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玉笛白马 作者:龟哥

    第 486 章

    杨宗志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凛:“看来……他们口中这位大人,倒不是个不识时务,不懂变通之人。”他心中明白,就以他前些日在幽州城外闹出的动静,北郡十三城的知事和守备军官们,不可能不知道他留在北郡的事情,却一直相安无事,便是当前局势下大家默许的一种均衡。

    他虽然是朝廷秘捕的反贼,可是朝廷号令现下难以在北郡生威,而北方四国又屯兵塞外,虎视眈眈,大家同是南朝人,有什么事情,也等到打退了蛮子大军再作清算,杨宗志虽然与北郡十三城的守军未作通讯,但是人家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来找义军的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一旦蛮子退兵了,或者朝廷的援军赶到之时,这些大人们便不会再眼睁睁的瞅着他拥兵自重,而是会捉拿他归案才对。

    如今局面,幽州城的知事大人只作看不见他,从未听说过他而已,可是他一旦被这些营役拿住了,这位大人碍不住脸子,说不得还是要捉拿他归案,送交朝廷处置。

    那当先的衙役喊过话后,便举着火把,向要走过石桥,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费幼梅紧张的浑身轻颤,转身拉住杨宗志便要向房内跑去,正在这时,门口有人高呼道:“大人驾到。”

    大门口火光冲天,人影重叠,一个身影在无数衙役的簇拥下,雄赳赳的迈步走进院子来,他一走进院子,衙役们便分开两列,将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大人向前走几步,依稀可以看清楚他身材颇为瘦削,脚步有力。

    石桥上的压抑止住脚步,回头向那大人作了个礼,大人沉声道:“吕先宗,你发现了什么?”

    衙役吕先宗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启禀大人,这座阳家老宅小人非常熟悉,过去被一个北方来的游牧商人买下来,便废弃了无人打理,前几个月,小人听周围的住户说,这宅子里时而闹鬼,有女子的声音,半夜三更的在里面吟诗说话,那些住户好奇下,前来查看时,又看不到任何人影子,只能见到烛光一会暗,一会亮,住户们吓得不轻,再也不敢踏足这院子半步了,小人听说后便留了心眼,今个晚上,果然把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捉住啦。”

    杨宗志在屋角下不禁啼笑皆非,有人闹鬼……那自然是秀儿那鬼丫头的恶作剧,她不希望有人前来打扰自己的清净,又担心被人发现她留在古宅中的纸讯,所以才会这般吓唬来人,让人对着古宅敬而远之,那才是遂了她的心愿。

    不过这位大人一走出来,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或许在哪里见到过,火光从那大人的背后亮起,杨宗志便只能看见他的身形,只见他背着双手,威风凛凛的迈步走过来,一边听吕先宗回话,一边嗯的一声,走到石桥上,就着吕先宗手中的火把向这边看了几眼。

    四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番对视,爆发出截然不同的神采,费幼梅清丽无匹的秀眸中尽都是担心惶遽,她害怕自己一时好奇,催促着大哥前来阳家古宅看个究竟,最后反而使大哥落入衙役的手中,因此那位大人和手下前来查看时,她便高高的挺起美艳的儿,将鼓囊囊的嫩胸顶得几乎撑破衣襟白裙,想要将大哥遮在身后,不让来人看到半点。

    反观吕先宗的眼神,却是猛的一亮,他倒是还没注意到杨宗志的面容,只是依稀里觉得颇为书生俊逸,可是他身边站着的这位小姑娘可不得了,长得如此祸国殃民,艳绝人寰,更为惹眼的是,她的身材又恁的出众,羊脂白玉般的脖颈下,是一副遮掩不住的豪耸娇躯,前凸后翘,便是那宽宽的长氅都盖不住。

    吕先宗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只感觉呼吸急促,这时,他身边的大人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跳起来在吕先宗的脸颊上,猛的抽了一掌出来,吕先宗始料不及,根本没有闪避,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痛,手中的火把便滚落在石桥下,被积雪所灭。

    吕先宗从费幼梅艳丽的风情中回过神来,探手抚着抽痛的脸颊,转头惊恐的唤道:“大人,你……你……”火把一灭,这石桥上顿时恢复先前的黑暗,大门口虽有火把重重,照到这里便幽幽的小了不少。

    那大人怒口道:“呸,你这不开眼的臭小子,你看看清楚,他娘的,这屋里哪有人那,连……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的眼睛难道瞎了不成?”

