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担了些内务职责,为新后量体裁衣,做大典之上的巫服。然而
    楚城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来。
    倾天的暴雨打湿了他的外衫衣襟,卷轴之上都不免带了些水渍。
    这该死的暴雨天!
    低声暗骂了一句,楚城将卷轴递给顾重。
    你们看看。
    接过卷轴,顾重与凌烟凑于一处,徐徐展开。
    这是一副黑白水墨的女子宽衣之图,线条简洁明了,技艺说不上都高超,都神韵皆具,看得出来作画之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就这张画。
    画中女子未曾露脸,只有光洁的后背朝向画外的观赏者,尤为鲜明的是,她的后腰之上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以及细长指尖,专用朱砂画就。
    这是?
    顾重捏着画轴的手一紧,她抬头,紧紧盯着楚城。
    新后。
    楚城的回答带着深深的忧虑。
    府中有一弟子那日恰巧在场,觉得新鲜奇怪,她又喜爱作画,回来后便画了一副新后制衣的群画。
    被我看到,于是让她专挑了新后再做一副如果不出意外,新后当是妖魔,也许她才是真正的附身之魔。
    但当今王上被其蛊惑,除魔师日渐衰弱,恐不是这等妖魔的对手,还得请你们出马一试了。
    看着画上女子腰间的红线,以及那指尖的红色。
    一簇火花闪过顾重的思绪,她突然之间有些明悟。
    玄狐为什么可以死里逃生?为什么能唤醒被封印在王都地底的祖师?为什么能与顾玄生联系?为什么朝堂会被国师府所控制?为什么王后会被妖魔附身?
    如果她从始至终都以他人的身体躲藏在宫中,那一切便得以解释。
    顾重那日过后,身体有多糟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找她?
    凌烟不满地将画从顾重手中夺去,狠狠瞪了楚城一眼。
    我去就行了!
    此事我应下了。
    这是第一次,顾重对凌烟的话置若罔闻。
    顾重!你今天答应了我什么?
    瞪大了凤目,凌烟努力作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转向顾重看着她。
    阿烟,没事的。
    顾重轻叹一声,微微对她笑道。
    不行!
    凌烟气劲上来,音量都提高了好几倍。
    呃拜托两位了。今夜雨大,不便出行,此事倒也不必过于着急,距离立后大典还有近一月时间,你们可以慢慢商量。
    我这几日在镇上的客栈暂住,有结果了随时来找我。
    今日叨扰了,告辞!
    察觉到空气中隐约弥漫的火药味,为避免自己被波及误伤毕竟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楚城当机立断地选择了离开。
    他捡起丢在地上的雨具,不顾屋外的瓢泼大雨,落荒而逃。
    你不可以去!
    屋内的争吵还在继续。
    看着凌烟倔强的嘴唇,顾重感到万分头疼,只能再次选择了以唇堵之。
    唔离我远点,这次说什么,你都别想出这道门!
    将顾重从自己面前扒开,凌烟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说道,可见此次心意坚决。
    可是阿烟,那只妖魔,或许就是我寻找了许多年的那个啊
    顾重摆出一副可怜模样,眼巴巴地盯着凌烟,妄图唤醒她灵魂深处的怜爱。
    凌烟愣了一下,顾重曾与她说过数百年前的灭族大仇。
    祖师本来不该找到她的部族的,然而有一个人向它作出了预言那个人现在还活着,极大可能也成为了妖魔。
    它想方设法地想杀掉顾重,从一开始利用祖师、到顾玄生,无所不用其极。
    偏生它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不见踪迹。
    虽然如今天下妖魔终将走向灭亡,然而只要它还存在一天,顾重就不是绝对安全的,更别提还有横亘在两者间的生死大仇。
    也许不是呢?
    凌烟放软了语气,但仍然在犹疑着否决。
    也许是呢?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得亲眼去看看。
    顾重语气坚定,同样不愿意后退半步。
    行吧行吧,你可以去,但是得约法三章!
    最终还是凌烟败下阵来。
    毕竟这是顾重最为在意的事情,她不能打着为顾重好的旗号,剥夺她的选择与心愿。
    嗯?
    第一,我也要去!第二,你不准脱离我的视线!第三你不准动手!我给你当打手。怎么样?
    凌烟掰着手指,一板一眼地数道。
    这条约没什么毛病,不过是让顾重乖乖地当一个吉祥物罢了。
    顾重眼睛张大,纠结地看着她。
    怎么了?行不行?
    霸道地质问当即追出,凌烟弯下腰,以一种压迫的姿态盯着顾重。
    好,都听夫人的。
    思绪转过千百转,顾重嘴上却不再犹豫,带着笑意,温声应道。
    真的?
