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知道,自己如果不伺候好她,恐怕今天没办法顺利见到沈雨泽了。
    陆平叹口气,放下手里提着的食品袋,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做醒酒汤的东西。
    在北岸,醒酒汤一般是用辣包菜丝做底,配上水潺一起烧制。不过今天保姆买的菜里没有这两样东西,倒是有一块陈年老姜。
    陆平想,那干脆就做姜炒米吧。
    他脱下外套,穿上围裙,站在了灶台前。姜炒米顾名思义,就是用切成丝的老姜低温慢火炒生米,全程无油无水,待把食材炒到颜色褐黄,就可出锅。炒制好的姜炒米放在密封罐里可以保存两三个星期,若要食用的话,可以用来熬粥,也可以加红糖大枣做成汤,即能养胃又能醒酒。
    陆平动作麻利,姜丝和大米很快就下锅了。他把火调小,锅铲在铁锅中不停翻炒,让食材受热均用。他做饭时向来很专注,注意力都集中在锅子里,一时间,餐厨区域除了锅铲翻动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动静。
    二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解酒汤做好了。扑面而来的甜辣味道唤醒了昏昏欲睡的邓虹,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纤长的手指拾起瓷勺轻轻搅合了一下碗底的食材,嫌弃地开口:怎么放了姜?难道其他人没告诉过你吗,我和雨泽不吃姜。
    从她的语气到她的神态,几乎和沈雨泽一模一样。
    陆平想起挑食的沈雨泽,笑了下:您先尝尝吧。我做的所有带姜的菜,沈雨泽最后都会吃完。
    邓虹本来想让陆平自觉说出那我再去做一碗,可左等右等等不来这小帮佣是哪里来的底气啊?做了主人不吃的东西,居然还敢这么说话?
    不过她的头实在太痛了,懒得呵斥他。她盛了一勺汤水,红唇轻启,轻轻啜饮一口,她在心里已经做好翻脸的准备:若这碗汤有一丁点不让她满意的地方,她就要把它扔在他身上!
    但意外的是这碗红糖大枣姜汤茶,居然还挺好喝的。
    姜味入口,独特的味道像是在舌尖上跳舞,红糖恰到好处地溶解了那份辛辣,一口暖进胃里。碗底的炒米是她从没吃过的风味,嚼在嘴里有一股子韧劲儿。
    邓虹平时要保持身材,吃任何东西都是浅尝辄止,但不知不觉间,她居然把这一碗姜汤都喝光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碗底,她难得感觉得一点不好意思。
    陆平恍若未觉,问她:还要再来一碗吗?
    不用了。邓虹抬眸看向陆平。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美得热烈又疯狂,不过陆平每日和沈雨泽朝夕相对,对这样的颜值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所以即使他现在被邓虹这样盯着,也表现的很淡定。
    邓虹一只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他:我才看出来,你年纪很小吧?
    陆平:我十七了。
    十七,邓虹挑眉,那不是和雨泽一样大?
    陆平心想,不,我前几天才给沈雨泽提前过了生日,他现在(在我心里)已经十八岁啦!
    邓虹又问他:那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陆平点了点头:我读高二。
    邓虹:哦,所以你是勤工俭学,周末过来打零工的?
    陆平: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帮佣的呢?
    邓虹没说话,只用一种怜悯的眼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视了他一遍,那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穷人啦。
    小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穷呢,所以我知道穷人是什么样子的。邓虹轻笑了下,对于穷人来说,想要改变命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结婚,结婚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哦不对,你是男孩子,嫁不了人,那你可以去傍个富婆,运气好的话入赘也是一样的。
    这话陆平实在接不下去。
    不过在邓虹心里,她本来就没期待这个年纪和他儿子一般大的男孩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可能是那碗姜糖茶温暖了她的胃,也可能是她太寂寞了,寂寞到要发疯了,才会随便抓住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聊天。
    我没和你开玩笑。小朋友,你觉得我好看吗?