    吕先宗慌张的向杨宗志站立的方向看一眼,火把灭了,只能透过头顶皎洁的月色,依稀看清楚,这里的确是有人的,而且方才也看清楚了,他们可不是什么鬼魂,人家都说鬼魂是没有影子的,方才火把还亮着的时候,吕先宗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身影,投在背后的墙壁上,分明的紧。

    吕先宗心想:“大人……他这是怎的了,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他却是说什么都看不到,难道……他真的被鬼魂迷住了眼睛?”他咳嗽一声,探手拉住大人的官衣,那大人心惊肉跳的挥手躲开,狂骂道:“拉什么拉,还不快给我滚出去,还有……传我的命令下去,这间屋子,日后再也不许有人来查,否则的话,嘿嘿……老子便对他不客气。”

    大门口边还守了数十个衙役,吕先宗却是觉得心头寒气直冒,怪不得方才瞥见这姑娘恁的美貌,难道……她当真是得道修仙的狐狸精不成,不然的话,她又怎么能长得如此漂亮,而素来倚红偎翠的大人,却又怎么能对她这般美色视而不见。

    他行动稍稍迟缓些,那大人又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得踉踉跄跄的,几乎滚下了石桥去,然后那大人挥手命令众人出去,又将院门从外恭恭敬敬的阖好,这才悄悄瞥了里面一眼,带着闹腾腾的众衙役走了远去。

    第五百二十章 眷眷 之四

    这群衙役来得快,去的更快,房门被人从外面阖上后,院子内顿时清冷一片,只有皑皑白雪落在地面上,静静无声,费幼梅倏地回过神来,不禁对着漆黑的大门口,讶然道:“走……走了?”

    杨宗志在她耳边嘿嘿笑道:“是啊。”

    费幼梅凝眉细思片刻,忽的急拉住杨宗志,道:“大哥,咱们也走吧,看方才那大人的模样,他或许是认出你来了,自忖这些人对付不了你,所以急着回去搬兵去了。”她说到便作,扯着杨宗志的胳膊向院门外走去。

    杨宗志笑着拉住她,摇头道:“走什么,他们不会回来了,幼梅儿,你再仔细想想,方才那大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费幼梅狐疑的蹙起了峨眉,眼神斜斜的向上看去,正好对上杨宗志笑吟吟的目光,她心头一跳,方才的心思全在大哥身上,那边两人的面色便没有多加注意,此刻回神想想,那吕先宗长的五大三粗的,倒是没有任何印象,而他身边的大人,似乎是长的精瘦的紧,腰悬钢刀,气势凛凛。

    费幼梅细细的眉头一挑,惊该讶的蹦起来,娇声道:“我想到了,那个大人好像是姓许的,他叫……对了,他叫许冲,上一回围聚长白山下的官军里,便有这个人,他被咱们从镜湖中打捞出来时,看着可是狼狈的紧。”

    她娇笑着说到这里,接着又道:“嘻嘻……大哥,你上次放过了许冲和江平不杀,看来他是要报恩那,所以明明方才看见了我们,他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把属下都赶走啦。”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报恩?我对他有什么恩情可言,他伙同华英,江平来捉我,却被我设计捉住,他不恨我入骨便很难得了,今夜他这么作,看来还是担心蛮子会打过来,所以暂且放下了个人恩怨,同仇敌忾而已。”

    费幼梅附和的点着小脑袋,腻声道:“那倒也是,人家不知道大哥你的本事,这位许大人可知道的不少,他自己都被大哥你冻在了镜湖里,吃尽了苦头,而且今日又听说义军在阴山口大败蛮子先锋,他这是明白……救北郡,总归只有靠大哥你啦。”

    她说到这里,抬头一看,见到杨宗志面上挂着萧索的苦笑,不由得又想起他今夜说起的担忧事来,费幼梅露齿咯咯一笑,促狭的将手心里的宣纸和夜明珠,放在杨宗志眼前晃了几晃,媚声道:“还是不说这些了,咱们来看看秀凤姐姐信里面说了些什么吧。”

