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礼大感意外,那扇石门破破烂烂,有好些裂缝,周身缠绕着藤蔓,门上刻着些云纹,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于灵台的花海之中。
    折礼在门外环绕一周,思索之后,他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门内竟有另一片天地。
    这个空间看起来并不算很大,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墙,上边密密麻麻刻着木系法诀和一些别的东西。
    这数百年来,终于还是有后人打开了天冶瑶芳。空中传来缥缈的叹气,中年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感慨。
    折礼警惕地看向发声处,那里却空无一人。
    那人的声音仍在响起,似乎就飘荡在折礼身边:你是谁呢?他发出疑问,是姒柒的后人吗?
    后人?折礼心中有了揣测:前辈莫非是青霖祖师?
    自白墙下出现一个隐约的中年人的幻影,他站在那处笑:噢,是我青芜门派的弟子。你打开了这个玩意儿,可就要负责啊。
    ?折礼没有理解,那虚影便已消失无踪。
    他快步追到那虚影所站的地方,四面空荡荡的,眼前的白墙写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记录。
    第100章 天冶瑶芳
    三年之后,青磐传书,天冶瑶芳被人盗取。
    姒月得知消息,以自身力量感知到碧血华莲的位置,带我前去寻找。
    我们在九霄门外,见到了那个曾经一言不发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了不少。他站在九霄门外,见到我们时神情冷漠,只是对无法打开这道门略感困惑。
    姒月从他手中拿走天冶瑶芳,警告他不要再试图开启这里。他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送回天冶瑶芳后,我敲打了青磐一番,让他仔细守护镇派法宝,便又携姒月离开了。
    五年之后,姒月仙逝。
    我独自流连于虚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与寂寞,空有至高修为,又能如何呢?
    这片虚空,便将是我与姒月的墓穴了吧。
    我重返六派,借得五行灵珠,将至高的五行法诀置入其中,希望后世有弟子能够参透。
    随后在四处飘荡之时,得到了千棱万意镜。
    这是个好宝贝,它能变换出我心中执念,让我无时无刻不沉溺于此。
    这镜妖从我身上获取了不少力量,不多久便修得人形,正是姒月的模样。
    她学着姒月的样子与我说话,反倒叫我倍感厌恶。
    可她披着姒月的皮囊,我却无法对她下手,只得将她封印于潇湘境中。
    云牙那个蠢物,竟真当她是姒月,整日腻在她身边不肯离开,无法,我只得将它也留在那处。
    我在四时九虚中待了不知又多少年,便有后生打着探我生死的幌子来扰我清净。我十分厌烦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便在四时九虚外劈了一个断崖,注入弱水,修得生死桥,布下结界。
    我倒想看看,有几个不怕死的,能踏过这座界桥。
    过几日我便要飞升,死是如何的感受呢?
    以人的身份,我始终无法窥得是否还有投胎转世这一说,如若真的有,希望我与姒月,能再续前缘。
    果然是青霖祖师留下的讯息。
    虽然天冶瑶芳中藏有秘宝这个说法,早有耳闻,但此时,折礼仍觉不可思议,原来灵珠竟真可以打开天冶瑶芳,其中不仅留有法诀还有数百年前的密辛。
    既然如此,祖师为何不把法诀和密辛直接交给六派呢?
    为何要将天冶瑶芳和五行灵珠分开保管?结合祖师所言,曾有人盗取天冶瑶芳,去打开九霄之门而失败
    难道!
    折礼大惊失色。
    难道天冶瑶芳,就是能打开九霄之门的钥匙吗?
    这样也就解释得通了,用五行灵珠能打开天冶瑶芳,用天冶瑶芳,能打开九霄之门,所以青霖祖师将灵珠赠给六派,不过是为了借六派的力量,阻止他人打开九霄罢了。
    那师傅知道这些事吗?
    应当不知道吧。
    若非机缘巧合,锦阖丢了木灵珠,又若非阴差阳错他灵根被毁,他根本就不会得到这个秘密。
    折礼思来想去,推测无果,索性放下这些念头,转到另外一面墙,琢磨上头的法诀。
    墙面上刻着的,是木系全套的法诀,包括他所学的,也包括更多他从未知道的高阶法诀。
    他猛然醒悟,既然获取灵珠能获取这些法诀还有青霖的留言,是否能向寒丹借水灵珠一用呢?
