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直面过最残酷的死亡,才会让他明白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情。
    知道林牧青来的意图,钟校尉虽然有些好奇: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救了几个人,想留在寨子里。林牧青笑着,年初蛮族的人来,我们寨子里还是有些损失的。
    钟校尉嗤笑了一声:你唬我,我们这回来的人可说了你们什么损失都没有。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几个已经战死的兵丁的户籍文书,本来都是要送去云西县衙户籍管理处销毁的,这会儿给了林牧青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多谢您,等战事结束,来云北请您喝酒。
    钟校尉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快过年了,记得注意点儿,别又出去年的事。
    林牧青双手抱拳,朝钟校尉行了个大礼。
    最后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了,林牧青骑着马,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山上,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他回到云北的时候先是去了许家的酒楼里看望随旌。
    他适应得很好,这会儿裹着一件厚棉衣,正在看着账本,他的旁边应该就是许家找的学徒,他一边看账本,一边在跟他讲些什么。
    兄长。
    随旌站起身来,看着林牧青风尘仆仆的样子,让那个学徒给林牧青斟了一杯茶: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出门了一趟,今天刚到,顺便来看看你。林牧青看着他,气色还好,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太多了。
    嗯,还有几天过年了,我跟东家说了腊月二十九回家。随旌看有客结账,也顾不得招呼他,又去了柜台前面算账。
    看他安好,林牧青又跟他打了招呼之后就回了山上。
    从上次向阿么给随玉放假之后,随玉在家就是上午跟春娘一起做针线,吃完中饭之后就回娘家,在娘家待一下午,吃完晚饭之后再回家。
    随施从之前的还担心别人说闲话,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只是偶尔还是会跟随玉一起去他们家,跟春娘说说话,随运昌最近就捉着林华,带着他一起看那些生涩难懂的古书。
    林牧青回来的时候随玉在寨子门口转悠,虽然林牧青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但他就是有预感林牧青会在今天回来,果然被他等到了。
    等在这里做什么?林牧青下了马,怀里还揣着一个热气腾腾地烤红薯,递给随玉。
    随玉喜滋滋地接过来,嘴上却还是在抱怨他:家里又不是没有红薯,买个着做什么?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那软糯的红薯一直甜进了他的心坎里。
    不用担心了,户籍问题也都解决了。林牧青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牵随玉的手。
    怎么解决的?随玉一边吃着红薯,一边问。
    我从钟校尉那里找了几张已经战死的将士的户籍文书,本来是要送去云西销毁的,我拿了回来,就放着吧。
    随玉点了点头。
    我还去看了兄长,他的气色挺好的,别担心。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腊月二十九。林牧青回答,咱们二十九就下山去接他。
    好。
    今年过年就没有再去县城买年货,因为他们从廿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这会儿只需要再去山下镇上买些东西就行,顺便接随旌回家。每年到这个时候例行去祭拜林华的哥哥,就是林华和林平两个人去的。
    今年因为有随运昌在,写对联的事情就落不到随玉的身上了,不过随运昌也没有让他闲下来,让他在一边磨墨,想偷偷跑也被随运昌捉了回来,写完之后,随玉又忙上忙下地给他捏肩捶腿。
    到三十这一天,他们一家人都上了山,寨子里面没有设祠堂,因为寨子里住的人都不是同宗同族,有去世的人也都是葬在山上。
    所以他们带回来的随玉和崔姐夫的牌位,随运昌决定把他们的牌位也葬在这里,这一回,他们终于让已去的人入土为安了。
    虽然不能魂归故里,但好歹也算不必再流浪,从此就在这里生下根吧。
    祭拜完先人之后,他们一家人回到了林牧青的家里。
    随运昌本来想着今天过年,随玉是不能往娘家去的,可他没想到,林牧青直接把他们一家人接到了自己家。
    谁说的过年自家嫁出去的孩子不能回家的?过年不就是要团团圆圆吗?爹你就入乡随俗吧。
    随运昌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说不过林牧青了,只能坐在一边,又把林华捉了来。
    随玉看着自家爹爹吃瘪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他不敢笑出声来,怕随运昌训他。