    凌烟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不太相信眼前这人会当真乖乖听话。
    真的!骗你是小狗,汪汪!
    顾重当即做出一副夸张的姿态,学了两声犬吠。
    那明日收拾好东西,再去找楚城吧今夜这雨看起来是不会停了,希望河道别涨得太高到时候恐怕就出不了门了
    凌烟总算放过了这个话题,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暴雨来。
    在将近夜半,从天际倾泻的江河渐渐转变为溪流,落在地上及水面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直至全无。
    乌云自夜空散开,谁也看不见它们跑去了哪里。
    月光的清辉慈爱地抚摸着这座水乡,照亮一片粼粼波光,与依稀的灯火相印,显得温馨而甜蜜。
    一人悄声从床榻上走下,穿起鞋袜,发出压低声音的剧烈咳嗽,她将窗边的一柱香掐断,让烟灰掉落在香炉之中。
    点燃油灯,放下掩住唇角的手帕,一抹鲜艳的血色在上面刺眼夺目。
    自从灭杀祖师之后,顾重就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她的长生源自妖魔之力,来源枯竭,她的生机便也断绝了。
    这一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玄狐总算是成功杀了她。
    如果来自楚城的消息是真的,如果这么多的巧合并非巧合,那么如今也到了该做了结的时刻。
    但是正因为那很可能是玄狐,所以凌烟绝对不能同去她的神魂已经太过于虚弱,不可再经受重创。
    躲藏在宫中这么久的玄狐,步步为棋算计了无数人的玄狐,仍然身具妖魔之力的玄狐她还能掏出什么底牌?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顾重也不知道。
    此次前去,若是她输了,也不过是再进入下一次循环;若是赢了,一切就有了结局,只是
    阿烟不能再受伤了。
    带着这样的信念,顾重收拾好独自一人的行囊,悄无声息地奔向夜色。
    这一次,她依然是一个失约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狗
    第140章 剑者与除魔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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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昔繁华的王城不复曾经的荣光,宽阔的青石板砖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不见人影,偶尔见到一二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曾经摩肩接踵的市坊,除却愁眉苦脸的零散摊贩,也无多少顾客光临。
    往日人声鼎沸的酒楼花街,喜迎宾客的大门紧紧闭着,门框上落寞的灰尘,证明着它已许久无人打理。
    再入王都,所见令人难免唏嘘。
    当日王都之战,险些让这座最为辉煌的不夜城彻底湮灭。如今,它犹如苟延残喘的老者,默默龟缩在角落,看不到未来走向何方。
    那一日,王都守卫及国师府弟子几乎死伤殆尽,在外寻欢的青年人们也大多没了,可谓是伤筋动骨。
    幸存的百姓受此惊吓,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轻易不敢出门,整座城距离死城也不算远了。
    朝廷如今也是一片沉寂,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等待外来者与时间来解决。
    楚城与顾重于街道并肩纵马,看到顾重凝重的目光巡视着王城,如同知晓她心中所想,当即开口言说。
    其中带着的万千感慨,当是看到如今景象、回忆过往之人,均会产生的体会。
    会越来越好的。
    顾重轻叹一声,抿紧了嘴唇。
    除了王都,其他地方确实是越来越好。
    楚城摇了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你这样偷偷跑出来,不怕回去那个小祖宗让你睡大院看门?
    为了缓和突然凝重的气氛,他随即开口揶揄道。
    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很肯定,你最好不要让阿烟再见到你,否则
    笑意重新爬上顾重的唇角,带着几分促狭的狡黠,她看向楚城,不怀好意。
    似乎联想到顾重话语中未尽的悲惨画面,楚城哀嚎一声,将愤怒的目光对准顾重,十分确定地质问。
    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无视了他的问题,顾重扬鞭一挥,驱马朝前跑去。
    今夜不是要进宫吗?快点!
    不同于城中的萧条,王的宫殿一如既往的气势恢宏。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各宫各殿的灯火依然耀眼,成为王城中最为醒目的存在。
    宫中依然有兵士巡逻,宫娥内侍穿梭往来井井有条,这偌大的王宫,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楚城的安排下,顾重换上一身笨重的禁卫制服,稍改容颜,假装成为一名新入伍的士卒,在夜巡之时,光明正大地进入了王宫。
    入宫之后,一切都显得极为简单。
    目标宫殿很是好寻,只需按照王族最为讲究的尊卑排序,自然而然就能寻到那打扮得富丽堂皇的新后之殿。
    凭借顾重的身手,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地摸到内殿,也并非什么难事,毕竟除去殿门有一队守卫,便再没有什么警戒的手段了。
    殿内的人影影影绰绰,不在少数,顾重侧身靠在门外,自门缝小心翼翼地朝内张望,在内心盘算着如何才能将殿中的无关人等支走。
    我乏了,想要歇息了,你们都出去吧,今日不必守门了。
    宫殿的主人便如她所愿的,开口遣散了所有宫娥。
    可是夫人,王上今日
    有人出声劝阻。
    他不会过来了,都出去。
    女子的声音更坚决了些许,不容置疑。
    深知眼前的主子深得王上喜爱,宫娥也不敢再劝,顺从地打开殿门,鱼贯而出。
    待众人散尽,顾重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望向殿内。
    既然来了,还不进来?
