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葛生啧啧道:这粉丝滤镜,得有一万米厚。
    柴束薪:画不成未必是天算子的粉丝。
    木葛生:这难道不像为了爱豆刷单买买买吗?一发安利入魂。
    柴束薪:好吧,我不否认。
    这次莫倾杯下山离去时并非孤身一人,而是骑走了一只白鹤。
    白鹤衔信,这一年他开始给画不成捎去许多消息。
    八股文越来越难写了,不过好歹还是搞到了状元,靠着自己给自己装孙子成功谋到一个肥缺,可惜肥缺不在京城,外调到了广东,但是驴打滚还是会有的,他托人在京城买了家点心铺子,百年老字号,专做驴打滚。
    画不成回信:善,记得给天算子的庙宇捐款。
    白鹤被他养的越来越肥了,同侪知道他喜养鹤,投其所好送来许多精细饲料,再这样下去担心这吃货胖的飞不上剑阁山巅,拜托画不成想法子给它减减。
    画不成回信:在山上拘了几日,饿得啄光了我养的雪莲,无礼畜生,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
    前几日白鹤未归,同侪以为他养的鹤死了,又送来一只新的,新欢旧爱冤家路窄,两只白毛畜生天天打架。蓬莱白鹤娇生惯养,战斗力低能,估计要秃头。
    画不成回信:无妨,雪柳今年也秃了,刚好互相作伴。
    肥缺油水多,收了不少孝敬,减去慰民赈灾的钱款还剩下不少,考虑要不要把点心铺子开成连锁字号。
    画不成回信:大可不必,尽数捐给天算子即可。
    钱捐了,还给庙里捐了一座佛像金身,脸特意照着天算子的神态塑的。
    画不成回信:此举何解?
    窗前树影斑驳,莫倾杯叼着白毫,大笔一挥
    祝他早日升天。
    时光荏苒,莫倾杯再入官场,一回生二回熟,可谓平步青云。
    他喜欢养鹤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爱好,原先天天掐架的两只白毛畜生一公一母,来年春天打着打着就打成了一窝。为此不得不在宅子里圈出一片水塘,用来喂养两只冤家和他们的子孙后代。
    又是一年大寒将至,莫大人溜溜达达地去衙门点完卯,回到家,看着水塘边晒太阳的白鹤,有点发愁。
    他蹲在池边,水面映出一人一鹤的倒影,我说兄弟,您是蓬莱养出来的,活得久,可您老婆孩子再过几年保不齐死了,到时候怎么整?要不我给您再找门续弦?
    然后莫大人被白鹤追着在院子里窜了一整天。
    晚上等他好不容易从房顶爬下来,顶着一头白毛给画不成写信,讲明前因后果,最后表示这群畜生他管不下去了,要造反。
    画不成回信笑他是个傻子,白鹤一生只觅一配偶,活该被啄。
    至于寿命也有解决之法,干脆都送到蓬莱,山水养人,自然长寿。
    收到信的莫倾杯有点头疼。
    往年他一人一鹤,自在逍遥,这次回去要拖家带口此去蓬莱相隔万里,怎么掩人耳目地带着一大群白鹤跋山涉水,这是个问题。
    毕竟不能让人瞧见他一边御剑一边和白鹤打架的蠢样。
    等他风尘仆仆回到蓬莱,莫倾杯一头栽在船上,累死我了,拖家带口回来一趟可真不容易。
    船上备好了茶水,画不成把一碟糕点递过去,辛苦了。
    糕点是莫倾杯自家铺子的驴打滚,他吃了一个,这是什么口味?我怎么没尝过?
    十月新出的,里面新加了干桂,你寄来好大一盒。
    前阵子太忙了,顾不上照看生意。莫倾杯想起来了,掌柜送来的时候好像是说了一声,我没留意,直接捎给你了。
    怎么这么忙?升官了?
