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南雀刚想让符叔别客气,转头符叔便冲符婶叫道:老婆子,我们家不还有几只螃蟹么,都拿去蒸了给客人端上来,快去快去。
    妈你坐回去,忙活啥啊瞎忙活。符婶起身就要去弄,被一言不发的符南宝抬手挡下,斜眼瞥向符南雀二人轻蔑道: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弄那么客气干啥。
    符叔板起脸,你说的啥话?
    符南宝切地一声瞥开眼,拿起筷子自己开吃,大家伙努力掩饰平静的表面被这二百五直接掀开,弄得符叔符婶面上无光。符南雀还是头回见他们嘴皮子不利索的模样,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漠然看着符叔继续粉饰太平。
    不好意思。我儿子直肠有什么说什么,他这人平时就随意惯了不爱搞客套,就是想说让你们当回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符叔讪笑的声音也驱不散餐桌上凝固的气氛,郑开屏哼笑:他直肠通脑子,关我屁事。
    你他妈
    不等符南宝拍桌叫嚣,郑开屏蹭一下起身,遮天蔽月的身影笼罩每人头顶之上,符家三口怔楞住一动不动。手里鸡腿被吓掉地上,符南宝也没想起去捡,抬头望着郑开屏眼里满是惊骇。
    这个男人站起来足有屋顶高,深邃的目光阴恻恻扫过他们,像是下一秒就能将他们掀个底朝天,不欢迎就少整些假模假样,戏多还想我颁奥斯卡不成?我来就是替符南雀告诉你们,饭我们不吃,以后没事少打他主意。
    猫儿。
    他轻唤符南雀,吊儿郎当的姿态都带有不可忽视的贵气,垂眸笑道:这饭吃得硌牙,咱们走吧。
    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去,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消失在夜幕中,符南雀被他方才帅气的发作看直眼,等回过神尔康伸手也来不及拉对方衣角。春夏村路灯少,郑开屏个外地人抹黑出去容易迷路,符南雀担心他走远,忙起身追出门去。
    叔、婶抱歉啊,你们慢慢吃,我去找他。
    说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才出大门外,被旁边突然冒出来的力道一把拉住。符南雀吓一跳,转眼看去是已经先离开的郑开屏,立于墙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怎么才出来,等你老半天了。
    符南雀无语,喂,我跟你前后脚出来不超过三十秒,能等多久?
    是吗?郑开屏无辜眨眼,那就是哥太想你了,一秒都等不及。
    吹牛。我可不是科里的小护士,对我油嘴滑舌可没有任何好处。
    哥发自肺腑怎能叫油嘴滑舌?郑开屏摸摸肚子:不说别的,哥带你下馆子去,在那一口热饭都没吃,光看他们做戏恶心坏了。你怎么受这么多年?
    符南雀听着他叽叽歪歪,任由郑开屏牵起他的手往前走,没出两步路,院墙里头哐当打碎东西的动静响起,两人顿住脚。
    爸,你有病啊?!为那小子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不成器,好好的机会让你给搅和咯。
    得,这是父子两闹矛盾。符南雀不是很想去理会他们家的糟心事,但郑开屏很喜欢凑热闹,听到里头在吵架怎么拽都拽不走,趴在墙角仿佛脚下生根,撅起腚冲他抬指嘘一声,而后侧耳静听。
    符南雀:
    他可从不知道郑开屏还有如此八卦一面,要让他们科里的小护士看到眼前辣眼睛的一幕,估计滤镜都要碎满地。
    里头不知说了什么,就听到符婶气急败坏大声嚷嚷:我宝儿又没做错,你打他做什么?我还没说你,一回来就让我张罗整桌菜讨好符南雀,他算哪根葱能给咱宝儿介绍到节目组里头去。
    你傻啊老婆子,我还不是为宝儿的工作着想。符南雀介绍不了,可他好说两句没准能带我们宝儿上镜头前露露脸,到时没准哪个大明星能看中他呢?还有他带来的那个朋友,看着就气派怎么也得是个大人物。
    还大人物。爸,就他个没爹没妈的能认识什么有背景的?就是个被抽中上节目的普通人,他们还介绍我?个破医生能有什么能耐把我介绍进去。
    就是。我宝儿多能耐啊,都在县里开奶茶店用得着他介绍。他不说上回的礼钱没给,拎两瓶玩意儿就上门来,事还没说就走的啥态度啊?
