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有没有问你为何不去东宫观礼?
    有,我说我答应了你,绝不观礼。
    你这般说,军师不会觉得奇怪吗?
    周生辰笑笑:和尚那一双眼睛,早就洞穿一切,连同人心。
    说罢将漼时宜抱起,走到床上放下,用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你陪我睡。漼时宜拉住周生辰的胳膊。
    周生辰单手解了披风,和衣躺在漼时宜身侧,将裹着被子的她在怀里抱了,轻声道:睡吧。
    漼时宜微笑着闭起了眼睛。
    寅时三刻,正是寐夜酣睡之时,全城寂寂,连犬吠声都听不到。
    一个黑影,自城墙里面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顺着绳子慢慢向下移动,一边动作一边左右观察着动静,暗忖着今晚城门防守如此松懈,正是好时机
    距离地面仅一丈,黑影刚要纵身跃下,低头一看,顿时僵在了城墙上。
    只见下面站着一个人,黑色铠甲,抱剑而立,见他望过来,便朝着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应是极美的,因为眼前这个人英姿飒爽,生得极美,可这笑容在他眼中,却让他不寒而栗。
    一上,一下,僵持。
    黑影左右看了看,下面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暗自咬了咬牙,拼了。
    于是将手中绳索一撒,唰地一声拔出刀来,整个人朝着下方那人头顶狠狠劈去!劈不中也要砸死你!
    黑影从天而降,下面的人却纹丝未动,眼看着刀锋已经到了头上,那人突然动了。
    嚓
    黑影的刀突然脱手,飞了出去,不,确切说,是手和刀同时飞了出去。黑影只觉手腕一凉,整个人因惯性朝前扑去,此刻才觉手腕一阵剧痛,张嘴就要发出一声惨叫。
    一团带着腥气的泥土突然塞进了黑影张开的口中,将他的惨叫全塞了回去。黑影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喉咙中发出呜呜的惨呼,一双手自手腕处齐齐断裂,鲜血流了一地。
    然后他滚着滚着,不动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就像看见了鬼,虽然他明知道,那不是鬼,可在他眼中比鬼还要可怕。
    是个女人,黑色的铠甲和束起的乌发更衬出她的利落,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半蹲在他身边,正在看他。
    只听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揶揄,说道:兄弟,出城的话,怎么不走门?翻墙多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忍住要搞事情
    我没救了
    第33章 君子报仇
    天际泛了鱼肚白的时候,漼时宜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紧接着听到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她睁开眼睛,周生辰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殿下,凤将军将人捉住了,正在审问。
    知道了。
    雁门郡太守郭祚郭大人到了。
    来得倒是快。
    郭大人的人已经盯着此人有一段时日了,夜里凤将军拿人的时候,郭大人的手下就在附近。
    好,你且去吧,本王随后便来。
    周生辰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漼时宜闭起了眼睛。
    看着睫毛微颤的漼时宜,周生辰不由莞尔,低头在她的发鬓便上落了一吻,轻声道:不是醒了吗?
    漼时宜睁开眼睛,不想打扰你处理事情,知道你要走。
    军中有些事情,我先过去,等下你起身了,我派人过来接你。
    嗯。漼时宜点点头。
    雁门郡太守郭祚此时静立在城防军中等候周生辰的到来,星夜急行,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并非不知道小南辰王到了雁门关的消息,只不过朝廷的人历来有私查暗访,周生辰未声张是以他也不能主动前来拜见,不想有此一见竟然是因为捉拿匈奴探子。
    想到此处郭祚懊恼不已,派人探查跟踪了月余,而周生辰的人到芦板口方一日,该出手的时候竟被南辰王府的人抢了先,这位殿下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太守太过颟顸了些。
    殿下,这位便是郭大人。
    身后响动,郭祚连忙转身,只见一气度不凡的俊秀男子迎面走来,当即俯身见礼道:下官雁门郡太守郭祚,叩见南辰王殿下,下官失职,还请殿下发落。
    郭大人何出此言,周生辰抬手搭住郭祚的手臂,将他轻扶了起来,若不是查得那探子身上有我军城防地图,本王不会贸然留下此人,不知此举是否扰乱了郭大人原来的计划。