    末了他又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灵珠作为各派法宝,除非极其信任,否则不会有人愿意外借,更何况,其中所藏更是修道之人所追求的无上法诀,想必消息传出去,必然又会掀起腥风血雨。
    想明白这些后,折礼叹了口气,坐在墙前学习,直至将那些法诀尽数背下,又在脑海中简单过了一遍,在感慨过这些法诀的玄妙之后,开始了简单的练习。
    待元气恢复得差不多,非道睁眼,折礼仍旧安安静静坐在面前,呼吸平稳。
    木系灵力的波动确实地告诉他,灵根重塑已然完成,折礼已经可以开始修行木系法术。
    非道坐在折礼对面,细细地看他。
    少年的眉眼温柔而不失俊朗,令故人不经想起那时的枫叶林兰月风华,苏玉氏琴瑟和鸣。
    折礼的父母亲,苏氏一对璧人,是多少痴男怨女艳羡的典范。
    星阑曾问,折礼长得随父还是随母。
    细想来,他其实更像母亲,虽然非道与折礼的母亲只有一面之缘。
    那一面之缘,却叫她素衣染血,香消玉殒,而折礼成为了遗孤。
    非道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尚有鲜血流淌。
    非道有时会想:若是折礼知道自己是他的杀亲仇人,又会如何呢?
    恍惚间折礼已缓缓睁眼,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先是冲着非道露出灿烂的笑容,显然灵根重塑于他而言,真是一件极开心的事情。
    师傅,我灵根恢复了!折礼兴奋地说,谢谢师傅!
    非道笑着看他:虽然是木系,但也只能暂且先用着了。
    折礼点头:反正五行我都能修,倒也不是问题。折礼欲言又止,思来想去,决定将天冶瑶芳的事情暂且先搁置起来,待日后弄清楚,再告诉非道不迟。
    他随即伸手抓住了非道的手腕,随之用木系灵力探查了非道的灵台一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就知道,非道一定是在强撑。
    不过索性如今他获取了木灵珠的力量,别的不说,单从疗伤来说,没有比木灵珠更合适的了。
    非道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折礼死死按住:师傅,你骗我,你的伤根本就没好。
    的确,从经络看来,非道属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情况,完全就是凭着实力强撑,并不算乐观。
    非道抬起那只被他抓住的手,看向他:我没骗你,对我而言,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
    温和的木系灵力借由那温暖的掌心传递过来,折礼将非道的手按下,阂上眼,替他治疗那些伤痕。
    如同被包裹在温泉中一般舒适,非道不由得也合上了眼,沉浸于四肢百骸的放松之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疗伤之后,折礼劝说非道先留在这里恢复一些时日。
    非道思索之后,猜想落诚死后,六派当会消停些时候,也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二人便又在四时九虚修炼了一月。
    茫茫雪地之中,淡绿色的结界追逐着白色结界而去。
    出了虚空之境,二人回过头,不由都叹了口气,而后相视一笑。
    总算是出来了。折礼叹了口气。
    随后非道的掌门印信亮起,二人对视一眼,非道取出印信,是百善的传信。
    落诚一事尘埃落定,落枬新晋掌门何铭。
    何铭?折礼对这人有些印象,六派问道时,曾听白熙她们提起,落枬那位玉面公子十分惹眼,且性格温和有礼,别说女弟子,就是男弟子,也莫不喜欢同他来往。那人便是何铭。
    可既然向观已投了凤禅,为何最终夺得掌门之位的,却是何铭呢?
    即便是民心所向凤禅可不是在意民心的人。
    看来这其中还有隐情。非道说罢,收了印信,二人继续赶路。
    折礼并不知晓的是,非道离开四时九虚,便已从远游处获取了部分消息。远游的消息来源于笺云,故而非道才不好告诉折礼。
    在远游的消息中,凤禅对谄媚讨好于他的向观确实有几分看重,本意也是想借向观控制落枬,可云白一句话,便改写了向观的命运。
    云白漫不经心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太不稳重,那个向观,前几日还来拜访我,这拜访我,有什么用呢?
