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是到了整个氏族生死存亡之际,只怕将会大举犯边。
    北陵郡守在奏折中也提到了蛮族最近颇多试探之举。
    动兵,意味着军权,大多世家自诩清流,不屑去争。
    但也有以军功晋升的门阀,这部分人在军中颇有些威望。
    但世家本就势大,顾帝近年来频频动作,均是在逐步削减其权柄,此时万不可能再放权于他们。
    如今大敌当前,却显得作茧自缚,顾帝望着殿上吵作一团的公卿,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救灾之事不出钱不出力,分兵权倒有的是人相争。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顾重站在侧阶思忖良久,一直未参与进朝堂的讨论之中,一开口便是平地惊雷。
    儿臣愿往北陵救民于水火、震慑宵小。
    谁都没料到太女会说出亲入北境这种话来。
    顾帝幽幽抬眸看了顾重一眼,又望向殿上众人,一言不发。
    谁都不知帝王心思如何。
    太女殿下拳拳孝心,可昭日月。只是殿下未曾有赈灾、征战经验,怕是不妥。
    郎中令率先出声反对道。
    依郎中令所言,可是人人天生便会这些?郎中令还请放心,孤贵有自知之明,纸上谈兵之事,定不会发生。
    顾重冷笑一声,躬身朝向顾帝。
    父皇,魏武侯良于兵马,可镇北境,至于儿臣,愿为其马前卒。
    此言一出,无人再开口相争。
    老魏武侯是陪顾帝打江山的心腹大将,由于常年征战落下了伤病,前两年自请解甲,朝堂诸卿便渐渐忘了此人。
    今日太女乍一提起,方才都回想起这尊杀神的赫赫威名。
    况且,太女话虽说得好听,愿让权于魏武侯,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侯爷是不可多得的忠君之人,不然怎得顾帝青眼,加封王侯。
    此次纵然披甲挂帅,也多是指点太女用兵之道,谁人真敢让太女为先锋前驱?
    太女对兵权势在必得,只要顾帝不阻止,这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错,魏武侯可担此任,那对赈灾一事,太女有何推举?
    顾帝微微点头,看上去甚是满意。
    众卿一看,知晓顾帝是想磨砺太女,赈灾这等苦差事,也没人愿主动请缨。
    殿上此时一片寂静,竟无人应答,与方才一片热闹截然相反。
    以儿臣之见,左中郎甚为合适。
    顾重一脸正气凛然,端的是忧国忧民的模样。
    论民生治灾之事,左中郎的确是不遑多让的能臣。
    若不是他是郎中令之子,天生体弱,受不得寒,凌烟都要真信了顾重是真心提议。
    殿下容禀,左中郎前几日还抱病告假,赈灾之事,只怕是有心无力。
    郎中令慌忙伏地告罪,生怕说慢了一句,顾重把自家体弱的儿子放到北地,灾没赈完,人便没了。
    是了,左中郎一向体弱。是孤思虑不周了。
    顾重这才做恍然状,她本也不过逗弄一番郎中令,非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倒不会刻意磋磨人。
    陛下,臣愿随侍太女殿下,同往北境赈灾。
    凌烟见顾重似是闹够了,迈步出列请愿道。
    先生!顾重眉头一皱,一脸不赞同,似想劝阻。
    善,朕曾观阅大夫策论,就赈灾之事可谓颇有见地,有大夫在,太女行事也会多忖度一二。
    顾帝开口打断了顾重的话,迫不及待地下了决断。
    传令,着魏武侯为北境上将军,太女为督军,凌大夫为都尉,清点兵马粮草,即刻去往北陵!
    赈灾安民,开道运粮,戍边北境,震慑蛮族!
    太仓令清点国库,运粮队随后上路。
    臣等遵旨!
    帝王金口玉言,言出既遂,顾重也无转圜余地,只得无奈地瞪了凌烟一眼,以示不满。
    先生作何毛遂自荐?下朝之后,顾重疾步追上凌烟质问道。
    殿下都能自作主张请去北境,却不许臣为帝分忧吗?
    凌烟抬眸冷冷瞥着顾重,小殿下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
    凌烟心中对于顾重今日所为还是有气。
    这人为何这般大胆,以太女之尊亲入北境,岂不是凭白给乱党贼人以犯上作乱的机会。
    孤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躲在父皇羽翼之下。
    此次北境之事,是绝好的历练机会,若不能让朝中军中人心向服,孤今后该如何施展手脚。
    顾重讷讷地解释道。
    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您执意以身涉险,还请一定带上臣。
    因为臣会担忧
    凌烟认真说道,语气中尽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缱绻柔情。
    孤,铭记于心!
