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花蝴蝶一样转过身,从背后冒出来一个小侍童,看着和小皇子差不多大。
    小侍童精致又清秀,但沉默寡言,默默捧起明日花的裙摆,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出神社。
    太夫果真是金枝玉叶,竟然还有专门为她捧裙摆的侍童。
    目目心里一紧。从开始到现在,他竟然一直没能注意到这个小孩的存在。
    明日花小姐,请等等皇帝像狗那样追了上去,被目目一把拽了回来。他匆忙又想冲,结果被按住动弹不得,只得乱挣,汝速速放开!
    看着他花痴到发癫的表情,林清泉晓得他完了。
    汝汝要做什么?!皇帝又怒又怕,一看见目目的脸就绷不住。毕竟扯着他衣领的手,正是曾经捏爆一颗活人的心脏的手,难不成汝要杀吾?
    林清泉弯下腰来,故作神秘地对他说:若是要杀您,隔空掏了您的心不就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皇帝听了更加激烈地挣扎。目目沉着脸说:还请您自行检查右边的胸口,看看上面都长了什么。
    七颗银光闪闪的锁孔,像北斗七星一样分布在他的胸口前。
    皇帝吓瘫了,一样的一样的锁孔!我,我中魔力了我中魔力了!我会死吧,会死的吧!
    冰彻的恐慌袭满全身。他害怕得脸色煞白,情急之下抱住林清泉的脚踝,救救我!你若真的是大善就救救我我命令你终结魔力不要让我就这样死掉。我是神之子,岂能在魔的手上死掉
    那可不行。入界后中了魔力,就像绝症一定会死嗷。林清泉说,入界后还活着的案例,没怎么听说过。
    纵然天人也有五衰相现,直面死亡会显露出神之子最狼狈的面目。事实证明人在面对死亡时,不可能仍保持正念。
    皇帝涕泗横流,黏稠的涕泪像蜘蛛丝一样织满脸庞,十分可悲。
    他连大善大恶也顾不上,像抓着稻草的溺水之人,抱住了目目的脚,救我救救我我撤回对你的惩戒。你不是很有能耐么快救我!
    目目俯视着他,别怕。只要除掉锁魔,魔力自然就会消失。
    除掉锁魔对,除掉锁魔。若是汝真能除掉锁魔,吾必将以高位厚禄作赏赐,何止是将功赎罪
    皇帝恢复了点神志。直面死亡对他的冲击太大,把他冲击得清醒,连从明日花那里失掉的神志都回来了。
    他忧心忡忡,唉,现如今魔力又一次扩散,明太郎大人那边,恐怕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形势很不乐观。锁魔魔力深厚,最关键的是它还没有心脏。
    一旦魔没有心脏,那将是无敌的。
    与魔做交易的所谓的神,究竟是谁?
    无论锁魔有多难对付,我们答应过您会除掉它,就一定会做到。目目说,还请您回答,从地牢出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您都见了谁,去了哪儿,在做什么?
    皇帝老脸一红,这这汝为何要问?
    在地牢时您尚未身染魔力,距离现在仅仅半天。在这这个时间内,您一定做了什么从而入界。目目说,只要调查出入界的原因,就能防止更多人入界,才能控制魔力的波及。
    皇帝害臊不已,这期间,吾一直与明日花小姐待在一起,也一直在神社,做的什么汝二位也自然明白。
    我们不明白。林清泉坏笑道,请详细说说,包括动作和姿势。
    这皇帝难以启齿,吾只是钻进她的裙摆,并没有做什么邪行。
    骗人的吧。
    吾不会骗人。年幼时吾胆子小,遇见害怕之事常钻到母后的裙摆中避难。可在吾七岁时,母后以嫉妒侧室的名义被父皇赐死。皇帝有些悲凉,明日花小姐的裙摆给了我同样的感觉。吾只是将她的裙摆当作襁褓,回归到温暖和安全的氛围罢了
    那她说的舔,是白说的吗?林清泉说,我亲耳听见的。
    皇帝支支吾吾辩解道:明日花小姐给予我温暖,我也想让她愉悦。这种相互的善意的赠予你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么陛下您还是做了邪行,对吧?
    皇帝不情不愿点一下头,沉默地背过身去。
    寻欢作乐就会入界?会是这么猥琐的原因吗?
