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的时分,要带个新生魂在大太阳底下跑来跑去不是容易的事,符南雀从抽屉取出个黑色双肩包,和收魂瓶的功能相似都是收纳魂体的东西,作为我们顾客专用的出行道具,包内空间舒适,密不透风连蚊子都飞不进去。注:使用一次五十。
    符南雀体贴的将使用价格说明,然后在杨棕文反应过来前,手底下麻溜地将拉链拉好把所有抗议声全都封进包包里。
    陈可彬有车,外出办公也不用像从前要自己打车这么麻烦,停车场要经过两区之间的中央草坪地。看到还在草坪地上晒太阳的病患,符南雀想起自己今早在此见过杨棕文的事,当时只觉得青年阴气太重,现下杨棕文本尊的灵体已经出窍,那他当时见到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符南雀自嘲,到底自己修不到家,才会得到这般警醒敲打他时刻记得莫要大意自傲。
    陈可彬奇怪符南雀怎么走走就停了下来,便问:怎么?
    那里。符南雀扬着下巴点点草坪那头聚集的年轻人们,病人还是那个病人,只是身边陪同的人已经从假杨棕文变成其他人,说:我今早在这儿见到过杨假杨棕文,当时他正陪着那个病患散步,不过现在已经不见。
    那是我朋友。杨棕文躲在包里但对外界的一切能够感知到,闻言抢答道:他也是我直播队伍的一员,那晚直播他也在,就是因为他受伤我们才提前收工走的。
    想来那时候就已经出问题,但杨棕文他们没当回事,问也不晓得他们当时哪得罪了这位夺舍的仁兄。
    话说,他来找我兄弟做什么?难不成他要我身体不说,还想要我兄弟的?!
    符南雀无语,你当是换衣服吗?还多个备用。
    陈可彬也不信,但他想的是另一个方面:如果他想换多具身体,用对付你的招儿就足够,探病这事对坏人来说叫画蛇添足都多余。
    或许他是在模仿杨棕文的生活,学着做个活人。他们目前对对方不了解,哪怕假设站在假杨棕文的角度去想也想不出所以然,符南雀这般说也是胡乱猜测罢。
    哈?模仿我?我每天这个时候固定直播,他该不会也要学我直播?
    有可能!
    两人根据杨棕文给的地址来到他家的公寓楼下,看了一圈没有立马就上门去,而是在附近的奶茶店寻个位置坐下。杨棕文方才的话给符南雀他们提供新思路,既然那冒牌货在学着重新做人,学着杨棕文的生活轨迹定时直播也不是没有可能,随即打开手机便要搜。
    然符南雀手机玩的少,对杨棕文说的嘀嗒直播网从未听过,更别提下载。最后还是陈可彬用自己的手机找到杨棕文的直播间,事实和他们猜想的差不离,冒牌杨棕文真的是在学正主的生活,中午十二点准时打开直播间。
    视频里的人像甫一出现,杨棕文立刻怪叫,我靠!这看起来不人不鬼阴阴森森的家伙,还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我吗?
    符南雀揉揉耳朵,没有点点防备差点被杨棕文的叫声刺破耳膜,果然不管是因为什么成为灵体,他们激动起来都是一个样子鬼哭狼嚎。
    不怪杨棕文大惊小怪,此时直播间里的冒牌货在镜头前坐得板正,看起来礼仪举止很到位却无法忽略他的怪异,他头微微垂着用上目线的角度凝视前方,暖色调的直播间背景衬的整个人阴郁十足,是连周遭的温馨光明都融入不进的黑暗。
    如此诡异又界限分明的画面,符南雀只想到一个词能形容就是正邪不两立。
    主播明显的画风转变,自然不止符南雀几人能看到,很快直播间的老观众们都察觉到他的变化。
    [杨杨怎么突然转风格啦?]
    [看起来更诡异,更符合杨杨的灵异主播身份。]
    [杨杨你说的故事真的吗?这么恐怖,晚上没有杨杨陪我,我不敢睡觉怎么办??]
