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玉壁浑白通透,光泽细腻,入手如脂,折礼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观赏。
    公子好眼光,这对玉壁寓意极好,双辉,寓意二人比肩同行,互为臂膀,暗合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之意。掌柜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双辉。
    若那梦中所求能成为现实,他更想为自己买下这对玉壁,与他互为臂膀,比肩同行。
    这一对,多少银两?
    不知过了多久,折礼轻声问。
    掌柜的收了那对玉璧,让小二仔细地放入锦盒,笑道:公子客气了,这玉璧公子喜欢,当然是赠与公子。
    钱二揽住他的肩膀:苏弟,别跟我客气,这对玉壁就当是我的谢礼。他见折礼还要说话,便又一口气堵住他的嘴,你若是不收,那我只能把这店里的都包起来给你送过去。
    那我把酬金还你。反正他也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想这么多做什么。钱二拍他,走,我送你回去。
    下人拿了玉壁,跟着晃晃悠悠的钱二和折礼身后,二人回到客栈,折礼实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喝成这样子。喜儿谢过钱家把折礼送回来的下人,帮忙把他架回房里,那下人把礼盒搁下,便告辞离开了。
    喜儿叹了口气,打算去熬个糖水给折礼解酒,顺便打些热水上来给他擦擦脸。
    她正走到门口,就听到折礼喃喃地喊着师傅。
    师傅?
    喜儿按下心里的疑惑下了楼。
    等她把热水端上楼,折礼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旁边丢着墨宝,还有几团纸,被他揉成球扔在地上。
    唉。喜儿叹气,伸手拍他的脸,阿礼,醒醒!
    折礼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也没醒,然后又巴巴地念:师傅
    师傅你别走
    喜儿觉得奇怪,平常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师傅,或许是离得太久了,想的吧。
    她正要伸手把折礼扶到床上去,就听到外头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像龙卷风似的,那人很快地从门口迈了进来。
    喜儿。合辙没好气地朝二人望去,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不合适,我来吧,你快出去。
    他不客气地进了屋,推着喜儿出去了,回头插着腰看折礼,气呼呼地伸手扒了折礼的鞋和外衣扔在旁边,才没好气地走了。
    次日醒来,折礼只觉头痛欲裂,他扶着楼梯晃着脑袋下楼,病恹恹地坐在桌边,喝喜儿为他备的醒酒汤,挠着脑袋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陆合辙在旁边阴阳怪气:爬回来的。
    喜儿走过去佯装踹了陆合辙一脚,又批评折礼: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亏得你,我知道什么叫烂醉如泥。
    折礼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她瞧见那外头来了客人,正要去迎,发现是钱二:钱公子?
    喜儿起身,钱二笑呵呵地进来,跟拧着脖子看他的折礼打招呼:苏弟,没事吧。
    折礼起身捶了捶脑袋:还好,就是有点发昏。喜儿备了醒酒汤,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不了,我来是有话同你说。
    折礼意外地看着他,昨夜才见过,今天又一大早匆匆忙忙过来,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我们去楼上说吧。折礼请了钱二往楼上去,他去厨房取了茶水,拎着上了楼。
    上了楼,钱二便四处打量。
    钱兄看什么呢?折礼给他倒了杯茶,好奇地问他。
    钱二没有多说,同他礼让着落了座:这小店虽偏僻,听闻生意却是不错。
    折礼听得笑了:钱兄今天过来是打探商业机密吗?
    把钱二也逗得笑了。
    这客栈,其实肖家经营得不错,只是这楼上楼下,布局太乱。
    原来钱兄是有高见。折礼打趣他。
    钱二摆手:高见谈不上,但你也知道我是做这行生意的,问题还是容易看出来。
    他说罢有指着外头的客房:二楼有客房,又有雅间,客人又多,雅间也拿出来迎客,二楼便吵闹,自然愿意住的就少了。
    一楼布局混乱,客人不方便,跑堂也不方便,账房先生还是兼任。这要是遇着赖子,吃完就跑,也反应不及啊。
    折礼听着,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前几日确实遇着个吃霸王饭的,好在合辄腿脚好,追出去没多会就把人抓回来了。
    折礼正听他继续说,无意往那门口一瞥,却见喜儿就站在门外。
    喜儿的性子一向急躁,又好胜,这客栈经营到现在这副样子,她想的法子最多,吃的苦也最多,怎容他人置喙?