    殿内的人再次出声道,很是热情好客的模样。
    难道这座宫殿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掌控?
    扶住腰间的刀鞘,顾重严阵以待,推开恭候许久的殿门。
    殿内的女人正坐在一面铜镜面前,背对着她,看上去似乎正在梳妆。
    夏弦歌?
    犹疑着,顾重轻唤了一声。纵然神韵气质极其相像,她也不敢当真贸然肯定。
    顾重,我可等了你许久
    对镜的女子转过身来,她的脸不是顾重所熟悉的那一张,然而却仍然美艳绝伦,带着迷惑人心的效力。
    她面上虽带着客气的笑容,话语中却满是恶意,有一种恨不得能生啖其肉的愤恨在其中。
    当真是你。
    顾重不再废话,即刻从腰间拔出剑来,径直朝她袭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全力使出的一剑,在夏弦歌面前被什么力量阻挡住,再难前进分毫。
    现在的你,就这点能耐?
    微微一笑,夏弦歌将剑自她面前拨开,缓缓站起身来,平视着顾重。
    你,做了什么?
    顾重满目震惊,不可置信。她在此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玄狐的力量分明比祖师还要更加强大。
    不小心摔了第一个跟头后,总归要想得更周到一点。无论棋子再如何绝妙,最终的对决依然要落到棋手身上。
    这一次,我可没有之前那么随性了。费尽心思地谋篇布局,怎么还能让你这条当年的漏网之鱼再次逃脱?
    话毕,夏弦歌轻挥衣袖,顾重即刻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殿内的梁柱之上。
    重重的冲击砸在脊骨上,让她止不住地发出咳嗽,鲜血也随之喷溅而出。
    没有了妖魔之力,你也快入土了本来是没必要再见你一次,然而若是不能手刃你,我心中总是不忿。
    玄狐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走在顾重面前,看得出她很享受现在的时刻。
    好像一只猫捉到老鼠,总要先玩弄一番。
    你,恢复记忆了?
    闻言,顾重挣扎着抬起头、昂起下巴,依然维持着她的骄傲。
    怎么?很意外?很惶恐?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系统这个蠢家伙损毁严重,我的记忆倒也没有那么轻易取回。
    要不是它的自作主张,之前哪里容得你几番逃脱今天你可跑不掉了。
    夏弦歌颇为好心地回答了顾重的问题,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仔细寻找着,不知道到底想要找到一些什么。
    所以,你这次甘愿充当那个鬼东西的工具?
    顾重脑海中思绪在极速运转着夏弦歌还没有炫耀够,还不会杀她再拖一点时间,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算带着必死的决心,也不能如此轻易认输。
    说起来充当工具,谁又比得过你呢?
    夏弦歌俯视着顾重,冷冷一笑,带着几分嘲讽,如同在看一个可怜虫。
    既然目标一致,那就暂且不是敌人,况且它现在也没法控制我了。
    你确定,它真的没办法控制你了?你真的就甘愿被它继续操控,不断在时空中流浪,耗尽心力去谋算,不得安宁?如果你替它达成了目的,它能够得到什么?你会失去什么?你想过吗?
    口中发出一连串的质问,顾重暗中却强行地呼唤着体内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神之力不可以就这么轻易结束,随着夏弦歌的诉说与态度变化,她有一种预感,如果死在了这里,那就是真的结束了。
    就算是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也不能殒命于此。
    嗯?还想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放心,你考虑的,我同样会考虑,就不劳你费心了。
    好了,叙旧到此为止。顾重,再见
    滔天的魔气自夏弦歌身中迸发而出,转眼席卷了整个宫殿,其间隐约夹杂着帝后祥瑞之气这才是她蜗居于王宫的原因,帝王气运,是每个世界都最为好用的一大利器。
    在黑雾即将吞没顾重的一霎那,一道金色的身影蓦然闪现在她身前,撑起金色的屏障,将那一瞬猛烈的攻击全然击退。
    顾重,你是认狗了吗?
    咬牙切齿地熟悉声音自头顶传来,顾重抬眼,看到宛如守护神一般挡在她身前的人,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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