    [夜路诡遇,主播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你不就是专夜晚出行嘛。]
    [虽然感觉气氛怪怪的,但意外的超级带感!]
    [帅翻了!]
    随着杨棕文在直播里讲的各种离奇故事,弹幕的礼物唰唰地飘过,很快热度直线上升,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直播间来。假杨棕文突然话锋一转,阴恻恻凑到镜头跟前,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能透过手机看到正在观看的观众们令人心底发寒。
    只听他笑嘻嘻地说:过不久便是中元节,老人都说中元夜鬼门开,不要晚上瞎溜达。我们要玩就玩更刺激的游戏中元夜游!感谢宝宝关注,这次我要带亲爱的宝宝们见识所谓的鬼市长什么样子。
    为了回馈大家对我的喜爱,这次活动会在本次评论中随机抽取五位幸运观众,中奖的宝宝可以跟随到我们探险团队,一起去揭开中元节的神秘面纱。
    砰!
    符南雀被直播间的话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突兀的响动引得店内众人侧目,也不知是什么事把俊秀青年气成这模样。
    简直胡闹。符南雀压住怒气低声骂道,不知道假杨棕文怂恿人参与活动安的什么心,眼看评论区的看客又怕又好奇的留下评论,纷纷扬言想要被抽中的话逐渐掩没理智声儿,只道是不想让他这么祸祸下去,拿过陈可彬手机编辑条评论发出去。
    [七月半阴气重,晚上收工还是回家早睡的好。主播召集那么多人出行有考虑过安全问题吗?出事能负责吗?]
    这条评论在大片夸赞帅翻的言论中尤为显眼,它飘过后也带起些有同样观感的人发表相同的看法,自然也被假杨棕文看到,他谁的留言都没点名,直接针对符南雀发的最初评论出言讽刺一番,带动的粉丝跟着一块抨击。
    我有湿气没阴气,希望看的宝宝还是要相信科学,我做视频也是想要打破某些固有观念,所有你害怕的害怕都是来自人心的想象,而不是自然所带来的。
    假杨棕文很会利用话术,一套迷信封建下来很快就把符南雀架在火上烤,追随直播的粉丝观众自然是见不得自家主播被人批评,把符南雀户口本给骂得透透的。
    从未被人用如此肮脏言论怼过的符南雀气的头脑发胀,他曾经以为被叫没爹妈的孩子已经足够恶毒,看到网上发起的攻击才知道什么叫天外天人外人。那就像把由恶意怨念聚集起来的尖刀,无形无迹却能从虚无中穿刺而来,扎的你体无完肤。
    从众效应。陈可彬对此见怪不怪,嘬一口奶茶语气平静道:老话说三人成虎,哪怕再理智的人在浪潮的推动下也会下意识随大流行动。既显得自己道德高尚又能达到推翻的目的,这就是舆论的威力,只要一个振翅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符南雀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假杨棕文三两句话就哄得人走入他的圈套,明知他有问题还不能动手就很气。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拉一批人下水的情况他没遇到过,静默片刻那头的假杨棕文在直播尾声掀起波骂战就直接下播结束。
    他这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就梗得符南雀很不得劲。原先没太把这夺舍鬼当回事的心态瞬间发生转变,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揪出这坏家伙狠狠教训一番。
    虽然假杨棕文还没解决,符南雀已经在脑内想象逮到后如何将西区的十八般武艺都使上出气,余光瞥见窗边不知哪钻进来的只小苍蝇,他灵机一动过去将这小东西逮过来。兜里取出小纸人附着上,在陈可彬连声询问的求知欲中,符南雀扯出抹笑:你看就知道。
    陈可彬不明,就张小纸片有啥看头?
    不多时陈可彬就打脸了。他敢保证他爸投资的3D特效大电影都没眼前的精彩,眼睁睁瞧见覆在苍蝇上的纸片幻化出同样大小的小苍蝇,陈可彬惊奇地张大嘴巴,在他尖叫出声前,符南雀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这是什么?陈可彬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叫出来的激动,看到符南雀又掏出个巴掌大的八卦镜倒腾着,不一会儿就见镜面缓缓显现出自己好奇满满的模样。
    陈可彬:?!