    顾重愣愣看了她半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也不知是在为何而开心。
    旌旗猎猎,黑甲成林。黄昏时分,前往北境的五千轻骑已经做好了开拔准备。
    俱是卫戍京畿的精兵良将,顾帝特意调与顾重作赈灾护卫之用,必要时也可游击蛮族,全权仅听顾重一人调令。
    至于北境大军,顾帝今日甘露殿上便亲手将虎符交由顾重,虽为督军之名,却有了统军之实。顾帝对她当真是偏爱至极。
    有着顾帝特意加持的重重保障,凌烟本以为此次出行会一帆风顺,直到她在随行众人中看到陈默贤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凌烟一个走到哪跟到哪的尽心尽职班主任
    第9章 帝师与太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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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凌大人。
    即使是急行军,再精良的军队也需要时间休息整顿,陈默贤便趁此间隙凑到了顾重与凌烟的行伍旁。
    陈库令有何事?
    顾重在外作足礼贤下士的仪态,纵使心中不喜此人,也作温和答话。
    陈默贤中得恩科头名,被顾帝钦点为武库令,主掌军器,这也是他此次能够随军的缘由。
    无甚大事,只不知殿下可还记得秋前庙会之事?臣至今犹记赠金之谊,怎奈位卑不得上殿,未曾有机会当面谢过殿下。而今特来拜谢还金。
    陈默贤此话说得漂亮,只提拜谢还金,不提其他,常人不会多想,认他是难得的实诚之人,定会好感倍增。
    竟是此事,没想到孤随手而为,陈库令介怀至今,倒是孤的不是了。
    然而顾重并非常人,她着实不想与陈默贤牵扯过多,引得旁人诸多误会。温吞着打了一个太极。
    若不想让太女殿下为难,聪明人就该将此事轻轻放过,不再提及最好。
    殿下仁善,是臣多虑了。
    陈默贤羞赧一笑,微微抬眸看向顾重的一眼中带着仰慕,做足情动的姿态,加上他本就白净俊朗的皮囊,一般少女只怕已是心神荡漾、春心萌动。
    接着他颇为知情识趣地拱手退下,不再多作打扰,想必是知晓再说下去该惹得太女厌烦了,这等察言观色的能力堪称一流。
    道谢都不诚心。
    待人走远后,顾重小声嘟囔了一句,若不是凌烟就坐在她身旁,差点都没能听清。
    分明是殿下拒绝,反过来却成了陈库令的不是。
    她笑言了一句,不想惹得顾重侧目。
    先生之前分明对此人观感不佳,今日却为他说好话?
    言语中带着些许委屈。
    陈库令翩翩状元郎,才情动人,寻常女子怎不动心?听闻游街那日便有不少世家女子一个劲儿地朝他扔簪花,只求陈郎一顾。
    凌烟笑吟吟地看着顾重,对她的反应觉得颇为有趣。
    先生才情,可不知比那陈默贤高多少,怎能是寻常女子?
    顾重一窒,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起身抬脚欲走。
    殿下作甚如此大反应?
    凌烟惊讶于当真把顾重逗弄生气了,连忙扯住顾重袖子。
    孤孤是怕先生被那贼子皮囊哄骗。
    顾重又重新坐了下来,扭过头,颇有些不自在。
    殿下放心,就设计殿下此事,足可勘其人品,怎是他随便扬几句声名就可抹去的。纵使他再才情动人,却也是动不了臣心,如此殿下可满意了。
    凌烟继续温言安抚。
    某些人的假面若是从一初始就被撕下,想再贴上可就困难重重,只是每次凌烟提起陈默贤,小殿下都如此大反应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轻骑行军很是轻快,不出五日便抵达北陵。若不是还需将官道清整完成,开出一道容后续运粮车马通行的道路来,只会更快。
    北陵郡守见到顾重,先是一惊,随之大喜过望。
    太女亲至,代表着朝廷的支援足够有份量,连忙将一众主官迎至府中,另一边着人即刻去打扫驿馆。
    他本还想大摆宴席,为太女殿下接风洗尘,被顾重一句抵回。
    孤所率轻骑只为开道,携粮着实不多,若郡守府上尚有余粮,不如开仓救民?
    真真是错献了殷勤。
    顾重忧心边境,一到郡守府就开始听取了解如今北陵的详细情况,拉着魏武侯与凌烟开始制定应对之策,连晚膳都未来得及用,直到夜半。
    殿下如此勤勉,本朝何愁不兴!
