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余燃收回手,坐回了自己桌前。
    沈迟艰难地撇开头,下意识抿紧了唇。
    一种酸涩感渐渐涌上头皮,他闭了闭眼,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在这六年的分离中变了质时,脑海中划过的唯一的念头,是千万不要让余燃发现。
    他现在和余燃的关系处在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倘若这件事被对方发现,那后果将是他不可承受的。
    他或许,会彻底失去余燃。
    此外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余燃。
    先前他还能对自己说,他只是想和余燃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但如今,他贪心地开始渴求更多。
    他想紧紧牵着他的手,想将他拥进怀里,想亲吻他。
    这些念头如同纠缠的海草,攀附上每寸神经,将他拉向了欲望的深渊,令他产生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冲动。
    他有些恐慌,他害怕伤害到余燃。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余燃用余光瞟去,发现是沈迟在收拾背包。
    最近对方不常在宿舍呆着,出去的频率开始增大,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奇怪。
    不像是疏离,因为
    我去一趟图书馆,一个人,大概四点半回来。沈迟路过余燃时,对他说到。
    噢,好的。
    因为他做什么都会和他说!
    精确到地点、时间以及人物,这种如同向对象报备行程的诡异感,实在无法让他和最近沈迟疏离的态度挂上钩。
    他感觉沈迟像是在别扭,应该是遇见了一些事,让他开始对他们的关系有些不知所措。
    余燃摁住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这人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他一天天的又在想些什么?
    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又不会吃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但他可能会吃了你。_
    第82章 [番外五]if线
    咳咳,事情就是这样。手机对面的人猛地咳嗽两声,声音粗粝又沙哑,像是吞了一把干涩的沙土。
    余燃拧着眉,有些焦急道:那你现在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还行,开了点药,然后医生让我打一周的点滴。苏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缓缓滴落的药水,内心愁绪万分,他叮嘱道:你免疫力差,最好来医院检查检查,我怕已经传染给你了。
    余燃:现在都晚上九点了,我明天再去吧。
    行,那我先休息了。
    嗯,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余燃挂了电话,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照这种规模传染下去,学校迟早要停课。
    他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到桌前取出口罩戴上,然后早早爬上了床,害怕传染给其他人。
    沈迟很快就发现了余燃的异样,他走到余燃床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余燃摇头:我还好,苏昂得了流感,我怕我被传染了。
    闻言,沈迟的表情陡然凝重起来,他踩上扶梯抓过余燃的手,仔细感受了一下他手心的温度。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觉得余燃的掌心有些微热,还有点冒汗。
    余燃瞪着眼睛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一时间不清楚这人是在做什么。
    你
    要不要现在去医院看看,身体重要。沈迟紧张地望着他。
    余燃的目光飘了一瞬,又在沈迟握着他的手上顿了顿。
    他回答道:啊行不对,明天再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差点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余燃的目光逐渐诚恳,他朝沈迟保证:我今晚绝对会一直戴着口罩,明早宿舍门一开就去医院,不会有机会传染给你的。
    说完,他还往后仰了仰,意图和沈迟拉开距离。
    但他忘记自己的手还被沈迟握着,对方用力一扯,余燃就顺着力道撞上了沈迟的肩膀。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迟的嗓音听上去有些低落,长翘的睫毛在他眼下投落一小片青色的阴影: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天啦,这人撒什么娇啊。
    余燃有些震惊,他坐起来,缓缓挺直背,却不敢直视沈迟的眼睛:啊,我知道,谢谢你。
    那就去医院看看行吗?沈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温和的眼神让余燃联想到了某种温驯的大型犬类。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有点像在哄小孩:我会陪你的。
    其实,我自己去就行了。余燃还在负隅顽抗。
    沈迟离他太近,还靠在他床边。
    此时此刻,他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沈迟的气息温柔又强硬地侵略着,一种不适应的感觉缓缓爬上他的脊背。
    沈迟轻轻一笑,他迅速伸手将余燃的口罩扯了下来,还没趁对方反应过来就又给他戴了回去。
    好了,这回我也得和你去医院了。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很疑惑。余燃缓慢地咬字。
    什么事?
    我不在的这些年,是不是有谁带坏你了?