    对了,你今日过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啊?折礼连忙堵住钱二的嘴。
    这转折来的突然,钱二略一怔愣,倒也想起来这件正事儿,他正要说,便听得身后推门声。
    他回头看,喜儿阴沉着脸端了茶和点心,搁在桌上,那动静,倒仿佛那盘点心有千斤重一般。
    喜儿的不快就写在脸上,钱二瞅了折礼一眼,后者正似笑非笑看他,表示无可奈何。
    喜儿姑娘,肖家同折礼的关系可比自己来得亲近,钱二识趣地起身向她赔礼,方才我只是
    既然你方才说我店里布局太乱,要不,你说说你的想法?喜儿无情打断折礼的话,瞪着钱二。
    钱二半句话噎在嗓子眼,有些无奈地看向折礼。
    喜儿,钱公子只是随便说说
    是吗?我倒觉得,钱公子应当有所高见呢。喜儿不依不饶,撅着嘴气鼓鼓地瞪着钱二。
    钱二见她如此直接,倒是笑了,他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喜儿姑娘,既然店里已盈了利,除了陆公子外,应当再招个小二跑堂,一来不让你父母姐姐这么辛苦,二来迎客摆桌,收拾打扫都能快些。若是你做这账房先生,就专心做账,把控全场。二楼若是没有住户,不如全开出来做雅间,显得大气一些。一楼桌椅再归置归置,打扫多上上心,应当会比现在乱糟糟地更好。
    喜儿听完,露出些理亏还偏要逞强的神色,折礼知道,该递个梯子了。
    喜儿,钱公子就随便一说,你看,他说的也不一定对,是吧。
    我倒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喜儿的气已经全消了,反倒是有些许惭愧,嘟囔着回道,不好意思啊钱公子,方才是我失礼了。
    她说罢又补道:你要是得空,中午便留在这里用饭吧,作为感谢。
    她说罢冲着钱二乖巧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倒叫钱二追着她的身影,又看了好半晌。
    折礼一面喝茶,一面露出看戏的神色。
    钱二回头,便瞧见了折礼眼中的打趣,他轻轻咳嗽:喜儿姑娘一看就是敢爱敢恨的性子。
    折礼轻笑:那倒是。
    第63章 别意
    两个人在雅间扯了几句,进入正题,钱二说: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七潭村的事情应该传出去了,这几日听闻落枬那面一直有想通过我认识你和萧先生的意思,我都糊弄过去了。
    折礼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知道落枬起了疑心,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也正打算在近期离开,趁非道回来之前。
    不过,我听落枬的弟子说,他们最近也遇到一些麻烦,听闻好像是往云堑方向的商道出了问题,有妖物横行。所以他们一时半会也分不出心来打探你们,可能还想顺便借你们之手除那妖物吧。
    这倒是不一样的消息。
    说起来东南方向最近一段时间倒一直不算太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钱二蹙眉,隐约觉得可能要出事情,再这样下去,云堑和凤霞的生意,恐怕要缩水了。
    钱二看着折礼,折礼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他意:钱兄是想我和萧先生再帮忙吗?
    钱二笑着点头:苏弟你是明白人,但我也不勉强。萧先生早前就同我说过,希望不要与落枬有来往,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折礼蹙眉:这件事恕我不方便出面。不说萧先生如今不在,他便是在,也定不会插手。
    钱二点头,举起茶杯:我明白了,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中午在钱家吃过饭后,钱二便离开了。
    当天夜里,折礼决定再探一次落枬驻扎的地方。他趁着夜色落到了更近的地方。
    院子里依旧停着马车,但再也没有行动的痕迹。
    巡逻的弟子较之前有所减少,可能是外派出去了。观察了些许时候,一无所获,折礼打算先回去。
    今夜月色不算太好,许是冬季过去,多了几分生气,竹林的枝头,已经有了轻微的鸟雀拍翅声。
    折礼悄然回到客栈,便从二楼的窗户溜进了房间。
    他正打算休息,楼下传来喜儿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装什么鬼?!
    原是喜儿听了钱二的话,在想楼下改造的方案,这会才收拾了打算去休息,被院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手里的烛台险些就砸了上去。
    我就出来尿个尿,谁知道你会在这啊!陆合辙从喜儿面前蹦开,也没好气地说道。
    尿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三更半夜不在家,你还能尿到别人家去?!喜儿柳眉倒竖,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学好,要是让我知道你是出去偷鸡摸狗,脚都给你打断!
    陆合辙神色有些古怪,似乎对喜儿知道他行踪的事情颇觉惊诧,眯起眼睛叉腰,不怀好意地问: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晚上偷偷进我房间,你是不是想对我意图不轨?
    喜儿一脸嫌弃,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走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折礼站在窗前目睹了经过,陆合辙在气走喜儿之后,明显地带着笑意,若有似无地瞥了他的窗户一眼,随后伸了个懒腰,钻进了自己房间。
    折礼回到榻上,才想起竟然把合辄这回事给忘了。
    早上练完功回来,肖父肖母正要同喜儿出门,他们定制了些新的桌椅,约好了今日去看货,店里便留了陆合辙看店。
    待临近中午时分,三人匆忙回家,却见客栈的方向冒出浓烟滚滚。
    围观的人已不少,喜儿大惊失色,连忙朝客栈奔去,却见是后院外的柴房起了火,烧的噼啪作响。
    从柴房中,传来合辄虚弱的喊叫声:救命啊咳咳救命
    折礼蹲在高处,火烧了有一阵了,大火起得快,陆合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在了火海之中。
    而他身陷火海,却无计可施,只是大声呼救。
    折礼一时难以分辨,难道竟是自己的错觉吗?