    明年我要调到京城去了,去给皇子教书。莫倾杯叹了口气,要操心的事太多,又得把自己变老好几岁,每天照镜子都很痛苦。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莫倾杯不得不按照常人的生老病死编排自己,偶尔装个病闹个灾,每年的幻形术都要老去一点,现在他在人间的脸面是个蓄着长须的中年。
    前段时间因为太瘦而被政敌攻击,说他有暴毙之相,不得不忍辱负重,给自己变出了肚腩。
    京城水深,比不得外官滋润。莫倾杯拧开酒壶,一通猛灌,如今这个世道,找个肥缺做着玩玩也就罢了,我是真不想掺和京城的烂摊子。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给皇子讲学,我连暴毙诈死都不方便。
    画不成想了想,道:要是实在太累,不如换个身份重新来过。
    莫倾杯摆手,不划算,我也没有子嗣后代,辛辛苦苦许多年,连抚恤都无人继承。
    你可以装成自己的孙子,也可以再装成自己孙子的儿子,大不了捞了抚恤就走人。画不成道:再者,你不是说肥缺多油水么?怎么还是缺钱?
    好家伙,是谁天天一口一个天算子,我都快把那破庙捐成金銮殿了。莫倾杯放下酒壶,我也得能存得住钱啊。
    大寒有雪,两人在船头垂钓,白鹤隐没云中。
    莫倾杯一手拎着钓竿,一手打开行囊,从一堆零碎玩意儿里翻出一把折扇,托你个事儿,帮我画个扇面呗。
    京城最近又兴这个?
    王公贵族不都好这口,附庸风雅,当朝的大人们都热衷文玩,一把扇子也有一堆讲究,什么紫檀的扇骨云锦的绣彩,我也不好直接拿个大蒲扇。
    除了折扇,包袱里还有一把伞,二十四骨,皮棉纸上刷着桐油。
    画不成看着他将伞撑开,怎么想起来带伞?
    前段时间和朋友去若水堂,看到一个伙计坐在后院,正在糊这把伞。莫倾杯道:伞骨是紫罗汉竹,觉得和雪色很相称。
    他将伞柄搭在肩头,伞面转了个圈,高处不胜寒,送你避一避风雪。
    好意我心领了。画不成甩出钓竿,风霜淬剑,我久居于此,雨雪不避。
    看在我千里迢迢大包小包的份上,你就赏个脸。莫倾杯耸耸肩,就算懒得拿,也总能扔进火里当柴烧,好歹取暖。
    肉|体凡胎,人总有不执剑的时候。
    次日莫倾杯下山,不久后,白鹤衔信而来。
    除了书信,鹤颈上还挂了一只包袱。
    里面是那日他送给画不成的伞,伞面上多了一幅画,墨迹勾勒出山巅剑阁,高楼白雪。
    画不成在信中道:朝堂诡谲,比起我,你更需要一方依仗,得避风雪。
    落款处题着一行诗
    君子倾杯秋声处,仙人垂钓白云边。
    莫倾杯见字而笑,研墨起笔,增补一句。
    为君起笔清平乐,瘦尽丹青画不成。
    第57章
    来年开春,莫倾杯入京,为皇子讲学。
    小皇子刚满五岁,是最好忽悠的年纪,莫倾杯日日在书房使个障眼法,带着小孩躺在琉璃瓦上晒太阳,顺便欣赏三宫六院的八卦。哪些个妃嫔近日争宠,哪位大人中饱私囊,前几日菜市口又砍头了,抄家的大臣府里有件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被内务府入库,如今正摆在书房案头。
    所以殿下记得不要挑灯夜读,那翡翠原主刚死,半夜说不定会闹鬼。莫倾杯一本正经。
