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阮雪榆有种不容否决的公信力,天生的新闻发言代表,政府的门面人物,我们谈判员代表十四亿的参保人员的利益,为他们争取最大的优惠。为了群众,我们一分一厘都会去争取的。
    记者说:我看您一分钱都要往下谈?
    阮雪榆说:是的,它这个病全国有1000万的患者,经过测算,如果低了一分钱,那么每一天就可以为全国的患者省下10万元。这些结余的基金可以服务更好的患者和家庭。不能小看这一分钱,能还几分就是几分。
    记者笑了说:谈判原定三十分钟,我看您经常加谈好几个小时。
    阮雪榆说:因为有些罕见病的特效药的确是好药,但是太贵了,我们很想谈下来,过程就会比较艰难。罕见病本来的患者基数就小,如果这个层面上的决策者都不替他们发声,社会就更听不到患者的声音了。
    记者表示专家真是辛苦了,阮雪榆就说:和患者的真正受益,生存改善相比,别的都是次要的。这一点,我们谈判者的认知都是一样的,都很认同这份工作的价值。
    那一段灵魂砍价的视频直接爆火,尤其是一句我是在代表整个国家和你谈判,被剪成了不少燃向视频。
    弹幕全是这盛世如你所愿,今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在中华家等等。还有不少画风异常的,这个脸真的不是说笑的,朋友们。
    他一骑绝尘的美貌,就是和不少明星混剪在一起,也特别能打,把人家衬得像是土鸡瓦狗。
    无数颜狗成了自来水,表示这岂不就是言情高冷男主都有了脸?哥哥就是行走的画报啊,哥哥真是人间爱马仕,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这美貌真的是人类吗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世界上第八大奇迹吧,哥哥为什么用第八大奇迹的脸反复杀我?阿西,如果用这样的脸蛋活一天我也想试试!哥哥的帅气就像太阳,要永远照耀我们才行!呜呜呜哥哥好可怜,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被惩罚折断翅膀?
    哥哥本人正在沙发上大睡特睡。
    时钧看评论看得美滋滋的,正在转发那个视频的微博,开头的措辞就是:我老婆真好看[心][心][心]。
    其实有不少眼尖的粉丝已经有所怀疑,阮雪榆就是时钧在纽约牵着的神秘帅哥,但是他们两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领域的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再加上阮雪榆看上去绝情断欲,一时半会,很难把他和行走人间荷尔蒙的时钧磕到一起,这简直是两套世界观里的人。
    时钧想起了阮雪榆说的特殊时期,他说中国的政府机关对性向还是很敏感,希望聘用的人要永远根正苗红。即使时钧表示自己会打点好上下关系,阮雪榆还是觉得,节骨眼上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他说为了全国人民群众的利益,暂时委屈一下吧。
    去他妈的人民群众!
    时钧把手机甩到一旁,还是没有发微博,捏了捏怀中人的鼻子。
    阮雪榆呼吸不畅地醒来,时钧捏他的脸,似笑非笑:我的宝贝现在好受欢迎,我吃醋吃撑死了,怎么办?
    阮雪榆这两天高强度地谈了十几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这会还迷迷糊糊的,软洋洋地枕在爱人宽广的胸膛上,久久地感受他的心脏的降落与升起,安然地又沉眠了,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阮微忽然打来电话了,开口就是兴师问罪:小榆!你不能对哥这样!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自家的药品也被压了60%还多,阮微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颐指气使的愤怒:你这样我们没办法做,我本来都不指望你给我透个底价了,怎么我们还压得比别人低?你哥是你的仇人吗?我跟你讲,这样我会退出中国市场,亚太还有别的盘子可以做。
    时钧默默地接收着阮微的狂轰乱炸,好一会才说:大哥,是我。
    小榆呢!把他叫过来。阮微是很失态的样子,这个小孩,他在胡闹!