    竟已得了城防图!郭祚惊出一身冷汗,幸得殿下差人拦截,否则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殿下,郭大人,请移步里面详谈。萧晏说道。
    三人进了屋内落座,凤俏也到了。
    师父,凤俏满脸不豫地拱手,那人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说。
    知道了。周生辰点点头,以目光安慰凤俏,匈奴人性烈,最是不怕死,严刑逼供向来收效不大,这很平常。
    凤俏点了点头,还是不甘心。
    郭大人是何时开始调查此人的?周生辰转向郭祚。
    郭祚一凛,站起身来将此事前后讲了一遍。因芦板口的地理位置特殊,且易与匈奴边境发生冲突,历来都是查探最严密的一处,城中不乏一些乞讨流浪之人,这群人中,有的是无家可归,也有的,是专门安插的搜集情报的眼线,他们穿梭在市井之中,接触着三教九流,眼光毒辣,是重要的情报来源。一个多月前,城中乞丐流浪汉中,突然多出了两个人,说是从西边逃难至此,无家可归,沿街乞讨,食不果腹,宿不蔽阴,看起来与平常乞丐没什么两样,但还是引起了眼线的注意,这一个多月以来,这二人平时常去的地方,不是街市居家人多的地方,而是偏郊靠近城防军一带。
    上报至郭祚之后,嗅觉敏锐的郭祚自然没有掉以轻心,于是派人暗中监视,直至一次截获了这二人放出的一只信鸽,从鸽子腿上取下的信笺是匈奴文字,这才坐实了这二人匈奴探子的身份。
    如今一个被抓了,另一个依旧在监视之下,凤俏下手狠辣准确,悄无声息便将人弄了回来,并未打草惊蛇。
    还有一个,要抓吗?凤俏问道。
    凤将军勇武无双,下官钦佩。郭祚朝着凤俏拱手道,另一个奸细怕是还要留些时日,今夜城防图未能送出,重要信息未能送达,对方不会贸然行动的。
    得先知道他们是何处派来的,是匈奴王庭军队,还是邻近的草原部族。萧晏说道。
    所有人都默了一默,他们都知道,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质和即将导致的后果。如果单纯是草原部族派来的奸细,意图大抵也就是劫掠些过冬的物资,如果是匈奴王庭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大军已经开拔,不日便到了。
    军师,周生辰吩咐道,上奏陛下,请陛下恩准,本王要监察侯呈司匈奴自岁前以来的密报。
    郭祚目光连闪,监察侯是北陈的最高级情报机构,若是有监察侯的情报,便可以很容易分析出眼前的势态。
    下官多谢殿下襄助雁门郡。郭祚起身施礼。
    事关北陈国土,本王义不容辞。周生辰道。
    漼时宜一到了军中,便听说了凤俏夜擒奸细的精彩事迹,时值周生辰郭祚等人议事完毕刚刚出来,郭祚步履匆忙地迎面走来,在漼时宜面前停了一停,然后后退了两步,恭谨地施礼,见过南辰王妃。
    大人免礼。漼时宜不疾不徐地还礼。
    郭祚起身,这才离去了。
    漼时宜看着郭祚的背影,直到周生辰走到她身边。
    这是何人?我并未见过,怎知我身份?漼时宜好奇道。
    雁门郡太守郭祚,说起来,倒也是你的亲戚,他的祖父郭逸曾与漼氏联姻,后举家北上,一支到了太原,另一支便到了雁门郡。此人沉稳机智,思绪缜密,就算没见过你,凭猜测也能确认你是何人。
    原来如此,曾与漼氏联姻,可我却从未听说过。
    漼氏门支至广,哪里是你都能知道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漼氏婿,多少也要知道一些笑什么。
    没什么,听你这般说,我开心。
    二人正说着话,凤俏从后面走了上来,黑着一张脸:师父,你为何叫郭祚把人带走了,让我接着审,我定有办法让他招供。
    杀鸡焉用牛刀,本王有更要紧的事安排你做。周生辰道。
    是,师父吩咐。凤俏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明日你带本王手书去平城调八千骑兵,带兵至柔玄镇延水河畔扎营,等候军令。
    是!凤俏抱拳领命,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闷的脆响。
    好了,先带十一去用饭,本王与军师还有事要议。周生辰嘱咐完凤俏,看向漼时宜,柔声道:让凤俏陪你一会儿。
    嗯。漼时宜点头应了。
    凤俏拉着漼时宜的手去用饭,一路上传来两个人的私语声。
    师姐,我听说你把奸细的手给砍下来了
    十一啊,师姐告诉你,对待敌人可不能心慈手软,他可是照着我脑袋砍的,我砍他一双手,也不算过分啊!
    嗯,师姐说得对。
    哈哈哈,那当然了
    两个人走远了,笑声和私语声顺着风也一同飘远了。
    还是殿下最了解这个徒弟,审问半宿无果,她怕是要耿耿于怀好几日。萧晏站在周生辰身边,看着远去的背影,出声道。
    你也很了解她。周生辰看了萧晏一眼。
    萧晏不自然地避开周生辰的视线,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不论是草原部落,还是匈奴王庭,都有一战,殿下不准备先将王妃送回西州吗?