    啧!眼皮浅,就他带来的人不是明星也得是有头有脸的,能让人说两句话,没准宝儿能生意更好
    后面没再听下去,符南雀再不把这头蛮牛拉走,都感觉郑开屏要暴跳起来冲进去把里边的人揍一顿。
    走吧,别惹事。
    他们平时就这么对你?你松手,看哥不给点颜色,以后还不晓得怎么欺负呢。
    可我饿了。
    果然,话一出口郑开屏立马就不再挣扎,符南雀赶紧补话:不是说下馆子么,饿太久我会胃疼。
    话音未落,垂着的手被人牵起,一股力道稳稳拉住符南雀往前走,你说你老不好好吃饭,胃疼很伟大?诚心说来让哥难受是不?草,早知道刚应该吃他们一顿。
    前头的高大背影絮絮叨叨的有点啰嗦,但听在耳里比世上任何话语都来得动听,符南雀不知道别人被念叨会是什么心情,他此刻只感到眼窝子湿热,暖烘烘的暖流从眼眶一直暖到心坎去,扑通扑通地跳动回到耳边无限放大。
    我说,你今天对那个新来的符南雀好像有意见。宋呈宾接水洗漱,吐口泡沫水对结伴而来的邓李捷道。
    破宅的条件简陋,卫生间就算收拾出来也没人敢独自前往,大家想去都两两结伴打起电筒一同去,倒找回些读书时代结伴上厕所的记忆。
    趁着这会儿没人,宋呈宾不免叮嘱自己这位师弟,好好的别在外人跟前耍性子,你忘了上回多嘴被人拍上网的事?
    邓李捷嘴含泡沫说:上次是人断章取义也不能怪我,再说我是看不惯姓符的,今儿那老伯听着是他亲戚。人家对他有说有笑的,他呢?对自家长辈那么无礼,也不知导演上哪找的没素质的人,我就是看不惯。
    你管他人品如何,再看不惯也就待几天,安生点别闹什么事。宋呈宾叹气,这邓李捷就是热血上头,看什么都有股中二气,现在这局面能苟住就别惹事,他都脑子够乱了还得看着这小子。
    严厉嘱咐他别生事,等邓李捷闷闷应下,宋呈宾拿起杯子牙刷准备跟人走,转身拿起洗漱台的电筒,眼角余光闪过一抹红影。
    宋呈宾抬眼望去,门外乌漆抹黑树影重重,电筒照过去残垣断壁尽显阴森荒凉,心底更是发毛。
    宋哥?邓李捷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颤声问:怎么,是有什么嘛?
    宋呈宾拿着电筒照一圈,脸色阴沉放下:没,我们回去吧。
    闻言,邓李捷也不愿多逗留。两人脚步匆匆往大堂内去,交错杂乱的脚步声在漆黑廊道下回响飘散,秋风卷起地上枯叶落在一双赤足上。
    砰
    酒杯重重落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动静,这点声响被大排档的抽烟机声给覆盖过去,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我打记事起,他们就在我耳边念叨
    酒香熏得脑子麻木飘忽,符南雀借着酒劲把肚里陈年的不满通通发泄出来:他们说符南雀你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符南雀是个没人要的小孩,连父母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
    表面上。
    南雀又考第一啦,真聪明。我家混小子有你一半就好咯,什么时候有空帮弟弟补补课嘛?