    合辄!喜儿在柴房外大声呼唤,合辄,你挺住,我这就来救你!
    喜儿咳咳
    屋内的声音虚弱,急得喜儿在厨房兜头泼了一身水,扯了块布打湿裹在头上,就要扑到后院去救人。
    外头已有不少街坊帮忙灭火,肖母见了喜儿那副不要命的样子,吓得连忙拽住她,不要她过去。
    娘,合辄就在里面,我要是不去救他,他一定会被烧死的!喜儿用力掰开肖母的手指。
    折礼见她不顾一切就要冲进去,捏了个诀,在她周身施了个结界。
    喜儿!喜儿!肖母和肖父在外头哭喊。
    喜儿冲进柴房,陆合辙缩在中间,被浓烟呛着咳得死去活来。猛然一个人影冲进来,他恍恍惚惚的,便觉着被人拉扯着,身上裹了湿漉漉的布。
    那人见他有些疲软,索性将他扛在身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
    合辄,你不要睡,我来救你了,合辄
    少女冲向那早已被大火包围的门,待她跌到地上,呼吸到一口凉凉的新鲜空气,才恍然明白自己活着出来了。
    合辄瘫在身旁,肖母冲上来把喜儿抱进怀里,哭的惊天动地,一边哭一边骂她傻姑娘。
    喜儿看向合辄,一身灰不溜秋的,身上倒是还好,此时肖父正拍着他的脸,给他喂了一点水。
    折礼收了法术。
    大约是柴火烧尽,火势也渐渐小了下去。
    九死一生的少年虚乏地眯着眼睛看向喜儿。
    他不懂,这样瘦弱的女孩儿,怎么会有这样奋不顾身的勇气和力量。
    柴房出了事,加上合辄受了伤,肖家人忙着处理,谁也没有注意,折礼什么时候不辞而别。
    喜儿、杏儿、伯父、伯母:
    江湖寄寓,终有一别。
    此去路远,万望珍重。
    书信便陈在他房间的桌上。
    旁边还放着一封给萧先生的信。
    喜儿拿着那封信,只觉心头空落落的。
    虽然早已决定不再为他动心,但他所留在心里的那份珍贵,却将永远保存。
    同父母姐姐说过之后,众人都有些伤感。
    这一晚,在肖家的小店里,嘱咐喜儿早些休息,肖父和肖母收拾完后厨,便去休息了。
    昏黄的烛火下,喜儿独自核对着账本。
    她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折礼的信,她当时便觉得字迹眼熟。
    又拿起之前折礼寄回来的书信,她曾听折礼说那封信是萧先生代写的。
    两封信陈列在眼前,字迹果然极为相似。她恍然明白了,或许萧先生,就是折礼的师傅。所以那夜他酒醉,才会如此神伤,写下那些心事。
    这样一想,一切都合情合理起来。
    叹了口气,喜儿将两张纸收好,继续对账。她抬手端茶杯,才觉茶杯空空如也,一看天色,已是不早,她从柜台出去,打算位置再倒杯茶水,却见门外杵了个人,倒吓了她一大跳。
    门外的钱二见着喜儿,也是惊了一惊,愣了会儿才连忙进了门:喜儿姑娘。
    这大晚上的,吓我一个激灵,钱公子,你是来找阿礼吗?喜儿端了桌上的茶,顺便也给钱二斟了一杯。
    她恍惚有些神伤:阿礼早上便已不辞而别。
    钱家的商队在云堑那面的商道全军覆没,损失惨重,钱二很难过,出来透口气,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此处。
    或许他本能地盼着折礼还能再帮他一把。
    他走前同我打过招呼,让我关照你们。钱二说,出来随便转转,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走到店外了,真是不好意思。他不想让喜儿劳神,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喜儿把茶杯递给他,便又斟了自己那一杯:是吗,他啊,向来想的周全。尝尝我新制的茶,还不错。喜儿说着又回了柜台。
    钱二尝了那茶,只觉温暖入心,看着烛火中那张认真的脸,一时有些痴了,直到喜儿抬头,钱二才慌忙收了目光: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喜儿笑道:哎,我是个门外汉,所以有笔账一直算不明白。
    喜儿正埋头苦思,身旁多了一人,她抬头,钱二正认真地瞧着她的账本。
    我对算账还算有些心得,你哪里算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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