    你也学会转移话题了?周生辰的嘴角勾了勾,似乎在笑。
    殿下想听贫僧怎么回答。萧晏无奈,这一幕何其相似,只不过角色换了过来,他有些后悔当初逞一时口舌之快了。
    心里话。周生辰脸上的笑意渐浓。
    心里话,应该原封不动地压在心里。萧晏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4章 引蛇出洞
    活捉的探子到了郭祚手里,第二日便招了,郭祚用了何种手段不得而知,只能说他镇守雁门郡这些年,对如何应付匈奴人,还是颇有心得的。
    当晚,中州监察侯的加急密报也到了。监察侯的密报非常详尽,还有专门的批注和分析。
    密报中表,匈奴王庭在岁前平阴之乱后确实有过大军集结南下的动向,但是大军开拔未过几日中州骤变,得到南辰王军肃清超纲的消息之后,王庭大军在大泽停驻,翌日回返。
    看来想趁平阴之乱来我北陈分羹之人不少啊。周生辰道。
    这样看来,密探的口供可信,他们不是王庭的军队,是周边克鲁伦部的草原兵。萧晏道。
    克鲁伦部是匈奴边境最凶恶的一支草原兵,多为林胡后裔,也曾多次来犯,今年景不利,草原大旱,看来是要入关劫掠了。郭祚道。
    一个草原部族军,总比预想得要好一些。萧晏看了周生辰一眼,起码战事不会绵延到匈奴王庭。
    克鲁伦部骑兵凶悍且人众,原本周边有三个部落,悉数都被他吞并了,如今势大也不容小觑。郭祚出声提醒道。
    可是他们没有物资过冬,不会向王庭申纳吗?萧晏有些不解。
    凤阳王对北地不了解,郭祚解释道,如今草原分裂,匈奴多支被怀柔所吞,自顾尚且不暇,更不会管像林胡这种分支,草地上大多自给自足,活不下去互相厮杀之事常有,克鲁伦原本就是靠蚕食周遭部落存活,如今周遭部落尽灭,才会妄图入关。他部若是北进的话,也会遭到吞并。
    好,抢不过自己家,就到别人家里来抢。萧晏嘲讽了一句。
    远来是客,既然都准备上门了,那就留下吧。周生辰一边说一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和举止,郭祚坐在周生辰的下首,却突然感觉到周身凉了一凉,这陡然泛起的杀意让他不由得凝目去看周生辰。他自然知道这个留下的意思,犯我国门,来得去不得。
    这就是百战成神的小南辰王,不经意流露出的,是白骨血枯中走过来的霸气和凌厉。
    被捉住的密探除了身上有一张城防图,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雁门郡似乎来了一位重要的人物,身份未知,动向不明,这个信息需要送到首领的手中,至于首领如何决策,他不知道,他只负责情报。
    郭祚向周生辰禀述了他的计划,在手握重兵征战无数的南辰王面前禀述作战计划,他紧张得好几次险些咬了舌头,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但是没有办法,眼下这战事首先是他雁门郡的事,殿下只不过是碰巧遇到施以援手,他总不能当个甩手掌柜,凭他郭祚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没想到他的计划竟然得到了周生辰的认可。
    郭祚从军中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步子都轻盈了起来。
    城防营驻军附近的一处草丛里,趴着一个人。
    他趴在这里已经整整两日了,自从他的伙伴出城送信再也没有消息之后,他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城里来的那个大人物,让整个城防布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他有十分的理由确认,他的同伴被抓了,所以短短两日内,城防布局悉数变化了。他现在要做的是传递最新的图纸出去,而且他发现城防营的军队正在陆陆续续的撤离。
    他甚至听到巡逻的士兵说,大人来调兵增援,结果事出突然,只好从邻郡借兵换防。
    原来那个大人物,是来调兵的。
    却不知是何处起了战事,来雁门郡借兵。这个事出突然应是抓获了准备带图纸出城的密探,所以要去邻郡借兵,但是借兵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两日才到。对于他们克鲁伦部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他还听到士兵说,明日芦板口只剩驻军三千人了。
    他默默地揣好新绘的城防图,心里想:必须马上出城。
    深秋夜,晚风寒。
    周生辰坐在炉灶旁,拾起身边的木柴,扔进火堆中,看着火光渐亮。
    耳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双小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漼时宜的声音在他背后轻轻地响起:听军师说,此役兵力悬殊,我以为你不会担心。
    周生辰握住自己肩上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笑了笑:事无万全,永远不能轻视敌人。明日你待在驿馆,不要出门了。
    嗯,漼时宜点点头,握紧了周生辰的手,我等你回来。
    好。周生辰应着。
    不要受伤。漼时宜又道。
    好。周生辰又应。
    从前你说,很遗憾我没能陪你南北征战过,我那时说可以却食言了,如今总算是践诺了。漼时宜将头靠在周生辰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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