    费幼梅一边说话,一边温柔的展开宣纸,就着夜明珠的亮色仔细辨认一会,接着方才道:“哼,坏宗郎,你若是迟迟找不到这阳家古宅来,那便说明你心底里没有秀儿我,人家也好好让你着着急,不将这边的讯息告诉你,不过你总算是找过来啦,罢了,人家总是对你挂不起脸子的。”

    费幼梅念到这里,温柔的抬头瞥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月色,费幼梅的嗓音既甜且媚,身边万籁俱静,只有寒风吹起她细腻如同天籁般的念诵声,杨宗志一边听着她小声怯怯的念字,一边想着秀凤的音容笑貌,只这几句话,一个古灵精怪的身影便迅速占据心尖,忍不住想得痴了。

    费幼梅不愿多打扰他,便又垂头向下看去,念道:“宗郎……秀儿……秀儿好想你,秀儿自小到大,从未体验过这般刻骨的相思滋味,小时候的事情,秀儿大多记不清楚了,有记忆的时刻,便是在凤舞池里潜心修艺,凤舞池是一个让人心如止水的地方,秀儿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般心如止水的生活下去,哪知道……我才刚刚一出山,第一次为父王和大宛国效命,便碰上了宗郎你,坏东西……你把秀儿的心思占得满满的,人家根本什么也想不了,什么家国世仇,君临天下,人家现在一点也不愿去碰,宗郎啊……你也像秀儿这般的想念过我么?”

    秀凤的字体又小又密,带有一些说不出的细致缠绵,费幼梅念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痴,暗暗附和:“是啊,大哥没来长白山之前,我想念他,可不比秀凤姐姐少过半点。”她旖旎的抬起螓首,看着杨宗志对着苍迈的天际发呆,白雪透下,夜空泛起幽蓝色,将杨宗志的侧面印入天边,端的引人心生悱恻。

    费幼梅嘤咛一声,腻声道:“大哥,秀凤姐姐问你话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低下头来,叹息道:“下面呢?”

    费幼梅不依的嘟起了小嘴,小声娇嗔道:“哼,狠心的大哥,便是一个‘想’字也不愿多说。”翻开手中的宣纸,继续念下去道:“嘻嘻……坏宗郎,你定然不会回答我这句话的,我知道呀,你最是心高气傲,嘴硬心软了,你在江南的杏林县那般对待秀儿,秀儿便是为你去死了也值得的,秀儿永远也忘记不了,你抱着秀儿坐在竹亭里哭泣的时刻,宗郎啊,你知道么,那个时候秀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可是我的心,在那一刻……真的化了哩,直想着那一刻死了也就死了,总是无悔的。”

    费幼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出来,心下好生艳羡:“原来秀凤姐姐和大哥这般的知心,她远在千里之外,甚至都能推想出大哥的一举一动,一个神态,一个表情,幼梅儿呀,你可不能比秀凤姐姐差的哩。”

    先前她还笑话这纸讯定然是一封情信,是秀凤姐姐特意留给大哥的惊喜,现下骤然看见了,方才明白,这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一个正经历刻骨相思的小姑娘,那内心辗转反侧的起伏,既有无限美好的,对过去的遐思,又有人比黄花瘦的缠绵悱恻,便是费幼梅轻声念出来,也觉得心头痴迷,感同身受。

    杨宗志又何尝不是同样心思,他看着头顶的月色,口中不断呼出白色的凝气,呼吸渐渐迟缓,暗想:“秀儿这丫头……”两人之间的身份虽暧昧不明,可就是这般的情丝纠葛,也让人不禁英雄气短,恍惚的明白了,旧时君王和大将,为何每每都有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壮举,这些个知心知性的女子,便如同人间最最灵秀的精灵,想要放弃掉她们,是何等的千难万难。

    费幼梅咯的一笑,抬头抚弄腮边的青丝,继续道:“嗯,罢了……秀儿心思迷乱,便忍不住对你吐露个够,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险些忘了答应给你办到的事情哩,宗郎啊,秀儿在里面厢房的躺椅下,第三根竹子的空心处,给你留了第二封纸讯,你快去那里看看吧。”