    他睡着了。时钧把阮雪榆抱进了卧室,轻轻印了一个吻。
    喊起来!时钧觉得这是个很有力的理由,阮微却完全不认同。
    时钧笑了笑,问大概亏损多少利润,信手拈了几个新项目过去。
    阮微被一向懂事的弟夫光速止了损,语气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觉得被自家人气着了,竟然五十步笑百步地劝:他这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欠社会的教训,你在这种事上就不要太惯着他了。
    没事,都是小事。时钧将爱人的头发绕在手中,柔情像是漪沦那样荡漾,我来保护他的理想主义不就好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时钧觉得,这个世界乱糟糟的,而阮雪榆永远那么明净美好。爱着他宠着他,就像是供养、侍奉一轮悬在心上的、满怀冰雪的一天明月。
    他想,他对这个人的深深眷爱,就只会越来越不可自拔。
    第56章 浅浅笑时双靥媚
    药品砍价是个关卡重重的精细活,谈判桌上的每一句话都在撬动无数人的大量利益,一分一厘的锱铢必较背后,都是双方背后的立场火拼。
    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一堆青铜看王者过招,云里雾里,震撼又过瘾,于是阮雪榆在网络上被神话成了大国风范的代言人,赢得满堂喝彩。
    走红社交网络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本人的反应很稀松平常,可能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过。
    可是上海的人口密度可比美国高多了,他买瓶水也会被认出来,跳广场舞的阿婆们把阮雪榆供成了活菩萨,对他双掌合十,执手相看泪眼,说老伴的心脏支架本来要一万,现在降到了一百块哩。
    阮雪榆说医疗器械不是他谈判的品种,意思是拜错了人,而老太太们哪里听得进去,惊叹才貌双全,说麦灵各,老好咯,小囝头勿要太有腔调噢。
    于是,他在人民广场的相亲角又二次爆火。
    时钧好气,因为他的粉丝没有眼力见,怎么到这份上了,还不剪他和阮雪榆的CP向视频?正在酝酿要不要下场暗示。
    许晟引荐阮雪榆和他哥哥见了面。
    许教授是神经免疫治疗领域的专家,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者。
    他震惊于这位享誉世界的科学家的年纪,甚至觉得即使是对在读博士来说,这张脸可能都显得过分年轻。
    但是其余还是很符合想象的,他皮肤白皙,线条锐利,高冷的鼻梁骨拒绝整个世界,细致的顶尖精英教育体系运转出来的先进大脑,优雅地完美无缺,扑朔着吹进山谷的大风雪,冷峻的云朵看破红尘。
    阮雪榆说:许博士,我们刚刚结束了厄瑞玻斯在人脑星状细胞中的实验,这是单独给药组与厄瑞玻斯加AZX33081组的结果。
    陈兮云将临床实验结果也递了给他。
    许教授说:阮博士,你想将这两种药交联在一起的思考是很创新的,但是他们需要一种Linker,这个需要非常复杂的分子生物学设计。
    是的。阮雪榆紧紧蹙眉说,我们在Linker的设计上反复失败,这是非常有挑战性的事。
    这就是Research,ReSearch!陈兮云笑着拍他肩膀,不过我相信你离成功已经很接近了,雪榆。
    我期待你有一天超越老师的成就,会有那一天来临的。老师他泉下有知,一定很高兴。他在阮雪榆的脸上看到了昔日令人钦服的无限风采,勾起了很悲伤的追思,笑了笑说,还有师母。
    时钧回家了,在玄关处放下行李箱和一个沉甸甸的奖杯。
    阮雪榆闻声走了过来,雨后初绽的蔷薇、红红美酒飘香的唇吻了爱人的侧脸,比夜里月光下的水还软腻,颈间的奇异香气似乎不是人世间的花朵酿成的,而是从天上的瑶池仙境盗取来的。
    辛辛苦苦拿两个大奖,阮老师就这点奖励?时钧把他抱了起来,抚着一件盈盈一握的精致手工艺品那样,一只手绰有余裕地往臀上又拍又揉了好几下,你老公这么好打发?
    阮雪榆一笑像是春寒之消,香浮竹叶,问要什么奖励,但旋即又想到,这不是在惹这个惯犯光天化日之下说歪话吗,补充说:正经一点。
    还能要什么?时钧的手已经开始作坏,低低地说,嗯,听你的,正经点,文雅点。
    那,小阮老师,今晚那个吗?
    这怎么不正经了?哦,阮老师自己想哪里去了?
    阮雪榆雪白的脖颈比一颗月光珍珠还白皙,被他吮出朵朵纯洁的玫瑰。
    有客人。阮雪榆躲过了他更深入的爱袭,在外面。
    时钧非常不舍地直起身体:好吧,你被嫌弃的可怜地下情人,这就出去避一避。
    不用。阮雪榆笑着说,和我来。
    时钧却说不了,说哪敢影响阮老师为人民服务的光伟形象。
    恰好,许教授路过半掩的门口,正正巧看见上天的神仙同样沉迷于凡尘情恋,重点是两个大男人,当场就只差羽化飞升了。
    阮雪榆却很自然介绍:我爱人。
    许教授其实思想还很高古,他实在没想到白玉无瑕、十全十美的阮雪榆,会有这种惊人的癖好。
    而面前的年轻人所谓阮雪榆的爱人,锃亮的钢铸造宝剑的脸部线条,更有种不符他年龄的强大气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意如心遂的掌控中。
    时钧伸出手:你好,许教授。
    许教授大脑一阵神经痉挛,这不是他女儿的偶像吗?迷得她撕心扯肺、要死要活的那个。
    阮雪榆自己就是一例厄瑞玻斯治愈的临床案例,可以供给许教授进行循证医学参考。
    于是,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病史诉说出来,说到父母双亡的惨剧时,眼中再也没出现过阴云的雾团,一次也没有。