    背地里。
    他这命里就克亲,命水不好,学习好有什么用,没爹妈照顾不就得自己勤奋么。
    这些刺耳的话明里暗里伴随符南雀成长路线,到他长大成人,他们意识到他也是个大人,那些碎语才没再出现过。
    我就算身世不好,关他们屁事!一根指头晃悠悠指向自己的鼻头,符南雀头回爆粗,完了打个响嗝道:你说怎么有人喜欢拿人的痛处去诋毁笑话人呢?
    郑开屏抿嘴不语,伸过手来想要拿过他手里的酒杯,符南雀一把拨开痴痴笑道:我告诉你个秘密哦~
    什么?
    符南雀神秘兮兮凑近郑开屏说:我见过我父母的模样,在墓碑上。
    我家没有一张他们的相片听说当年叔婶收拾他们物件的时候,把照片都丢了。符南雀说:一张都不留,听说还是姥爷从我父母的单位要来的工作照,才把留下这唯一的头像。
    我想他们就去看看,看着他们的模样印在脑子里。符南雀脑子混沌的有些理不清头绪,脑瓜顶覆上层轻柔的重量揉着脑门,他哼笑接着说:印在脑子里不会忘,我才不是没见过爹妈模样儿的孩子。
    说着一头扎进结实的温暖里,好像被谁用力抱着很安全很暖和,古龙水的香味萦绕鼻尖,模模糊糊有个身影在脑海里闪现,但符南雀已经顾不得去捕捉细思。他独行太久,终于有倚靠可以放心沉睡,符南雀只想在这儿安稳中稍稍放松自己,等明天醒过来,他再继续坚强。
    意识陷入更深的睡梦中前,符南雀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说:放心,欺负你的人,哥会替你教训。
    前来收账的老板被郑开屏凶神恶煞的黑脸给狠狠吓一跳,战战兢兢的收下饭钱,连话都不敢多说句。
    看不出来长得斯斯文文挺帅气的小伙,居然是个混社会的。啧啧~世风日下哟~自以为了解一切的老板暗暗鄙夷。
    第42章 教训(下)
    是夜。
    符叔睡到后半夜醒来起夜,双眼迷蒙地拿脚探着鞋穿上在黑暗中摸索起身,自己家就算是不开灯的情况也能准确找到想要去的地方,既省电又省事,符叔绕过床尾打着哈欠往门口挪步。
    瞄见今晚窗外亮堂得异常,就一小片发白的有模有样的形状立在窗户前,符叔品着不对,脑子混沌地转不过弯来,迷瞪眼瞅窗外头白花花一片像是有人一动不动地盯住自己的方向。符叔擦擦眼定睛看去,窗外瘦小的人影清晰可见,那张微微挂笑的脸在他入睡前还看过。
    哎哟,老婆子你大晚上站那干什么?快回来,这是二楼,你疯了?!
    她依旧淡笑就是不说话,慈祥宁和的神情与她惯来的彪悍撒泼不相符。符叔急得骂她疯婆娘过去就要开窗,抬手落在窗锁上,后头忽然响起绵长均匀的呼噜声犹如当头棒喝,把符叔未清醒的脑子给狠狠震醒。
    符叔犹疑地看向身后,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他媳妇睡得雷打不动,没有跑出去也没醒,那窗外意识到某种可能后,符叔顿时背后发寒,冷汗沁出也不晓得擦,颤栗不止地回头看,窗外的人影还在冲他微笑不变。
    这个可怜的大叔到底想起他们家二楼外头墙壁平滑没有腰线层,哪来的地方给她站在他家窗户前?符叔惊骇不已,瞪大双眼见窗外的人影抬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手指跟他打招呼,终于把堵在嗓子眼的恐慌喊出了声。
    鬼啊
    符南宝从睡梦中惊坐起身,他好像听到他爸叫来着。今晚才跟老头闹矛盾,符南宝不是很想去搭理他,倒头睡回去闭眼正要再酝酿睡意,隐隐的叫喊声再度穿透门板传到耳边,他嫌恶地拉起被子盖过脑袋。
    隔壁屋的叫喊还没停顿,不多时连他妈尖叫也加入其中,符南宝啧一声掀开被子拿脚踢踢身边人:你去看看都什么事叫得,还让不让人睡?