    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在很早之前,早到林牧青送随玉去廿州的时候,他就找人做了这一张大桌子,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幕,一家人就这样团团圆圆地过年。
    林牧青做了很多菜,这么大一张桌子都快要摆不下了,桌上还摆了几坛酒,林牧青有些今晚要不醉不归的意思。
    连随旌都动了动酒杯,示意林牧青给他也倒一杯酒,涂虞本想阻拦。
    但一想他的身体向阿么都已经说过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么多年都滴酒不沾,今天破一回例好像也行。
    他们一家人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去年的年他们都记得,一家人在寒风猎猎的屋子里,围着屋里唯一一个发着暖气的炉子,吃着半生不熟的饭菜,念着远在天边不知道生死的家人。
    随运昌端着酒杯,朝着坐在自己身侧的林牧青,林牧青以为他要跟自己碰杯。
    于是赶紧端着酒杯面向他,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他的控制了,只见随运昌慢慢地站起身来,双手端着酒杯,随后朝着林牧青弯腰鞠了一躬,他的腰弯得很深,把林牧青吓得快跳起来了。
    爹您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大的礼我怎么受得起啊?
    春娘也是着急:亲家您这是做什么?他一个小辈,怎么受得起您这么大的礼。
    随运昌沉声说:他受得起,从一开始是救了玉儿的命,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到后来对远在廿州的我们雪中送炭,再后来又不远万里地带着我们一家老弱病残地回到这里,又给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
    我为当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的怠慢和轻视道歉,也要谢谢你,让我直面了我这么多年的错处。
    林牧青这会儿头皮都在发麻,他实在惶恐,其实他平时还是有些怕随运昌的,生怕随运昌也拉着他去读书,那简直比骂他一顿还让他难受,只是这会儿,随运昌跟他这样说话,让他整个人都慌了神。
    您不用这样的。林牧青的腰弯得比他还深,我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娶了随家的宝贝,您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好啦,你们别这样敬来敬去的了。随玉托着两个人的手让他们站起来,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谢来谢去的了!吃饭吧,好饿啊。
    最后林牧青和随运昌两个人都一口干了手里的酒,然后再都坐下。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放松,随旌有些贪杯,这会儿连已经通红,随运昌喝得也有些多,虚着眼睛在放空。
    吃完饭之后,随运昌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边守岁,随施和涂虞帮着收拾完了残局之后,林牧青和随玉又送他们回家,并且把春娘准备好的守岁的那一套东西又搬回了随家。
    看着他们都歇下,林牧青才带着随玉回家,依旧是背着。
    林牧青,已经一年了。
    嗯。
    我好高兴。
    嗯。
    你为什么只会嗯?
    林牧青把人放了下来,他们回去的路上很黑,天边的月只有弯弯的一角,林牧青捧住随玉的脸,酒气在两个人之间缠绕,最后在他的唇边吻了吻。
    林牧青把随玉拥进怀里: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随玉回抱住他:嗯。
    每一年都要一起过,一家人,一起。
    嗯。
    你为什么也只会嗯。
    随玉笑起来,踮起脚尖,微凉的手捧住林牧青有些发烫的脸:我跟你学的。
    我爱你。他的脸很红,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头,还是对说出的话不好意思。
    随玉听完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又努力去看他的脸:喝了酒说的,不算。
    林牧青嘟囔着,一边低头用自己的脸去蹭他的手:你怎么不学我?
    你喝多了说的话我不信。随玉松开手,回家了,林牧青。
    我错了。林牧青又去蹭他。
    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正文完结了!别慌,想看怀孕养崽的,会有番外的,另外还有什么想要看的番外吗?我构思构思。
    正文连载这段时间从来没有鸽过你们,骄傲滴抬头挺胸,不过今天白天要出门,不一定有时间码字,明天一定一定要鸽了你们了!
    感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爱你们,完结撒花发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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