    小皇子原本记着额娘教导,要勤加苦学,每日十分用功。被莫倾杯这么一吓,每天一下课就往书房外蹿,死活不肯多读书,莫大人也终于省了加班陪读的功夫。
    小皇子年纪太小,小的还没来得及少年早熟,先生说什么就信什么。先生说晒太阳,那便晒太阳;先生说李大人今日早朝说的话都是胡扯,那就都是胡扯;先生爱喝酒,小皇子在桌子底下藏了御膳房新酿的太禧白;先生在京城开着铺子,小皇子派人去捧场,书房里摆的点心天天都是驴打滚。
    先生还说□□上国、重道轻器已不可取,当去人心之积患,学西洋长技,方才能兴邦图强。
    不过先生说这话不能说,那便不说,但是得记着。
    莫大人每日来上课,喜欢吃御膳房的点心佐酒,结果连着一个月都是豆面卷子,从此对黄豆过敏,看见自家铺子就绕着走。
    偶尔圣上检查皇子功课,莫大人应付谁都很有一套,把圣贤大道理打包写了几张小抄,让小皇子每天背几句,考校时总能糊弄过关,发挥好了还能混到几句夸奖。
    后来皇帝患病,不再检查小皇子的功课,师徒二人得闲,莫大人很高兴,兴冲冲拔光了自家白鹤的尾羽,扎了个毽子,带去宫里踢着玩。
    数月下来,小皇子诗书礼易没学多少,漂亮话背得成本大套,活像个说相声的,还因为吃多甜食而长了蛀牙。
    不过毽子倒是踢得很好。
    柴束薪旁观半晌,评价道:难得。
    是挺难得。木葛生深有同感:想不到师父手里还能教出这么老实听话的学生,老二这年纪都会拆房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柴束薪道:他总是送先生很多酒。
    我明白你的意思。木葛生笑道:我这个小师兄应该是发现了,师父喝多的时候,喜欢说实话。
    喝醉时的莫大人和清醒时是不太一样的,醉话连篇却眼界深远,字字珠玑。
    先生应该看出了他的用意,这个学生值得教。
    那是。木葛生道:不然也不会把自家白鹤的羽毛拔了给他玩。
    一日莫倾杯休沐,没去宫里上课,优哉游哉地在自家院子里喂鱼逗鸟,突然下人来报,说有客造访。
    莫倾杯眼皮一跳,出门一看,正是一身私服的小皇子。
    殿下怎么来了?莫倾杯道:若是要买点心,出门右拐那条街就是,臣的宅子里禁止出现驴打滚。
    小皇子明显是偷偷出宫,神情有些忐忑,父皇的御书房今日吵得很凶,整个宫里都不安宁,想着先生这里清静些,擅自叨扰。
    近年来战事不绝,入夏后又有一场大战,皇帝对是战是和举棋不定。有时莫倾杯带着小皇子躺在房顶上听早朝,一群大臣像炸了窝的母鸡,日日争吵不休。
    殿下近日甚是用功,确实该休息一下,劳逸结合。莫倾杯闻言点点头,把人带到后院,抱给他一只鹤,拿着玩罢。
    小皇子还没有鹤高,几只大白鸟围成一圈,低头打量着他,不知是人玩鹤,还是鹤玩人。
    殿下不喜欢?莫倾杯见状道:不如您看喜欢哪只,臣让后厨烧了给您加餐。
    几只白鹤顿时撒丫子逃开,小皇子吓了一跳,连说不用。
    既不玩乐,又不吃喝,岂不白白出宫一趟?莫倾杯摇着扇子,还是说,殿下其实有别的事?
    小皇子明显被说中了心事,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想请教先生关于战局的看法。
    莫倾杯常和他一同听早朝,却只是喝酒,顺带对各位大臣指指点点,王大人又胖了,赵大人新娶了小妾,鸡毛蒜皮被他扒拉得精光,却对战局只字不提。
    莫倾杯笑了:殿下自己有何看法?
