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初学骑马之人,都会有被马鞍磨伤的经历。
    大腿内侧明明是很隐私的部位,不过两个人都表现得很坦荡。随离摸过之后,时倾便感觉到痛感迅速减轻到微不可察的地步,问道:咦,不怎么痛了,你施了法术?
    随离不答,把时倾稳稳抱在怀里,双腿一夹,宽大的袍袖扫过马臀,催马飞驰了起来。
    有随离带着,那马跑得又快又稳。两个人没有多说话,静静地享受着相处的美好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时倾有种直觉,觉得随离这次回来,短少了些精气神。随离不说,但时倾能从两个人静静相处中,感觉出来。
    时倾趁着歇马休息的空当,忍不住问随离,是不是受伤了。
    随离表现得浑不在意,只说没事。
    没有否认,那就是真受伤了?时倾便问随离,说他那么厉害,怎么还有人能伤到他?
    随离笑着,指了指天,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时倾:天上有天,老天爷真的有眼,你相不相信?
    时倾笑起来:你说老天有眼,是不是挨了老天爷的惩罚?我就说嘛,你本事那么大,谁能伤你?
    说着说着,时倾感觉不对了,大不服气地道:就帮我传个口信,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你?要是真有老天爷,是个瞎了眼的吧?可惜我就是个凡人,不然,定然替你理论去!
    听见时倾居然还想给自己打抱不平?这话说得忒稚气忒可笑,可听在耳里,却让人觉得很是熨贴受用。随离纵声长笑,只觉得他的心情,从未有此刻这般舒畅过。
    那马并非骏马,驮了两个人,又没有替马,随离不敢过度使唤马匹,跑一阵,歇一阵,晚上还在野外睡了一会儿,算着时辰,次日巳时到达了安若王府。
    远远望见王府,随离便下了马,把马缰交给时倾:你自己前去便是。
    时倾知道随离要隐身离开,赶紧叮嘱道:我叫你,不许不理我!
    好。
    有了随离这个保护,时倾只觉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独自走到王府,时倾朝大门口的府卫揖手道:子濯先生门下弟子柴时倾,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王爷,有要事相告,烦请大哥通禀则个。
    没有等待多久,冲出来四个气势汹汹的府兵,把时倾团团围住,传话道:王爷有令,把柴时倾押进去。
    时倾早料到他来王府,不但不会受到礼遇,只怕还要遭到羞辱,不过大义所在,不能不来。
    他明明报出了「子濯先生弟子」和「东宫来使」的身份,以及有要事相商的目的,得到的居然是「押进去」的待遇。
    由此可见,王府对他的逃跑,有多恼怒记恨。
    时倾赶紧退后一步,道:我是代表东宫太子殿下前来,跟王爷有要事相商,你们不得无礼!
    其中一个府兵道:王爷说了,柴时倾若敢挣扎反抗,就捆了拖进去!
    那意思,他可以自己走进去?行吧,还不算太丢太子的脸。
    四名带刀府卫,两前两后,把时倾包围在中间,摆出押解犯人的架式,带着时倾往府里走。
    时隔一年多,重回自幼长大的地方,这里的景致基本没变,变的,是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
    时倾分辩着周围的景致,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安若王爷的书房。
    安若王爷的书房乃是王府商议机密事务的地方,一向有亲信府兵日夜守卫。
    时倾自然是没资格进王爷书房的,不过有元恺带着他,偷偷指给他看。
    看来,王府虽恼恨他逃跑,但对他说的,代表东宫前来有要事相商之辞,还是非常重视的,因此,直接把他押来了王爷书房。
    此时在书房门口,长身玉立着一个青年,冷淡而疏离地看着渐渐走近的人。
    即便隔着老远,时倾只一眼,便立即便认出来了,那是楚元恺。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少年成长为青年。这期间,昔日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一个经历了丧母之痛,一个经历了背弃分离。
    时倾看着眼前这个冷脸青年,忽然便明白了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的感受,他只抬手一揖道:时倾见过小世子。
    楚元恺面无表情地,好像根本没听见时倾说话似的,一挥手,那四个带刀府卫便退在一边侍立,元恺冷冷地扫了时倾一眼,转身进了书房。
    时倾跟着走了进去,只见书房里坐着王爷,世子,三爷,以及深受王府器重的几个谋士,元恺没有位置,站在安若王身后。
    书房里的人一个个都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看起来,竟是三堂会审的架式。
    这要换了一年多以前,这阵仗,怕要把时倾吓着。好在他在东宫里,见过好多次小朝议大阵式,心下还不算太虚。
    时倾上前给王爷和世子三爷见过礼后,王爷和世子三爷既不出声,也不赐座,就那么看着时倾。
    整个书房里,没有人说话,静得鸦雀无声,寂默中,透出无形的威压。
    知道王爷和世子这反应,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时倾努力挺直了身躯,不让自己显出怯懦来,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晚生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有要事相告,连个茶都没有,这是王府的待客之道?