    他呵呵笑道,就像在分享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故事,就像在说他前几天吃了一道菜很难吃一样平平无奇。
    他的话却让凤禅对向观起了嫌隙,于是他改立了登门造访的何铭为掌门。
    这其后,向观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落枬,笺云再未查到其下落。
    非道点点头,二人往之前所逗留的城镇而去。
    飞到一半,非道的掌门印信红光闪烁,在夜空中尤为瞩目。
    二人停下,非道执了印信,眉头一锁。
    出了何事,师傅?折礼担忧地问道。
    非道放了掌门印信:再往前飞一段看看。
    非道说完,御空而去。
    折礼追上他,二人飞到城镇上空,折礼不由大惊:师傅,这是
    非道亦是满脸凝重。
    眼前的城镇,尸横遍野,半点生灵气息也无,与当时经过之时对比,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空气中醇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折礼和非道落在地上,不由又是一愣。
    地上虽是尸横遍野,但却鲜有完整的尸体,无不是支离破碎,断肢残骸。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非道蹲下身,看了看断肢上的唾液:百善几日前传信,锦阖与寒丹两派边境突然出现巨大的巨魔,前所未见。两派损失惨重,百善已派弟子前往支援。
    折礼闻言,脑海中回想起东南密林中的无名巨魔,猛然一惊。
    走吧,我们再往前看看。非道起身。
    二人又往前飞了一阵,只见黑夜中刀光剑影各色法诀闪烁于天边,听得巨魔的嘶吼骇人。
    非道与折礼对视一眼,飞速赶去。
    # 十、乱世动荡多纷争
    第101章 巨魔之乱
    二人赶到,果见沉星带了望江等人正与巨魔酣战,江怡然与数名锦阖弟子也在其中。
    果然又是这东西,折礼目光一凛。
    飞霜出鞘,剑气暴涨,江怡然和沉星等人不由一喜,向非道折礼看去。
    间关莺语。折礼催动法诀,周身木系灵力暴涨,众人只觉无形之中四周灵力浓郁不少,身上的伤口也隐约有愈合之势。
    这巨魔的难缠折礼与非道早已见识过,只是不料这次再相遇,巨魔似乎比之前更加残暴。
    可惜的是在非道巅峰的寒冰意境之下,再厚的坚甲也终将化为虚有。
    非道的寒冰意境不断控制着巨魔的攻击,江怡然手中落虹在夜空中划过,熠熠红光闪耀,刺穿了巨魔的一只眼睛。
    嘶吼声中,沉星以袖剑刺瞎巨魔另一只眼,飞霜升空,嗤地一声,斩下巨魔头颅。
    乌血四溅,众人弹跳离开,只见草木沾血之后,竟悉数枯死,瞬间,方圆数里全都化为不毛之地。
    解决巨魔之后,江怡然吩咐门下弟子清点伤员,才向非道等人道谢:多谢青芜鼎力相助锦阖,大恩大德,锦阖定当涌泉相报。
    江师姐客气了。沉星颔首,还请节哀。
    夜色之中,隐约传来呜咽的哭声,江怡然循声望去,面上忧愁更重:事发突然,锦阖百姓与弟子,都损失掺重。
    非道的目光从巨魔身上收回,落在江怡然身上。
    折礼站在一旁,垂首目不斜视。
    师姐!青棠从远处飞来,见巨魔已死,略放下心来,师傅那处的巨魔也已处理掉。
    青棠的目光落在非道身上,向他行礼:青非掌门。他又看向沉星、折礼身上,向二人颔首致意。
    听来似乎出现巨魔的不止一处?非道向江怡然问道。
    大约有四五只,突然出现在锦阖边境各个地方,摧毁了不少城镇。
    回去再说吧。非道说完,便往锦阖而去。
    回了锦阖,众人方知锦萸掌门也受了伤,已经闭关了,江怡然将青芜众人安排妥当,夜深时分,沉星、折礼仍在非道房中议事。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沉星与折礼的讨论,亦打断了非道的出神。
    折礼看了看非道,非道略一点头,折礼起身开了门,却是江怡然站在门口,见是折礼,微微笑了笑:我来找你师傅,有些要事相商
    折礼向她致礼,请了她进来,沉星起身向江怡然行礼,便告辞了。
    非道听得怡然进门,抬头示意她寻个地方坐,便也没了多的动静。江怡然站在屋内,却显得有些尴尬局促。
    折礼余光瞧见江怡然似有顾虑,便也识趣地收拾东西,起身向非道告辞。
    你留下。非道看向折礼,他起身,叹了口气看向江怡然,瓜田不纳履。
    折礼闻言,站在原处踌躇。
    江怡然不由失笑,笑容中满是无奈与伤感:我找你,想谈些私事。
    折礼知趣地向非道欠身行礼:师傅,我还是先回去了。
    巨魔出没的地点可是标注完了?非道不冷不热问道。
    没折礼想说沉星走了,自己也不知道巨魔出没在何处非道却没有给他机会。
    没有就坐下,继续标注。
    非道的话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折礼无可奈何,只得轻叹了口气,垂眸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不闻不看。
    江怡然的脸色已有几分难堪:便是私事,也要这般谈吗?
    祸乱之下,不谈私事。非道不留情面的回拒令江怡然百般无奈,半晌之后她又觉好笑,敲着脑袋摇头叹气自顾自在旁边坐下。
    她看向折礼:折礼,你瞧你师傅对旁人是多么不讲情分。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也学了去。
    折礼尴尬地抬头看向她,回以拘谨的一笑。
    说正经事。非道开口,你怎么看巨魔的事情。
    江怡然转向非道:我听闻你们之前在东南密林查过这件事。
    那你应当知晓了前因后果。非道神色凝重,落诚死后,事情并没有结束。
    除非还有别的幕后主使,或者,有人接手了这件事情。江怡然回道。
    非道颔首:你觉得会是谁?
    江怡然微微眯了眼,颇有深意地看向非道,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相信你的为人。但她回避了非道的目光,六派如今已没有了真正的同盟。非道,单打独斗并不是好的选择。
    非道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他回道:联盟,不需要联姻。锦阖,不需要做任何门派的附属。
    江怡然舒然展颜,折礼不得不承认,江师叔的美貌,足以让任何人臣服。
    她眸中染上几分感动:非道,多谢你的恭维。可我若说不是为了门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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