    气氛一度颇为不堪。目目开口道:明日花是魔,有俘获人心的能力,不要被她迷惑了。
    明日花小姐不是魔。皇帝仍在辩解,但气势上明显弱了许多,无论如何,请二位切勿将今日之事宣扬在外此事事关皇室的颜面,拜托了。若是汝二位能破此魔力,救吾一命,吾必有大谢和重赏。
    放心吧。既然答应了您,我们就会做到。林清泉笑得真诚,我们都希望您福运亨通、皇室神运永存。
    皇帝放下心来,抖着软塌的腿走出神社。
    林清泉远望他紊乱的背影,他完了。同时入了两个魔的界,命不久矣。
    他事不关己难免幸灾乐祸,鲜红的唇角缓缓一勾,像蔷薇花下稚嫩的小刺。
    一转身他就撞上目目慌乱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撞见目目有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竟像做梦一样。
    等意识到这就是现实,林清泉不禁也寒毛直竖,发生什么了?
    目目顿了半晌,清泉,你的后背下方有三个锁孔。
    林清泉反手去摸。果不其然,在尾椎骨处摸到竖成一排的三个锁孔。
    不用慌,我入过的界还少吗。反正还有一颗魔的心脏,快死的时候吃了就行。他不以为然,恰好以我自己为案例入手,说不定对我们找锁魔有帮助。好事一桩
    他被目目抓住腰抵在供桌边,让我看看。他撩起他的衣摆。
    三个锁孔紧密连接,像钉子钉于脊骨的最下。尾椎的位置过于接近人体的隐私,仿佛要开启什么谁也没涉足过的地方。
    目目的脸色愈发幽暗,宛如吞并生命的暗流和漩涡。他突然生起憎恶,嫉妒这三个不经商量就抢占了林清泉私密的东西。
    疼疼疼你轻点。林清泉挣扎起来,你这家伙,你不是能视内吗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目目钳制住他,别动,你中魔力了,我检查看看。
    檀香味的烛光毫不客气地照他的皮肤,瘦弱的脊背深陷,三个锁孔像微妙的钉刑,正大光明地象征他在受刑罚,亦或是宗教中悲剧的受难人物。
    肉身若是受了苦和留了疤,则具备了隐秘而不好说的魅力。因为这副身体在暗示别人,他可以承受很多。
    你观察完了没林清泉烧得脸红。他有困顿窘迫的情绪,这种情绪最近越发频繁。终其一生喜欢作死的不羁之人,变得像被胶粘住的鸟,观察完了就自觉点。
    目目像是在摸他的尾巴,和普通的锁孔并无二致。奇怪,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为什么你入界了我却没有,而且为什么锁孔偏要长在这里?
    他怀揣着隐秘的恨意按了按锁孔的位置。
    林清泉全方面被压制,像被叼住后颈动也动不了的猫。目目凑近他的耳畔,低沉清冷的嗓音就像高高在上的月亮,你不乖,所以中的魔力也不乖么。
    压迫感不讲道理地扑面而来。在对方超越人类的绝对力量之下,林清泉被他锁得死死的,细瘦的手腕被捏出红印。他却迟疑一阵子,用柔软下来的声音,破天荒地去安慰目目说:我都乖乖让你咬了,你怎么还说我不乖啊
    目目手一僵,林清泉像游鱼一样挣脱他,但也没有离开。
    他和他面对面,眉眼间有堪称哀伤的绯红,全神社的烛光和檀香都集中在那点绯红上。他下了决心,说道:你吃了我吧,就现在,使劲吃,把我整个人吃了我都没有怨言。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在开玩笑么?目目有微弱的愠怒。
    我没有开玩笑。别忘了考虑一种可能性:也许这个界会让我猝死就像草间灰当时中魔力一样。那样的话,我根本来不及服用魔的心脏就死了,肯定会死不瞑目。
    他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点着目目的胸口,我不甘心别的魔吃我。只有被你吃,我才不会不甘心。
    你不可能被吃的。目目握住他冰凉的手,不管是别人还是我自己,都不可能吃你。
    林清泉笑了笑说:每个人都有可能被魔吃掉,怎么到我这儿就不可能了?我又不算什么
    目目强硬起来,你算。
    你这么凶干嘛?眼看见他变得严肃,林清泉不由得退缩,我是在就事论事。毕竟身中魔力,猝死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你不会的。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你死,比你本人还不想。目目双手搭上他的肩,还记得阿倍神主在春日大社说过的话么,愿力可以大过业力。现在想想,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不想你死、想要你活下去的愿力,大过魔胎觉醒要吃宿主的业力
    他的脸光彩照人,好像光线在他的脸上凝固,清泉,我们既然已经超越过一次业力,那么,我有信心再去超越第二次、第三次。
    林清泉像仰望太阳那般去窥看他。一些长久执守且以此为生的价值观,本以为它们会贯彻终身,可实际上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土崩瓦解。
    目目雪白的脸庞就像由牛奶浇灌而成。这段时间林清泉越来越喜欢看他了,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总想看他,而是因为一种他自己都觉知不到的需求。
    直到视线落到对方平直的右肩,林清泉脸色一变。
    他在目目的肩头内看到了一把钥匙。
    你的右腋里,有异物。他眉头一皱倏尔又舒展开,笑意盈盈,原来你也中了魔力。我长了锁孔,你长了打开我锁孔的钥匙。这锁魔的界真是有玄机,入界的人不仅会长出锁孔,也有可能长出钥匙。
    目目稍稍低下眼睛,就把长在腋窝内的钥匙看得一清二楚。
    钥匙只有指头那么大,但光彩色泽和锁孔一模一样,大小也对得上。
    有趣,为什么有的人会长出锁孔,有的却会长钥匙?林清泉分析说,另外,为什么我是三个,皇帝是七个?钥匙的话,你却只有一把。
    他拿手肘戳了戳目目,笑道:我说,咱们俩不会要一起死了吧。
    魔可以随意摆布自己的界和人形,包括潜藏在身体里的东西。
    目目轻而易举从身体里取出钥匙,对上苍老的烛光,抿着嘴唇端详。
    他过于专注的神情引得林清泉好奇,你想什么呢?