    沈迟轻笑着摇头:没有,只有你才能带坏我。
    *
    沈迟的预感没有错,他们出了校门还没走远,余燃就忽然开始冒汗。
    这是流感前期的征兆之一,沈迟摸了摸他湿热的额头,眼里满是心疼:现在头疼吗?
    还行。余燃有些使不上劲,他靠着沈迟,声音有些微弱:你记得把口罩带好。
    此时余燃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捡了最贵的口罩买,不用太过担心传染,有机会被沈迟扶着,以免力竭走不动道。
    沈迟本来想打车,但余燃没带多的口罩,怕给司机带来传染风险。再说了最近的医院离学校最多三公里,完全可以步行过去。
    然而他走到一半就垮了。
    要不余燃指了一下路边的座椅:我去那歇一歇行嘛。
    沈迟抬手抹了一把余燃脖颈上的汗,眉头紧锁,他在余燃面前蹲下,回首望着他:来吧,我背你。
    余燃后退半步:不好吧。
    可以的,上来吧。
    其实我是有点担心你背不动我。
    刹那间,沈迟的脸上闪过一丝类似憋屈的神色,放心,我背得起。
    好嘞。沈迟承诺完,余燃立即干脆利落地爬上了他的背,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他的身躯略微发烫,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扑洒在沈迟耳边,惹来了一股红潮。
    沈迟背他背得很轻松,他走的不紧不慢,却很稳重,像是承托着最为珍视的宝物。
    此刻临近十点,街上的人影稀稀落落,夜晚的冷风拂过发梢,让余燃清醒了片刻。
    路灯在他们身后投落阴影的轮廓,在橙色的地面上缓缓移动,像是一出默然的皮影戏,上演着温馨的画面。
    沈迟,你待会记得去检查一下。或许是病痛袭身,余燃的声音变得很缓很轻。
    你要是被传染了,我会很愧疚的。
    沈迟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物传递到余燃心口。
    那你愧疚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余燃揽紧了沈迟的脖颈,小声问:什么事呀?
    末尾的语气词像根毛茸茸的羽毛,扫过沈迟的心头,他微微偏头,脸颊同余燃的唇瓣挨得很近。
    他张了张口,却依旧沉默。
    说呀,这可是仅此一次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余燃催他。
    沈迟勾了勾唇尾。
    算了,不想你愧疚。
    开开心心的就好。
    *
    到医院后,医生迅速地给余燃做了检查,最后确诊是流感病毒无误。
    因为余燃是大学生,学校没有隔离的地方,只能在医院安排病房住下了。
    沈迟把余燃送进了二人间病房,隔壁的病床被蓝色的帘子遮住了,看不清是谁,余燃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让护士小姐姐给自己打点滴。
    他转头看向沈迟:你回去吧,太麻烦你了。
    不用,今晚我留在这。沈迟帮他把被角掖好。
    不好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唰的一声,阻隔的帘子被人用力拉开,余燃悚然扭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怨气横生的脸。
    苏昂怨愤地盯着他们,凉凉道:你们两个,到底有玩没玩。
    *
    苏昂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才会在他被病痛折磨时,遇见了自己铁哥们和他的绿茶竹马在他隔壁卿卿我我。
    还听见了他们说什么哎呀你走吧,不要我不走的老土偶像剧台词。
    他不得不怀疑现下的呕吐感其实来源于他俩,而不是这该死的破流感。
    卧槽。余燃被苏昂吓了一跳:你丫的,差点把我魂都吓出来了。
    你丫的,你差点把我胃都恶心吐了。苏昂毫不客气地回怼。
    战场之外的沈迟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趁他俩斗嘴的时间给余燃冲了药。
    待药剂降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沈迟将余燃扶起:乖,喝药。
    卧槽,沈迟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苏昂把话头猛地指向沈迟。
    余燃冷哼一声,两三口喝完药,然后一抹嘴回到:怎么了?我就喜欢他这么和我说话。
    苏昂都快把眼球瞪出来了:完了,余燃你没救了。
    得了,医生说我一周就能康复,没你说的那么惨。
    操,你个傻逼我说的是这吗?
    两人的小学生吵架直到沈迟出去购了趟物才停止。
    他买了很多东西,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余燃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又圆又大的苹果,愣愣道:还有超市开着吗?