    陆平点点头,实话实说:好看,像大明星。
    嗯,这话我爱听,我当初差一点就当了明星,去拍电影了。邓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从小就和同龄人不一样,我比所有人都漂亮,比所有人都高。当时风言风语太多了,我妈受不了那些话,有一天睡过去就没再醒来,我爸也不管我,于是我高中都没念完就出来工作。像我这样长得好看的女人,如果没点本事,那是注定要受欺负的。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嫁人,嫁给最有钱的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被人欺负,不用回到乡下起早贪黑做农活,也不用看亲戚脸色。
    算是运气好吧,我参加了一个模特大赛,可惜我没背景,当然拿不到冠军。她抬起手,给陆平展示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颗闪闪发光的戒指,但是我拿到了这个。
    陆平静静听着。
    邓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低到陆平差一点就听不见了:我只有这个了。
    邓虹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可惜你长得普通了些,要不然凭你的好手艺,我倒是能帮你找几个有钱的姐姐。
    陆平尴尬道,谢谢,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即使一直穷下去?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会中彩票呢。陆平的回答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再说,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找到一份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读书邓虹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笑起来,也对,读书是一件好事情。说不定我当时多念两年书,就会走上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路呢。
    邓虹说的一些话,陆平有的听懂了,有的没有听懂。不过无所谓了。
    邓虹看向厨房:你做的姜汤还有吗?
    还有的,您还要喝一碗吗?
    不用了。邓虹摇了摇头,你盛一碗给雨泽送过去吧,你不是说他喜欢吃你做的带姜的菜吗?
    通关了!
    陆平心里一松,强忍着没露出笑来。
    他赶忙去厨房盛了满满一碗,还特地把汤底的那些食材都搜刮上了。好好一碗汤,浓稠得都快成粥了。
    他端着那一碗汤,摇摇晃晃走向沈雨泽的书房。书房隔音好,而且沈家面积又大,他和邓虹在餐厨区聊了许久,声音并没有传到沈雨泽的耳朵里。
    陆平在书房门口停下,腾出一只手敲门。
    刚开始,书房里无人应答。
    陆平又加重了力道,再次敲门。
    隔了几秒,书房里终于传来熟悉的男声:谁?
    少爷!陆平昂首大声说,我是您家新来的帮佣呀!
    第86章
    在陆平说出那句话之后,书房里先是静了一瞬,紧接着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下一秒,书房门从内侧拉开,陆平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少年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平平,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陆平没有想到,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通关游戏见到他的公主时,他的公主居然受伤了!
    紫红色的淤青盘桓在沈雨泽的嘴角,除此之外,他的脸上、脖子上、胳臂上也遍布着指甲掐出来的血印。沈雨泽的皮肤本来就很白,那些伤痕印在他身上,显得尤为刺目。
    好在,沈雨泽虽然受了伤,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为了避免让邓虹听到他们的对话,沈雨泽第一时间把陆平拉进书房里,反锁上房门。
    陆平手里的姜汤茶差点洒出来:慢点慢点慢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熬好的!
    沈雨泽接过他手里的碗,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陆平没有多废话,三言两语给沈雨泽解释清楚自己是如何进入他家里、又是如何被他妈妈误认为是帮佣的经过。
    听完这一切,沈雨泽心中的愧疚一波波涌了上来,光是想到陆平频频被保安驱赶的样子,他就很心疼了。
    抱歉,这几天让你白白担心了。
    其实还好啦。陆平松了口气,没见到你的时候确实挺担心的,我又不知道你妈妈来了,所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没办法联系我。比如
    比如?
    比如,陆平小声道,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告白了,所以故意想躲着我。
    不可能!沈雨泽生怕被误会,赶忙牵起他的手,就算后悔,我也只会后悔怎么没早点把心意告诉你。
    陆平还是没习惯听他讲这么直白的情话,男孩轻轻挣了挣手,却没能挣脱开,反而被沈雨泽接力一拽,直接拽进了怀中。
    陆平的鼻子磕到沈雨泽的肩膀,他闷闷的痛哼了一声,嘴里一边抱怨着你好烦啊一边揽住了沈雨泽的后背。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沈雨泽把脸埋进陆平的颈窝,嗅闻着男孩身上挥之不去的年糕香气,低声道:平平,我好想你。
    虽然他们只分开了短短三天,但是他好想他。
    嗯陆平小声回应,我也想你了。
    陆平用力攀住沈雨泽的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沈雨泽身体一颤,陆平立刻感觉到了。
    陆平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沈雨泽脸上的青紫,还有他脖子、手背上的抓伤,关切地问:你妈妈动手打你了?