    三公做纸扎剩的边角料,配上镜子我们就能得到高清移动监控。那冒牌货心眼太多,刚才的直播你也看到他绝对是要搞大动静,咱也得知己知彼才好想对策解决被动嘛。
    说着指挥小苍蝇往杨棕文住的公寓飞去,镜子视角能看到小苍蝇正晃晃悠悠沿着高楼外墙而上,得亏杨棕文的房子就在面朝大道的位置方向好找,小苍蝇沿途张望没多久就在二十层位置找准方才直播的书房,从大开的窗户爬了进去。
    没成想假杨棕文结束直播并没离开原位,笔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仿佛尊石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符南雀蹙眉,有心想调整角度凑近些,忽然就对上冒牌货转过头来目标准确盯住小苍蝇不,是盯住镜子这头的他们露出讥讽笑意。符南雀尚未想清什么状况,镜子里的画面就雪花一片啥都看不出来。
    他心下预感不妙,三公的手艺就没有出岔的毛病,镜子看不到画面只能说明一点,小苍蝇被毁了!
    符南雀起先没意识到不对,他没想到这个假杨棕文的能力还不弱,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瞬息间就看穿他的幻术。
    不好,快跑。越想越心惊来不及多说,符南雀抄起包,拉住满脸懵圈的陈可彬就跑。
    不等他们跑多远,刚迈出门就见本应该在二十层楼上的人,此刻就站在他两跟前直勾勾盯着,抿起的薄唇勾起冷笑仿佛只匍匐等待猎物的兽。
    后巷。
    符南雀曾经的前辈告诉过他,一旦遇到附身不走的事必须谨记先礼后兵,要准备丰盛的餐食好言规劝,力求能和气的达成目的。但前辈没说过,要是遇上突发状况要怎么才能得到对方满意值。
    跟着假杨棕文寻了后巷僻静处坐下,符南雀有感此次的谈话将会艰难无比。
    初次见面匆忙,没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您,三根线香小心意还请您笑纳。被迫客气的符南雀燃起线香道:任何事都有原因,您夺舍想必也是有苦衷,若是有什么未了愿请跟我说,我可以为您解决。作为交换请把这具身体还给原主,您看如何?
    话音落地,小桌上的线香被阵劲风扫落在地,符南雀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一点破香就想哄老子?假杨棕文不答应,很是嘚瑟说:老子想要的就是一具身体,这具身体就非常合适,你要真想帮老子就少多管闲事。
    把你包里那家伙交给我,然后麻溜滚。
    符南雀呵呵,您这话是没得谈的意思咯?
    得到的是对方一拍桌子,怒目吼叫:少废话!惹老子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得,别说他们没给过机会。
    符南雀和陈可彬使个眼神,突然抽出藏了许久的杨柳枝以出其不意朝假杨棕文抽打过去,对方失去先机没能躲过被二人的胡乱鞭打下中了几回彩。
    柔软没有杀伤力的枝条打在假杨棕文身上,似是承受巨大的伤害,苍白阴森的面容在枝条的攻击下没多久就惨白一片,符南雀乘胜追击死命追着假杨棕文好顿猛打,却不想假杨棕文挨下来除了脸色发白外就再没别的影响。
    手里的枝条早已被二人攥的断裂,他们是没有别的武器,可攻击的对象血条还剩大半。
    符南雀陈可彬面面相觑,却听假杨棕文幽幽笑道:打完,该轮到我了。
    假杨棕文飞身一跳,朝二人当胸踹去,躲闪不及的符南雀感到胸口震荡,还没觉出疼人就呈抛物线飞了出去,落地后反而哪哪都疼。
    靠之,符南雀难得骂脏,他回去定要好好跟三公说道,三公印对付不了附身的家伙属实鸡肋!
