,我只能将你当做是与那日抢我东西的人的同伙!
    钱二闻言,向那小贩说:小兄弟,这珠子你究竟是怎么拿的,说说吧。
    那小贩怒目圆睁:你说是你家祖传,我还说是我家祖传呢?!怎的,见了宝贝便要往自己怀里放,是见我好欺负吗?
    他嗓门大,四周立即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过客。
    折礼不动声色的逡巡四周,引人注目并非他本意:那你是怎么收的,总能讲讲清楚吧?
    你这人蛮不讲理,东西就是我从别处收来的。你说是你的,你怎么证明?你喊它它应吗?你们人多,就欺负我孤零零一个人,想贪我的宝贝。那小贩见人多了,嗓门愈渐大了起来,引得周围人对折礼指指点点。
    折礼心烦意乱,目光一瞥,两个落枬弟子从街头另一边似乎正往这边过来。
    折礼心道不好,沉声问:那这东西你要多少钱?
    那小贩目光上下打量折礼,慢吞吞开了口:五十金。
    四周一片惊呼。
    折礼嗤笑一声:真就坐地起价。
    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还我。小贩伸出手,冲着折礼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归还珠子。
    钱二附在折礼耳边低声道:苏兄弟,你若真心要,五十金不是问题。
    折礼摁住钱二,哼笑道:五十金我看你是痴想,这东西我今日就物归原主了,你又如何。
    那小贩瞪大了眼睛,似乎也没想到折礼会来硬的,随后他步子一转,一脚踢向折礼的膝盖,折礼毫不费力地躲过,嘴角噙了笑意,却猛然觉得手上一麻,再低头时,手心的珠子已落入小贩手中。
    非道伸手去抓那小贩,却见他身形灵活,侧身下腰连带翻跟斗,三两步间已在两三米开外。
    折礼见那两名落枬弟子已经注意到这边,拉住非道摇了摇头,他转身对钱二说道:钱兄,你快快指着那小贩喊,抓小偷。喊得大声些!
    钱二领悟了折礼的意思,冲着那小贩放声喊道: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那小贩本来还站在远处笑得肆无忌惮,听到钱二叫喊满脸疑惑,正当时,他便看到两个落枬弟子已经执剑冲了过来,心道不好,三两下翻上了房顶,在那两个弟子追逐之下飞檐走壁逃走了。
    折礼带着钱二追了上去,非道跟在二人身后。
    有折礼报点,加上钱二的大嗓门,那落枬弟子很快便在折礼的指引下将那小贩逼入死胡同。
    钱二站在胡同里喘着粗气,非道站在他身旁,那小贩随手一撑便翻过了墙,折礼已在那边等候,一把将他摁住,用法术制住他,二人躲在外边。
    那落枬的弟子已经追到胡同中,见到钱二二人,问道:那小偷人呢?
    钱二气喘如牛,伸手指向一旁的屋顶:翻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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