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学校第一次考试时,宋玉儿没有抱任何希望,如果她的儿子因为成绩差而受到冷遇,她会告诉他这并非他的错,错的是偏见,它是个盗贼,偷走了人们对某些人和事的善意。但只要他们母子两人一起努力,一定会好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专门查了偏见的名词解释,免得十二岁的宋楚弈问她偏见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
    然而,考试成绩一出来,这些准备都没能派上用场,宋楚弈没有她的帮助,也战胜了偏见,用的是分数。
    他考了第一名。
    不是班级第一,而是全校第一,实实在在的分数,没有一丝水分,不存在作弊的可能,震惊了所有人。无论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是宋玉儿,全都被这反转打得晕头转向。
    他们起先认为这只是运气,说不定宋楚弈偷偷在背后花了很多功夫补足功课,一时碰巧,得到了第一。
    但并非如此,宋楚弈认真听课的次数大概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翻开课本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过来,他上课不听,下课也不学,但他就是得了第一,好像这个位置天生是他的。
    而这仅仅只是他的第一战。
    后来的每一次考试中,他一直稳居第一,无论他转到哪个学校,进入哪个班级,他总是能以微弱差距击败原来的第一名,成功上位。
    不止如此,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他便从未输过,奥数、象棋、钢琴、美术、书法……仿佛一个天才,胜利就在手中。
    他顺利跳级,提前进入初中,光芒瞩目。
    宋玉儿最后带他去见了一次之前的医生,这个四十多岁的医生知道了发生的事,是他主动提出再做一次诊断,而这次,他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当他对宋楚弈提出问题时,宋楚弈只是沉默地望着其他地方,他本以为这是因为宋楚弈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事情恰恰相反,宋楚弈不是听不懂,只是没有理会。
    当他用简单得不值一提的数学题来测试宋楚弈的智商时,在宋楚弈眼中,他才是真正的低能儿,根本不值得开口说一句话。
    他将这个修正后的结论告诉了宋玉儿,声称他们遇到了一个天才。
    宋玉儿微微一笑,她最后的担忧也消失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只剩下甜,而没有苦。她的人生也是如此,她从前任手中拿回了公司,重组之后的公司如同凤凰磐涅,比过去更强更大。她重新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之前的悲惨似乎也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加冕,如今她已是女王。
    人人都想追求这位女王的关注,她的一个眼神都能引得身边的男性争相争夺,但她的真命天子还需要一年才能出现。
    这一年,她和宋楚弈度过了最后的温馨时光。
    次年,她未来的丈夫——宫亿明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宫亿明和她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同样是企业家,也同样独自抚养着孩子,一个是单身母亲,一个是单身父亲,又有无穷无尽的共同话题。两人一见面,便感觉到命中注定的吸引,一遇见宋玉儿,宫亿明冷却的心便如干柴遇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宋玉儿同样如此,她早已不指望还能得到情人的热爱,宫亿明的出现却狠狠滋养了她,将她从母亲变成了女人。
    两人立即陷入爱河,两个月后,他们闪婚。宋玉儿穿着圣洁婚纱,与宫亿明踏入了教堂。
    沉浸在热恋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宋楚弈。他看着他们在神父面前亲吻,回校后将一个学生推下楼梯,重伤。
    新婚当天的夜里,宋玉儿赶到警察局,与宋楚弈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她不明白,为何她那个沉稳优秀的儿子不见了,留了个凶恶叛逆的骨架,存心破坏她的幸福。但她不愿意这么想,她原谅了他,只认为是偶发的青春期反叛事件,一切都只是意外。
    她并不明白,宋楚弈已经崩坏。
    没有人知道,这个被诊断为低能儿,又被称为天才的少年,他原本只是一根枯草,他的心是空的,空空如也。宋玉儿用无尽的关怀与爱填满了他的心,给予了他养分,他便活了下来,有了生命。
    他按照宋玉儿的构想,成为了一个完美无缺,又善解人意的儿子。
    也因此抛弃了他之前的身份——一个赝品。
    他从最初便知道这点,他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假冒品,在恐怖畸变的克隆人中诞生,侥幸得保存了人形,但或许,他和那些畸变的克隆人一样,从诞生时就已经扭曲。
    尤其是当宋玉儿的爱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之后,这个赝品失去了供养,养分抽离,他便也一日日垮塌,露出真实的内心。
    他的成绩急速下降。
    他逃学。
    他缺考。
    他打架滋事。
    他回到家也极少说话。
    他不再对宋玉儿流露笑容。
    他对着一个招惹他的混混踹了又踹。
    他失去了控制。
    他放弃了精心粉饰的面具。
    他们开始吵架。
    之后,这样的争吵还会发生两次、三次、五次、十次……
    以及,最后一次。
    第43章 番外:在恶魔手中(下)
    ——我给了你们一切
    ——你们却离我而去
    *
    那一天,宋玉儿又一次将宋楚弈接出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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