    小皇子想了想,道:父皇说天下根本,不在海口,而在京师。但先生在书房挂了一张我朝舆图,海口与京师相隔极近,唇亡齿寒。
    他斟酌了一下,鼓起勇气道:虽然朝局不明,但战局最忌延误,此时应当机立断。
    这等于直说自己父皇的不是,胳膊肘朝外拐,看来莫倾杯的洗脑教育很成功。
    既然殿下这么想。莫倾杯摸了摸下巴,直言于陛下即可。
    小皇子顿时缩了缩脖子,明显不敢。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小皇子年纪虽小,也明白兹事体大,一言不慎,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莫倾杯手里敲着折扇,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便由臣代劳吧。
    莫大人一无亲眷、二不结党,有学识而无大志,历来与人为善,是朝中左右逢源的一股清流。他的奏折一上,确实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皇帝考察了小皇子的功课,接着把莫倾杯叫到御书房,着实夸奖了一番。最后大手一挥,因其教导有功,赏一月休沐。
    明褒暗贬,说是赏赐,无异于闭门思过。皇帝话里话外都带着敲打,莫倾杯只是皇子讲读,为人臣子,应守本分。
    莫大人见风使舵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逾矩。
    小皇子听得似懂非懂,待父皇走后,有些犹豫地问莫倾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没错。莫倾杯叹了口气,只是殿下年纪尚幼,有些事,还不到殿下去做的时候。
    那我该怎么办?
    前几日给殿下讲了一课周易。莫倾杯蹲下身,和他平视,乾卦第一爻,爻辞为何?
    小皇子轻声道:潜龙勿用。
    这几日臣不在,殿下就不要爬到房顶听墙角了,当心摔断腿。莫倾杯揉了揉小皇子的脑袋,有空来臣家里玩,臣给您烧鹤吃。
    莫大人休沐的一个月里,敌军侵入北塘,因朝廷和战不定,痛失歼敌良机,大沽沦陷。
    次月,天津告破,京城危在旦夕。
    虽然满朝人心惶惶,莫大人休沐一结束,还是尽职尽责地入宫给皇子讲学。师徒一见面,同时开口
    小皇子:请问先生,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莫倾杯:请问殿下,今日可有酒喝?
    最近宫中戒严,小皇子溜不出去,莫倾杯进来也要费一番周折,故而一个月没去御膳房偷酒,着实有点想念。
    小皇子从书桌下搬出一坛太禧白,抱在怀里,盯着莫倾杯,明显他不回答就不放手。
    莫倾杯叹了口气,心说真是深宫逼人,不过一月不见,自家学生就学会威胁师长了。
    他惆怅地揉了揉肚腩,把坐在书桌前的小皇子拎起来。
    殿下请跟我来。
    莫倾杯没带小皇子去什么地方,只是到平时皇室避暑的园林里,师徒二人转悠了一整天。
    小皇子不明白,但是酒已经被莫倾杯抱走了,对方喝的精光,躺在湖畔午睡,耳畔蝉鸣阵阵,叫都叫不醒。
    曲院风荷,武陵春色,方壶胜境,万方安和。
    园中胜景如云,他独自走了许久,最后在湖边睡着了,醒来时发觉自己趴在书房桌案上,衣襟沾着酒香。
    十月,战况告急,京城沦陷,天子仓皇而走。
    联军攻占圆明园,烧杀抢掠后,百年园林,付之一炬。
    京城沦陷的当夜,莫倾杯将后院的白鹤都轰上了天,换上轻装便服,去城郊打了壶酒,接着在连天炮火中走进了圆明园。
    他径直步入文渊阁,走上楼顶,从柜子上取下一部书。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莫大人。
    莫倾杯身形一顿,转过身,天算子。
    今日有缘,得见莫大人。小沙弥站在楼梯处,身披青色袈裟,手里拿着一只卷轴,不知莫大人所来为何?
    炮火太吵,晚上睡不着,过来看点闲书。莫倾杯扬了扬手里的书匣,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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