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清扬刚吐露出个字音像是触到神秘的底线,周围骤然刮起道飓风,吹得枯枝乱叶纷飞,符南雀顶不住力被推着往前踉跄两步,面前撞上宽厚肉墙。
    符南雀吹得睁不开眼感觉到腰上被人揽住,手里塞进来条绳子应该是捆着林清扬的。
    听到郑开屏嘱咐他拿着,符南雀点点头,鼻尖萦绕着对方好闻的香水味,听他又是一阵动作念咒声,估摸是有东西来干扰他们了。
    符南雀埋首在郑开屏怀里,所以没能看到,无端掀起的大风带着浓厚的黑气想要将林清扬掳走,符篆凝成的绳索紧紧拉扯住他不放,林清扬像放风筝样儿悬到半空哇哇直叫。
    没能抢回宿主,黑气卷成一团慢慢凝结出人的形状。
    也许连它都晓得团结就是力量,凝出人形的黑影用尽蛮力朝抱作一团的郑开屏二人俯冲下来。它还记得那个会冒红光的人有灼伤毁灭它的能力,于是黑影注意打在明显无法腾出手的郑开屏身上。
    火德神君斩妖邪,火力朱燃除秽物,神兵火急如律令。
    风中仿佛夹杂着细微的鬼哭狼嚎,男人站在风眼临危不乱,游刃有余地单手取出道符手腕轻转,随着念出口的词,符无火自焚从纤长的两指中翩然而出,与势不可挡的黑影迎面对上。
    轰
    巨大的火舌轰然炸开将黑影整个吞噬。
    符南雀只来得及听到声凄厉到刺耳的尖叫,抬头时已是尘埃落定,风停树止看不出燃火的痕迹。
    天边的黑帘褪去,从林清扬那得到地址将他送走后,郑开屏满脸老神在在:老子就说四季会所怎么突然就脏兮兮的,合着都是臭小子们活腻歪闯的祸。
    符南雀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近西区大楼时,困得直打哈欠,哪怕睡一天了仍觉得精神不足,若不是今晚又到他值夜,简直恨不得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落山不可。
    路过护士站,小护士提醒符南雀有人在他的诊室等他时,符南雀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他的人会是林清扬。
    灵体归位完完整整的林清扬,就在他面前。
    昨晚郑开屏的除煞效果不错,林清扬看起来气色红润,不像个久缠病榻的模样。
    那他找上门不是来看病了吧?符南雀心里嘀咕,脸上挂起职业微笑本想装作初次见面客套下,结果林清扬不吃这套,笑得人畜无害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我记得你符医生,很遗憾,昨晚发生的事我没忘。
    符南雀笑容皲裂。
    靠!就说那是个半桶水吧!!
    第6章 四季会所
    符南雀如果能回到郑开屏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没问题的时候,一定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疯狂问他。
    不是说会忘记吗?
    现在是闹哪样!早知道郑开屏不靠谱,符南雀才不跟他合作呢!
    可惜心里狂扁千万遍的人儿凌晨接到特派任务,早就不在红中市,不然非得让郑开屏亲眼看看自己的成果。
    符医生?
    坐在对面的林清扬轻声叫道,把神游天外的符南雀喊回神。
    符南雀眨眨眼抱歉地摸摸鼻子,回到他们的话题上,你来就为见王良谨?
    是。林清扬很坚定地点头,我记得你们说过他就躺在医院里,我便找过来。
    林清扬神情哀切,想到王良谨此时此刻可能就在这儿,眼底又藏不住的激动。
    他在对不对?我要见他。
    符南雀头痛,他收回那句评价,林清扬才不是个令人安心的人。
    西区六楼是住院病房,院长三公当年建造时别出心裁,整栋大楼坐北朝南,恰好是个阳光照不进来的角度,背光而立又不会让室内过于阴暗。
    王良谨所在的大病房宽大舒适,那些没见过的仪器滴滴响着,成了屋内唯一的声响。病房还有面漂亮的落地窗,从窗户望去正好是对着南兰区的方向。
    符南雀眼里左右两排躺满员的病床,在林清扬看来全是空荡荡一片。
    他看不到,符南雀指着其中的病床说王良谨就躺在上头,可他看不到,明明就在眼前,却清楚提醒着林清扬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林清扬艰难地迈出脚步,走到病床前坐下,洁白的棉被铺在床上,隆起个延绵起伏的小山丘,被子下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王良谨就睡在这。
    符南雀听到声轻微的抽泣,应该是林清扬哭了。手揣大褂兜里,默默站到边上不去打扰陷入悲伤的失意人。符南雀不是很能理解林清扬对王良谨的态度,但敏锐的洞察力让他直觉这两人之间超乎寻常的情愫。
    他不太懂,也许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感情都比较好吧?不像他从小就没朋友,毕竟他们都说他是不详
    符南雀目光黯然,余光瞥见林清扬抬手抚上棉被,哽咽着问他:我摸的这是哪儿?