    魏武侯对此毫无怨言,反倒意气勃发,似乎是在顾重身上找到了当今陛下往昔的英姿。
    殿下该当心自身,偶尔尚可,长期以往于身体无益。
    凌烟却是苛责了她几句,北陵本就天寒,易感风寒,生怕她废寝忘食熬坏了。
    孤知晓了,劳烦先生担忧了。
    顾重柔声应道,也不知是否真听了进去。
    不出两日,一切便都规划妥当,运粮队也抵达了郡内,只待按计划拨粮于郡下各县。
    魏武侯亲至北境军大营,接手边防之事,顾重在一旁跟随学习了许多兵法布阵。
    然而蛮族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酝酿着什么,近期都未犯边。
    顾重也不能日日待在郡守府,偶尔跑到北境关巡边,魏武侯却不让她太过深入。
    多去几次她深觉无趣,提出到郡下一名为清水县的地方去瞧瞧,也算是监督赈灾,巡察下面是否有阳奉阴违、克扣灾粮之举。
    但若是和郡守一说,便失了巡察本意,只打算带上几个随从,轻装简行,悄无声息地溜过去。
    半路却是被凌烟截住了。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分明只是平平一句问话,却问得顾重汗毛倒立,看着自家先生平静温和的眼睛,竟是说不出谎话来。
    孤想去清水县看看。小殿下立刻老实交代。
    殿下可还记得臣说过什么?凌烟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听着甚是严厉。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非也。
    以身涉险,定要带上先生顾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殿下刚刚是想不告而别?
    这清水县离府城不过不到半日路程,孤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已劳累半月,孤想让您好好歇一歇,就未曾告知先生。
    殿下需知晓,您来北境之事天下皆知,北陵皆知,您所在之地偏无安生。
    凌烟觉得自己的脑仁有点疼,顾重有时候任性得不知轻重。
    是。小殿下又被教训了一通,抬眸小心翼翼地盯着生气的先生,讷讷称是。
    殿下想去下县看看是好的,不过臣当同去。这话不是请求,而是决定。
    于是最终前往清水县一群劲装打扮的人群中,便突兀地多了一位身着儒衣的书生。
    幸得今日未再落雪,为了运粮,通往各县道路的积雪都被清理一空,泥泞官道上印着一道道车辙,沿路流民比之前两日少了许多,看得顾重甚是欣慰。
    花了近半日,一行人抵达清水县,县城却显得很是怪异。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大街上空荡荡的,连客栈酒楼等地都未开张营业,与他们所设想的热闹繁华截然不同。
    顾重感到奇怪,略一思索,带队往县衙去,那里果然有人。
    只见两个懒散的衙役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来者何人?
    见顾重他们走向衙门,两人才磨磨唧唧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问道。
    两位大人,我等途经此地,想入城找处歇息的地儿。怎得全城都没有一家客栈开门?
    在顾重示意下,一名侍卫笑容满面地上前问话。
    嗨,几位老爷可来得不凑巧,今日是巫祝日,全城人都到城外的巫祝庙里去献贡礼了。
    县令都去了,只剩哥两个在这守门不得去。你们还是出城改道往别的县去吧。
    因着一行人穿着讲究,衙役也是好生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巫祝日?顾重皱了皱眉,疑惑地自语了一句。
    我等却是未曾听说,不知大人可否详解?
    侍卫知太女好奇,脸上继续堆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元,塞进了那衙役手中。
    那衙役本看上去本不是很想说,但一见到银元,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迅速将一行人拉进了门内,向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齐将大门关上。
    顾重身后的侍卫神色一凛,险些拔出刀来,被凌烟及时按将住。
    几位老爷,你们想必不是北陵人,今儿这事,还请听过就忘,也别说是我们透露的。
    那是自然。几人连声应道。
    顾重和凌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自从当今开国,巫教便大行布道,想必诸位也是知道的。北陵前两年,来了一位巫祝,精通医术卜算,有些能耐,渐渐被郡内几家奉为座上宾。
    之后自上而下,这郡内就建了许多巫庙,开了许多巫馆,百姓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治得好,偶尔还会布道施粥,渐渐大家都对这新教信服了。
    巫祝日是从去年开始搞的玩意儿,是为感恩巫祝大人恩泽北陵,信巫的各县都有,全城百姓每逢这日都会前往巫庙献贡礼。
    特别是今年雪灾,巫祝演算说巫神会庇佑北陵,不出两日灾厄必解,果真没两天朝廷就来人赈灾了,百姓对巫神便更是虔诚,巫祝日更是要亲身前往,才出现今日空城之景。
    放屁!赈灾乃朝廷举措,当今陛下仁善,关那劳什子巫神何事?有一暴躁的侍卫忍不住爆出一句浑话。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情,可是没人去和百姓说啊谁敢说,保准遭来一顿打。
    县令大人除了随波逐流,也没办法,更别说这巫教传播是陛下允许的,巫神受门阀供奉,巫祝日还是郡城各位大人带头举行的。
    两个衙役说着相视苦笑了一声。
    寥寥数语,令人心惊不已,这巫教竟已有隐隐掌控北陵的趋势,百姓只信巫神不信帝王,那这北陵还是当朝的北陵吗?
    世家大族却任由其发展,又是作何打算?
    那巫祝庙具体是在何处?顾重开口冷声问道,言语间不免带着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凌烟:吃渣男的醋?你有啥问题?
    顾重:不管!反正你不能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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