    世子呵呵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说道:待客之道,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两年之前,柴小郎从我王府不告而别,算什么客人?纵然你不是我王府的人,住个客栈,离开之时,也得向客栈掌柜说一声吧?我王府好心好意护送你扶柩回乡,你却半路勾结匪人,一声不吭跑路了,这就是你柴小郎的为客之礼?
    他称时倾为「柴小郎」,意思是没把时倾当成太子遣使,而是当成王府逃犯,这跟先前那句「押进来」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脉相承。
    时倾倒不是非要讨这杯茶,只是借此打开僵局,回道:当年,晚生若向世子爷辞行,世子爷会放晚生离开吗?
    你好好辞行,我王府为什么不放?楚英睿把这句睁眼瞎话,说得笑呵呵的,理所当然。反正柴时倾的问题,是一个假设,怎么回答都有理。
    第30章
    时倾做了一回搅屎棍
    紧接着, 楚英睿反守为攻,兴师问罪道:本世子倒要请问柴小郎,我王府对你母子仁至义尽, 你却心怀叵测, 在我王府行那龌龊下流之事
    楚元恺忽然大叫一声:父亲!
    听楚英睿的语气,明显是要质问他利用元恺的感情, 这种事,怎好拉到台面上来掰扯?
    看来, 楚英睿一心想压制自己, 连儿子的颜面都不顾了, 连元恺都忍不住出声打岔。时倾果断转身向安若王一揖道:当年是个什么情形, 大家心知肚明, 晚生此来, 并不想为过去之事做口舌之争,而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有要事相告,还请王爷殿下摒退左右。
    邹凡尘早就告诫过时倾:不要跟王府掰扯旧帐, 越扯越扯不清, 没有意义, 要快刀斩乱麻,引入正题。
    楚英睿看见时倾能在自己的威压下, 不露怯意, 还三言两语便摆脱了自己的纠缠,直呈来意,干脆利落地化解了被动尴尬局面, 主动引导话题, 从而掌控事态发展方向。
    楚英睿心头, 不由得对时倾高看一眼:一两年的时间,这个青年,已非当初那个懵懂可欺的少年了,这份利索劲儿,还有这份胆气儿,似乎比自己精心教导的儿子还胜一筹。
    楚英睿这里还在心头评估着,三爷楚英豪已经气笑了:好小子,才离开王府多久呀,就认不得人了?想当年,是我们王府救下你们母子,还给你吃,给你穿,教你读书
    楚英睿忍不住出声喝止:闭嘴!
    明明自己想用旧事压制时倾,已经被时倾呛回去了,同样的套路,老三紧跟着还要再来一次,简直是自曝其短。武夫就是武夫,完全不懂文士之间的言辞交锋。
    时倾若一直在王府,跟他们在同一立场,老三所说的这些,便是恩情,关键时候提一提,令受恩之人感恩图报,是很有用的。
    可时倾逃离了王府,表明了跟他们不在一个立场,一再拿当年的恩情说事,就变成了挟恩图报。而挟恩图报的结果,往往是恩人变仇人。
    可笑老三根本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差别,还想拿出来市恩,太丢脸了。
    老三管着王府的府卫,消息灵通,他明明没有知会老三,老三自己跑过来,说要「看看」时倾那小子。看就看吧,还要出丑!楚英睿对这个三弟,一肚子的没好气。
    时倾没想那么多,他站在王府书房里,而太子殿下正率领着八万禁军,向和岐州,向安若王府步步逼近。
    他能快马加鞭,比禁军提前一天,赶到王府,是他和老师跪在太子殿下面前,苦求来的,这是最后能够阻止王府谋逆,令他们悬崖勒马的机会,时间紧迫,他没心思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因此,时倾没有理睬楚英豪的叫嚷,只向稳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连个表示都没有的安若王说道:想必王府已经得到探报,太子殿下操练的八万禁军,如今正在前来和岐州的路上,大约明日可到。
    楚英睿道:太子殿下替陛下前来向父王贺寿,这些禁军是要来操练给父王看的,此事知者甚众,何必你来报信。
    太子为什么要领用军资军备来操练这八万禁军,大家心里都有数。
    安若王府这些年暗地里干的小动作,连当年不涉世事的时倾都看出来了,凤景城里,那高坐龙椅上的人一直对安若王府不放心,怎么会一无察觉?不过忌惮着神光帝颁赐给安若王府的密旨,在没有拿到实证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楚英睿这样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在安若王府没有实施具体行动之前,朝堂方面是不敢先戳穿那层窗户纸的。
    否则,就是朝堂理亏,说不定,安若王府能凭神光密旨反制朝堂,陷当今圣上于被动,并借机翻身上位。
    安若王府之所以让朝堂方面既忌惮,又不敢轻易发难,只因神光帝为了补偿安若王,除颁发了丹书铁券之外,另赐下一道密旨。
    谁也不知道,这道密旨的内容。所有人都猜测,那道密旨是制衡靖宁帝的。
    终靖宁帝一朝,除了把安若王府迁去和岐州,并限制王府子弟出仕之外,并不敢对安若王府实施毁灭性打击。
    邹凡尘给太子的建议,简单粗暴:太子殿下率八万禁军,拖着攻城辎重前来,摆出一副要借祝寿之名,剿灭安若王府的样子,以期逼反安若王府。只要能抓到安若王府的反叛实证,就能名正言顺地进行镇压和屠杀。
    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争辩前因后果,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么简单,更何况是皇位!