    他说,是胸、肩膀、手臂,最后在林清扬快要抚过头的时候告诉他那是王良谨的手。
    而后,符南雀不再言语。看到林清扬手搭着王良谨的手重叠一块,泪珠成串的打湿床单,他以为如此难过的人应该会有很多想要倾诉,可林清扬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阿谨,卟卟昨天也走了。
    卟卟?林清扬的那只狗!怪不得生病也要坚持遛狗,莫非是王良谨送的不成?符南雀再次肯定自己的第六感,他们俩之间非比寻常。
    能让林清扬进病房已是破例,符南雀只给他十分钟的时间短暂重逢,时间一到,符南雀说什么都不许留下。
    推搡着林清扬出去,外头照明灯打得光亮的廊上早早站着个白发老人挡住符南雀和林清扬的去路,像是刻意守在电梯门前等待他们似的,见二人出来笑眯眯地挥手拦住。
    符.坏规矩南.心虚雀摸摸鼻子,上前半步叫人道:三公。
    白发老人三公医院的院长,三公本公背手踱步走来,看着年纪比老参都大,步履却意外的平稳有力,满脸的褶子笑出慈祥和蔼的模样,可由内而外散发的威压令人不敢造次。
    至少方才还死乞白赖不肯走的林清扬,现下一秒变鹌鹑,乖乖站着被审视,眼跟抽了筋般不断发射求救信号让符南雀救他。
    整个医院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三公,破例被抓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林清扬难道以为老家伙是单纯来六楼饭后散步消食吗?!
    南雀。
    被点名的符南雀立刻应声,就听三公开单:等会儿冲一剂复阳散给他。年轻人,邪门的招儿不要做,阴气重的地方要少去,同样不该见的人不见为好。
    最后的话是说给林清扬听的,老人家仿佛就为点醒他而来,莫名其妙地丢下句话扬长而去。
    就这样?私自带生人去病房,阴三爷都居然没骂得你个狗血淋头。半夜连线的郑开屏在视讯那边啧啧摇头,要我们那群老古板早就跳脚的恨不得下雷符劈人,你们领导就是心太软。
    符南雀大翻白眼,还不是你没学到家的本事所累。
    郑开屏扬着嗓子阴阳怪气哦一声,看上去并不诧异林清扬仍保留记忆的事,并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
    符南雀皱起眉,你故意的。故意说出王良谨在哪,故意说那术法不会留下记忆,是为了让林清扬见王良谨吗?
    不懂你在说什么。郑开屏掏掏耳朵。
    符南雀也不强求对方承认,问起郑开屏那边的状况,视频那头的男人耸耸肩表示:深山愚昧害死人,嫌弃老婆生闺女把人全折腾没了,很快就能解决。
    哦。符南雀淡定点头,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我还是不耽误你办事,小心后面。
    我晓得。郑开屏言罢,在挥手火树银花腾出的刹那视频被掐断。
    也就没机会听到符南雀最后想要告诉他。
    我要去四季会所探底。林清扬也要去。
    说实话,我并不想带你过来。
    四季会所大门前,符南雀无可奈何地劝说道:要知道有本事的那个人不在,真出事我可救不了你。
    可惜林清扬斗志昂扬没打算怯场,昨晚见过王良谨后他就陷入某种诡异的无所畏惧中,拍拍满包的装备表示,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我要手刃仇人,给阿谨报仇。
    符南雀无语凝噎,一点都不想说,就你那些没印没加持的符篆大蒜木剑(甚至不是桃木剑)能有什么屁用?!
    不等他默默吐槽个够,林清扬忽然指着在他们前方走过去的人冲符南雀说:看!是四季会所的老板吴仁,他好像带了个道士。
    符南雀顺着林清扬指过去的手指望去,大腹便便但衣着精良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走在前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举动是在为身后的另一个年龄不比他大多少的男人带路。
    身后的男人一身便服,瞧他手提印有太极八卦图的袋子猜测是个道士不错。神情倨傲的边环视周遭叨叨门庭开阔财源广进之类的话,边走进四季会所。
    看样子郑开屏说的话应验了,才一天就顶不住要寻人出手,想来里头的东西不好对付。
    林清扬在他旁边自顾自道:我听说他夫人三年前病逝后他就去国外散心,常年不回国,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也许是回来收尾你们闯的祸吧。符南雀凉凉一笑,咱们的目的不也是为此而来?
    林清扬:
    目送会所老板同道士消失在门后,符南雀忽然思及关键点也动身走进四季会所,林清扬亦步亦趋。
    符南雀走得急,快步渐渐变成小跑,林清扬不解地追上来问怎么回事。
    符南雀脸色铁青,差点忘了,王良谨的一缕魂还在那东西身上。
    他们用过多种方式都消不退那些可怖的伤痕,起初符南雀认为是魂体受过伤害才会令他如此,思绪是对的,但受伤害的不是他。
    而是被招出来的魂所反映在王良谨身上的现象。
    郑开屏给他提供大胆假设的方向,王良谨死后曾落入那东西的手里,尽管最后逃出来但对方吸收他的部分魂,造成他不能与外界沟通,还将自身的惨状感受附着给王良谨。
    目的只有一个。
    折磨。
    那东西要折磨所有能接近的人。
    若是那名乾道额、就是男道士下手过重把那东西灭掉的话,王良谨会
    会怎样?林清扬紧张地低声叫道。
    摁下三楼键,电梯门徐徐关上,符南雀幽幽说:会变成白痴。
    林清扬:!!!