    不等假杨棕文继续,听到巷口外传来的呵斥他骤然脸色大变迅速逃走。
    符南雀艰难回头,远远的看到巷子口光影处有人走近,他很高大,像座山一样沉稳又有安全感。
    郑开屏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符南雀,他根据抓到的小子提供的线索来查被诅咒的倒霉蛋,结果被巷里头的阴气吸引过来,见邪祟动手便出声吓退。倒是又救了小野猫一次,将人自地上拉起轻轻拍着背部像是这样就能把伤痛拍走似的,符南雀失笑:我胸口疼,你拍我背做什么?
    郑开屏手一顿,而后咧嘴没心没肺笑答:你的胸口要我摸也可以,你肯?这不是怕你一把甩开哥的手。
    符南雀语塞,说的什么跟什么啊。遂不再搭理他,但郑开屏可有的是话要问,从见面起他就憋着疑问没说出口,指着他们旁边旁观许久的陈可彬冷冷问:怎么回事?哥就半天不见,你这是有别的狗?
    陈可彬讪笑摸摸后脑勺,郑哥真爱说笑。
    谁跟你说笑,郑开屏嘀咕没说出嘴,被符南雀暗暗踩一脚,狞笑表示:注意措辞,这我带的新人。重新认识下,西区见习医生陈可彬。
    哦。转区了?郑开屏凉凉瞥一眼,侧过身不着痕迹将符南雀和陈可彬隔开,那我祝陈医生早日出师。看着碍眼,麻溜学会就滚。
    陈可彬是不知道郑开屏的话中话谦虚应下,倒是符南雀狐疑瞅他两眼,想想没必要去老扯对方话头,便转而问起郑开屏为何会出现。
    两厢交流下来,得知双方都是有任务在身,郑开屏还抱怨这回抽不出空跟符南雀合作,千叮万嘱要记得保持联系:要是有不懂的记得问哥,玄/学界的百科全书随时为你服务。
    真的?!那郑哥懂夺舍怎么办不?
    夺舍?郑开屏眯起眼,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符南雀抿抿嘴,本来见彼此这回没合作也不想把事说出来,显得自己好像很依赖对方,但陈可彬这嘴快的一下子都抖露出来,符南雀只好将事情简单说下。
    后面我们被踹时你就过来了。符南雀揉揉仍隐隐作痛的胸口,我们跟他撕破脸,下回再想对付他不想个万全法子还真不好糊弄。
    让你们受伤真是过意不去。安静许久的杨棕文有些愧疚道:身体是要夺回来,但咱们得好好准备计策对付丫的,我不着急,咱们时间大把慢慢来。
    慢慢来?郑开屏闻言嗤笑,超过24小时,你就甭想再回到自己身体内。距离你离体已经过去多久?你还有时间吗?
    第28章 嫉妒
    郑开屏说被夺舍的哪怕是身体原主,在出窍那刻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鬼,对方顶替了他原先的身体用着他的身份替其继续活下去,交换都是相互的,被取代原主本人会成为什么可想而知。
    替死鬼。符南雀联想到个常见词,郑开屏一说他就明白了。
    有些不守规矩的总想另辟蹊径找替,这次的事虽然复杂些,让郑开屏一捋倒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不就是另类的替死鬼么。
    杨棕文还是拥有一线生机的,如果能在今晚十二点前回到自己身体里面就不算完全被替,眼下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两小时。
    郑开屏:想他活,十二点前一定要让他回去,如果回不去的话到时他会成什么样儿就不一定咯。
    那他会成为什么?陈可彬问。
    郑开屏瞥开眼不看他,转过头盯着符南雀答道:会变成游魂。
    游魂又是什么?
    就是孤魂野鬼到处游荡,也许哪天就会消散,也可能随时会被勾去阴间。符南雀神情凝重,他在西区所学到的知识里关于夺舍的知之甚少,并不晓得原来被夺舍的原主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到身体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是恰巧遇到郑开屏,他恐怕就要犯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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