    沈雨泽苦笑地点点头。
    冬至第二天早上,他本该去上学,哪想到邓虹一看到他穿校服的模样,就气急败坏地冲上来,不允许他出门,说他不应该在那种破烂学校浪费时间。
    两人争执时,邓虹砸烂了他的手机,对他又抓又挠,留下了不少血印。至于嘴角的青紫,是刚刚两人冲突时,邓虹拿杯子砸的,幸亏沈雨泽用手挡了一下,否则伤到的就是他的眼睛了。
    而且她不光会动手,只要沈雨泽表达出一点想要离开房间的意愿,邓虹就会歇斯底里,情绪激动时甚至会晕过去。没有办法,这几天沈雨泽只能待在屋里,尽量不刺激她。
    她是疯了吗!陆平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像是仙女一样的女人,居然会对自己的儿子动手,说不过你就打你?
    她不是疯了,她只是病了。沈雨泽无奈地苦笑,她应该吃药的,可是她擅自停药了。
    沈雨泽痛恨母亲的歇斯底里与偏执,但是他更痛恨造成这一切的沈家。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可以反抗她,但是不能反过来伤害她。
    陆平说不出话,只能再次抱紧了他。
    有的时候,一个拥抱可以成为治愈所有疾病的良药。
    沈雨泽嘴角的伤还是新鲜的,青紫色的淤血看上去触目惊心,陆平问:这里有药吗,我帮你上药吧。
    沈雨泽找了找,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箱,里面刚好有可以应对外伤的药品。
    你太高了,这样上药不方便,你给我坐下!陆平强硬地把沈雨泽压去沙发坐好,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一罐全新的药膏。
    沈雨泽脖子和手上的抓伤都已经结痂了,不用去管它们,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嘴角的伤,陆平用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点在他的嘴角。
    那膏体带着一股中药味道,推开后冰冰凉凉的。
    为了方便上药,沈雨泽坐在沙发里,陆平一只膝盖跪撑在他的双腿之间,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
    陆平非常专心,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他低着头,温暖的指腹仔仔细细地推开药膏,打着圈为沈雨泽按摩。
    疼吗?陆平问。
    沈雨泽点头。
    陆平泛起愁来:那怎么办?
    沈雨泽:你吹吹就不疼了。
    陆平也是个傻的,心思根本没往别处想。沈雨泽说吹吹就不疼了,他居然真的弯下腰,在沈雨泽的伤口上吹了两下。结果下一秒,他的腰后一紧沈雨泽伸出双臂揽住他,让他直接跌坐到自己的腿上。
    你做唔!陆平一声惊呼还没说完,沈雨泽的吻就追了上来。
    炙热的唇瓣交叠,沈雨泽的舌尖轻车熟路地撬开了陆平的齿列,侵入他的口腔。陆平猝不及防被他吻住,想要挣扎,又顾忌他身上的伤,两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最终自暴自弃地揽住了沈雨泽的后颈。
    这个吻带着药膏的味道,刚开始有一点苦,好在最后全化为了甜。
    陆平晕晕乎乎地被沈雨泽吻了许久,吻到大脑都要缺氧了,整个身子都软成一片,沈雨泽双手抱住他的腰,才让他没有丢脸地从沈雨泽的大腿上滑下去。
    等这个漫长又磨人的吻结束,陆平一头栽倒在沈雨泽的肩膀。
    他晕晕乎乎的想:原来安安的童话书里写的不是骗人的,努力闯关的王子最后都会得到公主的吻作为奖励啊。
    他们磨磨蹭蹭在书房呆了好久,陆平端过去的那碗汤沈雨泽喝完了,只是最底下的姜丝剩下了。
    陆平说:你和阿姨好像,她也是把汤喝完了,把姜丝剩下了。
    沈雨泽提醒他:千万不要当着我母亲的面叫她阿姨,她最讨厌别人叫她阿姨,你称呼她最好叫她沈太太或者邓女士。
    哇塞,沈太太,这称呼一听就是豪门贵妇呢。陆平看向沈雨泽的眼睛,慢吞吞问,那请问,沈太太会不会拿出一张一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他的儿子呢?
    沈雨泽笑了:一百万太少了,现在一百万连三线城市的房子都买不起,你可以再要多一点,至少后面再加个零。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陆平用力气戳了他嘴角的伤口一下,她如果知道咱们咳,咱们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你?
    这次,沈雨泽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头。
    不会。沈雨泽轻声道,她在意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所代表的身份。我的想法、我的意见、我的个性都不重要,我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和她没有关系,就算我喜欢的是条狗,也不会影响到她。
    当然,我不会特地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一个叫做陆平的男孩。她的情绪太不稳定,我不想拿咱们的关系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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