    第7章 纸扎手办
    黑气如蛇般灵活滑动,就和大楼里随处可见的逃生通道标志一样指引符南雀他们往顶楼办公室去。
    符医生,它能信吗?
    不信也得信。符南雀没有犹豫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感觉它能带我们解开问题的关键。
    时间往回拨几分钟。
    三楼的霜满天是林清扬他们当时开的包厢,若是会所老板要清理门户,第一个地方便是这里没错。
    符南雀理所当然跑到霜满天包厢去,匆匆推开紧闭的门,里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宣泄而出差点没窒息过去。
    不在这。
    没有符南雀要找的人,更没看到任何阴物存在,在屋里人冲不速之客发出不悦的抱怨前忙将门关上,冲紧随而来的林清扬摇摇头表示他们不在里面。
    那他们会去哪儿?
    一筹莫展之际,符南雀余光瞥见霜满天门缝里钻出道黑气探头探脑的,几寸的长度在他二人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
    林清扬激动地抽出木剑,被符南雀伸手拦住。
    符南雀食指抵唇示意林清扬别嘟囔,只见黑气摆摆尾巴,而后尖端一指他们刚刚上来的电梯。
    它是让咱们滚吗?林清扬表示看不懂。
    不。符南雀目光随黑气移动见它滑进电梯,说:它是在给咱们带路。
    多奇妙啊是不是?他们明明是来摆平它的,可它却主动指明方向,一副同是战壕里的伙伴我坑我自己。
    想要进入顶楼办公区不容易,被助理拦下的符南雀眼睁睁看黑气自个溜进吴仁办公室,如水入大海般屋里的黑色气流溢出少许,整道门似被黑暗的八爪鱼死死扒拉住般散发着阴沉。
    身旁的林清扬还在和助理掰扯,被助理义正言辞的拒绝:对不起,没有预约不能诶!诶!先生你不可以闯进去。
    挣开助理修剪尖利的指甲,强闯入内的符南雀径直走到办公室的会客区,那名乾道和吴仁喝茶聊天相谈甚欢,仿佛没看到盘旋在吴仁头顶张牙舞爪的黑气和周遭浓厚的怨气般。
    奇怪。符南雀心头升起异样感,脑海灵光闪过没等他捋直,吴仁已收起满脸笑意,严肃看向他和林清扬质问他们要做什么。
    符南雀眼神欠奉的没理会怨恨缠身的吴仁,转而同稳坐不动的乾道表明身份,您好,我是三公医院的,我叫符南雀。
    三公西区不算名声大噪,至少在同行内也是人尽皆知的背景。同一单事里遇到其他人介入的情况也有,通常会互表身份在互不干涉的时候完成各自的任务,符南雀会隐晦向男人提起,也是希望对方能处理自己的事时别误伤妨碍到他手里的任务。
    然
    中年男人方字形的脸上布满困惑,端着高深莫测的模样一秒破功,不明就里反问符南雀:啊?医院?是要请我去看风水吗?
    吴仁闻言面色不善,莫名闯进来不说还想当他面挖人?
    然此话一出,符南雀眼睛微眯,眼里流露出的冷漠替代原先的谦逊,心里满满是对眼前被吴仁称为大师的人的嘲讽。
    是个假冒伪劣品啊。
    男人半点不知自己三两句就漏了馅,见吴仁动怒要赶走疑似上门生意,遂摆手让其等等。起身背手走到符南雀和林清扬面前,目光落在林清扬背包上露出来的家伙时,符南雀分明在他眼里看到几分计较。
    这位是?男人目光危险问道。
    符南雀心思活络,也不忙着拆穿此人,见他先入为主对林清扬有意见,借势顺口编道:他原是我请来改格局的,咱院里嗯,这不问题有些棘手,小先生搞不定给我介绍大师您,我一时情急就闯门了。
    暗地里掐下林清扬,接到暗示的林清扬虽不明白是做什么,但立刻机灵地点抬头附和,算是坐实了男人的想法。
    男人被捧的不知所云,点头了然清着嗓子一副老气横秋地指向林清扬,脸上净是怒其不争说:年纪轻轻不要总想走歪门邪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净想着坑蒙拐骗。
    林清扬瞪眼,歪门邪道?坑蒙拐骗?这老头在骂谁?!
    张张嘴未能辩解,男人又摇摇头对冷眼旁观的符南雀道:小兄弟,奇门遁甲最是看重修行,你对此不了解容易受骗。你能找上我也是缘分,这样
    说着掏出张名片,符南雀默不作声接过,看着上头的基本信息听着对方状似云淡风轻,实则挽留的暗示自己今日有单,让他改日登门拜访的心机话术。
    符南雀心里的嗤笑都要从鼻腔里喷出来,咬着后牙根憋住笑,多谢,我便不多叨扰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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