    时倾直视着安若王,说道:其实,王爷心里明镜一样,太子殿下操练禁军,是要用来剿灭王府的。
    楚英睿叱道:无知小儿,信口雌黄!
    三爷楚英豪更是一下蹦了起来:我会怕他?我只怕他不来!王府当然在凤景城安排了探子,对京城动静了如指掌。
    只有楚承泽端坐不动,抬眼看向时倾,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冷光,像要把时倾看透。
    时倾不理会三爷楚英豪的咆哮,只朝安若王进言:王爷请细想:当今圣上,身体抱恙已非一朝一夕,太子殿下身份何其贵重,他为什么还要跑到和岐州来冒险?
    安若王终于开口了:你且说说看。
    请恕晚生直言。王府经营二十余载,不知在朝堂上埋下了多少人手,谁能保证派来和岐州的大臣,不会跟你们勾结在一起?只有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跟你们勾结的可见,陛下要对付王府的决心。
    想必王府也应该清楚,太子殿下是个谨慎小心之人,从来不会轻率涉险,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哪会主动请缨?请缨之后,禁军点兵,领用军备,日夜操练,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显得太子殿下成竹在胸。
    安若王紧钉着问了一句:你知道太子想怎么对付我们王府?
    时倾再次朝安若王深深一揖:此正是晚生想要禀告王爷的要事,还请王爷摒退左右。
    安若王沉吟了一下,终是开口吩咐道:你们退下。
    世子和三爷几乎齐齐喊道:父王!
    三爷楚英豪性格耿直,心里怎么想的,嘴里直接说了出来:父王,不要相信这只白眼狼,直接把他拖出去砍了,给十七出气。
    安若王嗤笑道:该怎么做,孤还用你来教?声音不大,却透出十足的威压。
    三爷楚英豪赶紧连称「不敢」,一边起身作揖,一边退向书房外。
    他一走,其他人亦不敢再多话,都往书房外面退去,连元恺也随着众人退了出去,只有楚英睿坐着没动。
    时倾逃离王府之后,王府曾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动静,王府这才确定,时倾没有告发王府。不告发,就说明时倾对王府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想毁灭王府。
    有感情还逃离王府,只说明,时倾对王府所谋之事不认同,不愿意被王府所裹胁,这种思想观点上的分岐,来得比感情更深刻,更尖锐,更不可调和。
    然而,时倾又赶在太子大军之前,冒着被王府清算旧帐的危险,跑来王府,表示「代表太子殿下前来,有要事相商」。
    皇位上只能坐一个人,王府跟太子,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楚英睿猜想:时倾此时跑来,并不是要「相商」,而是来「劝降」的吧?好借此向太子邀功吧?
    自从柴时倾逃跑之后,王府便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想不到,柴时倾竟然投靠了东宫太子。
    提前站队,冒死出力,只等太子登基,便能收从龙之功,楚英睿倒对柴时倾的识时务颇为赞赏。
    柴时倾拜邹凡尘为师后,行事和能力,显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和成长,已今非昔比了。
    楚英睿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朝柴时倾说道:人都退下了,有什么话,说吧。有他在,绝不容许柴时倾花言巧语鼓惑他父王。
    时倾对安若王又是一揖,说道:请王爷摒退左右。
    书房里就只剩下世子了,难道连世子也要摒退?
    楚英睿一下站了起来,哂道:有什么话,是本世子不能听的?他是王府世子,将来要继承王爵的人,有资格予闻任何王府机密。
    再说,图谋「拿回」皇位,是他在负责一切具体事务,柴时倾想谋求说服安若王,跟东宫达成某种妥协,怎么可能绕得过他?
    事关机密,太子殿下吩咐过,只可说与王爷殿下一人,法不传六耳。
    静默了一下,安若王还是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楚英睿还想争取一下,借用了三爷的说法:留父王一人,谁知道这白眼狼会干什么?
    把人都摒退了,时倾想干什么?会不会凭着年轻,妄想刺杀老王爷?虽然他们已经搜过柴时倾的身,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不防备。
    安若王淡淡说道:他是咱府里养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老三看不清楚,你也不清楚?
    他平时看上去高高在上,似乎从来不关心王府里的琐碎杂事。可王府里的大事,重要人物的品性,他没有不清楚的。他只是精力不济,抓大放小,提前下放一些权力给世子,好让王爵传承平稳顺畅。
    楚英睿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他们现在站在对立的两个阵营,谁知道柴时倾会不会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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