    我想到,释迦牟尼就是从右胁而出生的。目目若有所思,锁魔做这种安排,让人费解。
    林清泉说:要不要用这钥匙试试我身上的锁孔?会发生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目目将钥匙攥在手心,不行,这么做风险太大。魔故意安排锁孔和钥匙成双成对地出现。这说明,它有意让入界的人们用钥匙打开锁孔。如果贸然打开,一定不会是好结果。
    他高挺的鼻梁骨像迎风前进的船的锚头,这是重大发现。我们不应该再拿锁魔来称呼这只魔。事实上,它的界要宏大许多。
    林清泉想到那女侍官模样的魔化界后,是像鬼一样化成烟消失的,你觉得它的界会是什么?
    它的界,应当是无形无相的高级界。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和皇帝做着截然不同的事,却还都入了界。目目顿了顿,它的本体是超越事相和物质的存在,类似于人的精神和念头。所以我们都看不见它的界。
    林清泉被点醒,就像花魔的入界条件是动心即可,同一个原理么。
    他苦笑道:这么大点地方竟同时集齐了两个难对付的大魔不愧是神之子们的皇居,真是了不起。
    一旦魔的界达到精神和念头的层次,危害将极大。人尚可以控制行为,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目目思索,究竟是动了什么念头,才会入界呢。
    林清泉摇头叹息,我觉得皇居要完蛋了。
    你在担忧皇居里的人的性命吗?
    那倒不是。我担忧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林清泉回答,勾玉还在这里,我担心神器有个闪失,那么我们长久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泡汤了。
    不会的。目目捏了下他的脸,有劈开一切的气势,让林清泉有种想要攀附他的冲动,愿力大于业力。清泉,我们一定会超越业力的。
    烛光照耀他的睫毛,好像正在燃烧。于是他整个人染了火的气味。
    纵使是蚊蝇蛾虫等在阴暗湿霉中滋生的生物,也爱阳光。林清泉看他看得目不斜视,呆了一会,就把眼睛一闭,像甘心赴死一般直直倒进他怀里。
    目目接住了他,累了吗?你看起来很辛苦。
    没有。林清泉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我就是觉得你真好,无论哪个方面都很好,好到没得说就算被你吃了对我来说也是超度吧,因为你真的太好了。
    目目没想到他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呆愣住,哽了下说:你才是傻子,我哪有你想的这么好。
    他高隆的眉骨上有光焰在跳舞,眼瞳里也有,暖调的光色柔化了他过于刚直的棱角。林清泉不知为何非常想亲近他。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凑过去,在目目的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用指头描绘牙印的形状,颇为自得,直到对上目目震惊的眼神,唰地红了脸,像只被追捕的小地鼠钻进目目的颈窝,不好意思地道:怎么了,凭什么只能你咬我,我就咬你了怎么着!你别想跟我计较这个,我不和你计较就算不错了
    目目没说话,而是钳起他的下巴与他接吻,心存对人性不泯的致敬和感恩戴德。
    他爱慕林清泉许久,唾液交融那一瞬就爱意高涨,眼前浮现林清泉昭显恶德的坏笑。
    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这样泥水交织的人才有趣、才欲罢不能。纯粹的好与坏、善与恶,就像是提纯的蒸馏水和干燥酷烈的泥土,无聊至极且没有一丝毫的生命力。人应该是泥土掺水的存在才容易被爱,林清泉就是典型。
    他更爱他了。
    烛光重新照到他们身上,檀香味再次流动。目目抱紧已经迷糊的林清泉,似乎要把他藏进自己的肉里,清泉,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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