    他老婆是个浅眠的人,今晚这动静和符南宝连续的推动却都没能吵醒她,符南宝嘀咕睡得像猪似的,那边这会儿又莫名没了声响,他心烦地停下动作背过身去继续睡。
    片刻的功夫,将睡未睡间感觉脸颊刺痒像是谁拿羽毛在脸上滑来滑去,憋一肚子火的符南宝立马点炸,刚才叫不醒现在反而闹他,睁开眼就想教训他老婆,入目一头瀑布般的黑长直发从上而下撒他满脸扫得他面部痒痒。
    再往上看,他老婆那张脸掩藏乌黑浓密的长发中嘻嘻发笑,笑得渗人恐怖,符南宝怔楞半晌才看清他上方的除了头以外,往下再没任何东西。
    呜哇,老婆老p啊!!
    符南宝怕怕地转头想要推搡叫醒身边的人,却见边上枕头空落落什么都没,只有一具躯/体躺在旁边,吓得他翻身滚下床。
    半空中悬着的头锁定符南宝的方向,他滚哪便转向哪始终盯着他不放,你不是叫我?
    头居然说话!符南宝闻言哭着脸慌忙摇头如拨浪鼓,我没叫,没没。
    你们不是总嘲笑没爹没妈吗?我就是被你们的讥讽引来的,你看不起我的身世?头飘忽忽转个方向,没刹住力道在空中打个旋转一圈,把符南宝又是吓一大跳哭都不会哭,干嚎着是他们叫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符南宝边哭边瞅准机会手脚并用爬到门边,扭开门把夺门而出和外头冲出来的符叔符婶撞在一块,三人滚做一团抖成筛糠,眼睁睁瞧着两边屋里走出来不是人的东西冲他们飘过来。
    他们可都瞧见,那长长的纱裙下没有脚。
    有鬼啊
    齐齐发出惊恐的尖叫响彻房子上空,在四散开时被隔绝在院子外的一圈结界里,闹出的声响再大也飘不到外头,不会惊扰邻里休息。郑开屏摇头晃脑在符叔一家的惊恐声中深深感慨自己的体贴和远见,靠在树梢上静静听了许久,召来办事的老鬼讨好地问他对此满不满意。
    郑开屏凉凉掀起眼帘,叮嘱道:好好教育他们积口德,学会向善。
    他要让他们再也不敢对符南雀的身世说出半个字的嘲讽。
    符南雀意识清醒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他果然是酒量不大行,几杯下肚就不省人事被郑开屏扛到附近旅馆凑合一宿。
    第一天开拍日迟到可不好,两人又是整晚没有回节目组驻地,紧赶慢赶掐点回到破宅那头发现驻地都炸开锅了。
    符南雀顶着宿醉的头疼跟郑开屏回到破宅,便见大堂内一群人围作一团脸上都是焦急无措的神情。虽说自见到起他们就没个宽心样儿,但像现在的着急忙慌却是没有过的,符南雀和郑开屏莫名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疑虑。
    莫非昨晚那东西趁他们不在大闹片场?
    怎么回事?
    郑开屏拨开人群走进去,赖辉导演见着他跟看救星似的立马上前,他可是听苏姣和金姐说过这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可就指着大师帮他们平安回去呢。一见到郑开屏便忍不住想要将事脱口而出,索性赖辉再慌还有点理性在,思及郑开屏二人现在没打算透露身份,到嘴的大师二字生生拐个弯咽了下去。
    赖辉清清嗓子焦心隐晦道:郑先生是这样,李倩倩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烧,净说胡话怎么也叫不醒,我怕
    后面的话赖辉没再接下去说,但他脸上惶恐的神色明明白白的告诉郑开屏他们,他怕是有脏东西作祟。不止赖辉,在场好多人都如此想着,毕竟大家都是一起经历过事的,见李倩倩开拍前就这般模样,让这群故作乐观的年轻人都承受不住心理防线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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