    费幼梅独自念到这里,将手中细小的宣纸毕恭毕敬的折叠好,塞进杨宗志的衣囊中,然后拉起他,腻声道:“大哥,咱们进去看看吧,不知道秀凤姐姐在第二封纸讯中,又要对你说些什么。”

    杨宗志哈哈一笑,不由自主的被她拉扯着,推开窗栏边的房门,走进漆黑的厢房中,费幼梅手里掌着暖光融融的夜明珠,在前引路,杨宗志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然心头一动,暗念:“这鬼丫头……”他过去常常笑话秀凤是小狐狸,就是因为她的心思,自己从来猜测不透的,分明是一件完整的事情,她偏偏要分开两段来说,一会让他翻开花坛来找,一会又说在竹躺椅下去寻,总之让他忙前顾后。

    不过转念一想,秀凤这般做,除了有一些小女儿家的邀功讨好意味外,实则更对她的性子,若是一件事情作出来,一点也不刁钻古怪,那可不是秀凤的为人了,但是她作这些,只让自己觉得益发亲切,半点也生不出厌恶之心,最后总是都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将自己摆布来,摆布去,好不惬意。

    费幼梅举着夜明珠,走进厢房中,看到这厢房布置的甚为简洁淡雅,与她在长白山的闺房小楼大不相同,厢房中的家居很少,只有一个黑色楠木书桌,桌边摆了几张凳子,靠边的窗几下,放置了一张宽宽的躺椅,躺椅是用竹子作成,上面铺了软软的布垫,人躺在上面,前后摇晃,仿佛惬意的紧。

    费幼梅对秀凤的第二张纸讯更是充满好奇,便拉着杨宗志走到躺椅旁,垂头一看,躺椅用粗大的竹杆所制,拍拍当中,似乎都是空心的,她用小手儿在四周摸索片刻,从上找到第三根竹杆的边缘,伸手一捅,隐约是打不开的,便又沿着竹杆摸到了另一端。

    这躺椅做的很宽,费幼梅用力踮起脚尖,也只能堪堪摸到那头,一只手撑在布垫上,柔细的小腰发力,在那头一顶,竹杆边的封口倏地脱开,费幼梅哎哟一声,顿时跌倒在躺椅上,随着前后摇晃起来。

    躺椅咿呀咿呀的乱叫起来,她倒是还没想着起身,便从空心处拉出一根丝帕作成的布绢,随手展开一看,念道:“嘻嘻……宗郎,你现在也躺在竹椅上了么,秀儿就是故意的,你知道么,秀儿时常都会靠在这竹椅上,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里面装满了你,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过去,梦里面也全都是你,现下叫宗郎你也尝一尝这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

    费幼梅咯咯娇笑着,对站在一旁的杨宗志挥手道:“大哥呀,秀凤姐姐让你也躺下来哩,你快过来。”

    杨宗志诶的一身,横着身子躺在费幼梅的身侧,抱着她温软似玉的娇躯,鼻中绣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女儿香,耳听她继续专注的念道:“好啦,我不能再多说啦,再说……人家便要忍不住去洛都寻你去了,小娇娘千里寻夫,可不知受不受待见,秀儿给你留信,有两件事情对你说说,首先嘛,便是赛凤那丫头的事情。”

    费幼梅口中念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惬意的靠躺在自己的身后,团身抱住了自己的小腰,鼻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角,激得自己浑身麻酥酥的痒痒不已,费幼梅颤着娇躯向内扭了扭,继续看道:“上次在江南的时候,我跟你说赛凤那傻丫头为你装疯卖傻,躲避固摄的纠缠,可是等我回去之后,便再也见不到赛凤的面啦,父王说,冥王教主听说赛凤大病之后,派人过来几次相邀,说是要给赛凤看病,又说要收她作最小的弟子,补上木罗科的空缺,父王推拒了好几回,最后拗不过,只能让人将赛凤带走,搬到呼伦山上居住了,哎……宗郎你先别急,秀儿答应你帮你联络到赛凤,便会说到做到,等时机成熟了,秀儿自然会再来找你,和你共商此事。”

    第 4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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