    嗯,对面那家好像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沈迟一边给余燃削苹果一边回答:你不是说打针嘴里发苦吗?吃点水果压压苦味。
    他把苹果递给余燃,对方接过咬了一口。
    清甜的果香顺着舌尖滑到了余燃喉头,也随着空气钻进了苏昂的鼻翼。
    苏昂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些馋。
    突然,他福至心灵。
    他清咳了一声,声音不似方才的激昂,带着点孱弱和气虚。
    哎,我嘴里也有些苦。沈迟,你买了那么多水果,能分我一个吗?我知道你很大方,不会那么小气的。
    传说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想他苏昂叱咤交际圈这么多年,什么普洱毛尖铁观音都见过,还能战胜不了一个区区的沈迟?
    哼,可笑。
    但他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还没挨着地,就见余燃猛地一个回头,嫌弃地看着他,说:
    卧槽,苏昂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余燃,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昂:你俩以后结婚老子打死都不随份子钱。
    第83章 [番外六]if线完结
    事实上余燃不需要住院,但他不想回家,他宁愿在医院躺着啥也不动。
    尽管医院什么都不方便,但至少图个清净和自在,等精神好的时候他还能和苏昂开黑打游戏,勉强算得上惬意。
    在陪余燃看病的时候,沈迟顺带打了疫苗,但余燃不放心,给他硬塞了几包预防感染的冲剂。
    之后,他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余燃,偶尔下午没课,就会坐在余燃床边陪他,直到夜幕降临。
    苏昂比余燃早半天出院,离开时,他语重心长地拉着余燃的手嘱咐道:儿子,爸爸要走了,你要擦亮眼睛,不要被狗男人给拐走了。
    余燃冷漠地抽回了手,得了,你快走吧。另外记得把这几天蹭我外卖的钱结一下。
    苏昂:
    苏昂:你还是去和你的狗男人双宿双飞吧。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迟走进来,看着苏昂一副收拾妥当的模样,扬眉问:要走了?
    再不走我就要崩溃了。苏昂冷笑着拽了一把滑下肩头的背包带,高傲地扬起下巴,我走了,再也不见。
    余燃悠悠地剥了一颗葡萄:那不行,你这叫逃债。
    说完他又扬起唇尾,懒洋洋地挥了把手:不过为了祝贺你出院,就给你免了吧。拜拜咯~
    苏昂轻哼一声,小声吐槽:这么得意,有对象了不起啊。
    你在叨叨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
    苏昂身形微绷,麻溜地跑出了病房。
    沈迟把他方才那话听得清清楚楚,眼尾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余燃抽过一旁的纸巾擦手,歪着脑袋问沈迟:他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沈迟的目光停在余燃沾了汁液的嘴角上,他回答:没有,他在夸你。
    说完,他坐到余燃床边,追了一句:说得挺对。
    余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得了吧,他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说完他扯过被子躺了下来:我先歇一会儿,待会打针再喊我。
    行,你休息吧。
    余燃默默转过身,将背朝向沈迟。他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眼睛却瞪得又大又圆。
    其实刚才苏昂的话,他听清了。
    他本想反驳,但一看见沈迟就怎么也张不了嘴。于是只能装作没听清的模样,装傻充愣。
    但沈迟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
    余燃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皮,回想着这些天里他对自己的照料,以及前段时间沈迟的异样。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啊。
    这一念头甫一从脑海划过,余燃腾地涨红了脸。
    不会吧,不会吧。
    他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总不会小学毕业就开始暗恋他了吧,那是不是太早熟了。
    可他那段时间只把沈迟当朋友啊,救命,难不成他一直喜欢到现在,六年多了,沈迟这么深情吗?
    漫长的青春期,遇见过数不清的人。
    他,就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吗?
    余燃瞬间抱紧了自己,然后将脑袋深深藏进了黑暗中。
    那自己呢?他对沈迟,是一种什么心态?
    他只知道,沈迟从来都是他的例外。
    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六年的蹉跎岁月瞬间分崩离析,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而梦到尽头,他发觉只有沈迟才是他最想握住的真实。
    这是喜欢吗?
    头顶的被子被轻轻拉扯,余燃倏然闭紧了眼,手上的力道放松,任由沈迟将他的脑袋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假睡技术是否过关,只能在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被识破。
    沈迟没有说话,仅仅是帮他露了个脑袋,掖了被角。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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