    阮博士,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病人,你的人格非常强大。许教授那点偏见马上烟消云散了,十分心有不忍,也是我见过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患者中,恢复的最好一个。
    阿斯伯格综合征是一型TBEX的交联精神病,时钧请许教授细说,因为他每次问阮雪榆,对方就只是减三祛六地说不是大事。
    阿斯伯格综合征属于孤独症谱系障碍或广泛性发育障碍,它是由孤独症特征的社会交往障碍。
    患者愿意与人交往,喜欢与同伴玩耍,但是缺乏交往技巧,交谈中使用较多的书面语言,咬文嚼字,给人以古板、生硬、夸张的感觉。他们不理解面部表情、肢体动作等非语言表达的信息,对于对方的谈话,患者只能理解简短、清晰明了的语句,难以领会幽默、隐喻、双关意义的语句。
    许教授推了推眼镜,说:尽管他们经常渴望甚至尽力想与其他人建立联系,却缺乏技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患者比一般退缩型自闭症还要孤独。
    时钧低着头长久沉默,阮雪榆就说:不要担心,我没有这么严重。
    没有吗?你不是严重多了?陈兮云吸了一口烟,不过雪榆的确好很多了。我刚认识他那会,一个月说的话都没现在一天多。你上大学的时候笑过吗?大家都讲你是很难被取悦的大小姐,还打赌谁能让大美女笑一小下,其余人就包一学期的作业。
    下午,阮雪榆在看电影节的红毯仪式,是女明星们争奇斗艳的战场。
    时钧获奖作品合作的女演员盘靓条顺,修身剪裁大红色裙子点缀着牡丹花,大露锁骨,头戴精致皇冠,笑吟吟矜持地窃喜着挽着他。
    阮雪榆还没说话,时钧就连忙凑过来,上交和该女星一片空白的聊天记录,包括微信、微博、ins、邮箱等。后面两个还需要连VPN,让他一阵手忙脚乱。
    时钧,我没那么小气。阮雪榆被他的慌张行为逗笑了,和颜悦色地说。
    干嘛不小气?我就乐意被我老婆管。时钧反倒不高兴了,没好气地咬了他的脸一口,快点小气,必须小气,巴不得你小气死。
    这是你的工作。阮雪榆奇道。
    什么工作?时钧在他耳边吹着热风,让阮雪榆的身体泛起一阵异痒,然后握住了期待似的在他掌心里跳动的东西,慢慢抚搓着,我最大的工作,不就是伺候我的小公主吗?
    阮雪榆被颇久违了好些天的男人气息一熏,早就意乱神迷,身体干渴地发紧,活色生香,任君采撷。
    白鸽飞舞的杜伊勒利宫的花园里温暖、晴朗、蓬勃如春,百灵鸟咏唱出着甘泉。满天的星,又重画出一次满天的云彩。
    没有止境的穷奢极欲后,时钧快活地洗个了鸳鸯浴,帮阮雪榆穿衣服的时候,又少不得揩几回油,恶劣地说要塞个小玩具进去,手掌像爱抚一只宠物猫那样:阮老师为什么一直这么香,我闻闻哪里来的。
    阮雪榆被好胜心和占有欲都很强的爱人,无法无天地闹了好几场,光裸漂亮的腿屈着撞了他一下,说该去吃晚饭了。
    时钧大叫不好,这才想起阮雪榆一直饿着肚子,连忙说:饿坏了吧?宝贝快起来,我们出去吃饭。
    阮雪榆真的很疲乏,懒懒地伸手将时钧轻轻一按,又倒回了床上。他枕在时钧的胸前,神思优游的样子性感极了,说:去不动了。
    时钧吻着他清澈动人眼睛,说: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去。阮雪榆悄悄地环上他的脖子,一颗微泛红晕的秋之硕果。
    时钧的头等大事就是把阮雪榆养得周周到到,所以着急得很,正在支使助理去安排,可是手机也被阮雪榆的爪子轻轻拍落了。
    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甜蜜在他的话音中盘绕,时钧问,乖,想吃什么告诉我。
    不是,不想。阮雪榆无声摇了摇头,澄澈地像是一个戴着绒绒雪帽子的婴儿,贴身吻了上去,想你陪我。
    阮雪榆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那个形单影只的孤独症患者,只有时钧一眼看穿他忧愁的神态,成了他与明亮的白昼世界的唯一联系。他的爱意那么热情和勇敢,让蓓蕾开成鲜花,太阳照耀天空。
    也许不是完美互补的锁钥,但在岁月的许多荣枯中,他们努力靠近彼此,为对方改变了那么多之后,这一对爱侣的形和神都太契合了。
    似乎今晚的月亮也眷恋这样的爱情,慢乎乎地悠悠在天际飞滑。
    时钧打开冰箱门,空空如也。
    好家伙,他去一趟柏林的功夫,兴许阮雪榆根本没吃过正经饭。
    存货只有几捆青菜和一些即食食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时钧犯了难。
    一阵叮铃桄榔的锅碗瓢盆作战中,阮雪榆试图来帮忙,时钧却想他宝贝的手指可是弹小提琴的,怎么能沾阳春水。
    生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实在是太腻歪了,蛤蜊浓汤的材料也不足,可是阮雪榆似乎对寒碜的晚饭很满意,青菜鸡蛋面吃得一干二净。
    阮雪榆突然改变心意:我们出门看电影吧,你的大作,我还没有看过。
    对时钧来说,包场电影院只是摘下口罩,刷个脸的事罢了,他吩咐好了就说:我们逛街去吧,想给我老婆买东西。
    可阮雪榆却指着五分钟后那场,人次爆满,只剩两个犄角旮旯座位的,说:这个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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