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入了座,黎绾和左洇坐在她们对面。
    你俩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迟郁翻了翻菜单,朝对面的俩人掀了掀眼皮。
    左洇说她不吃洋葱,黎绾则是不吃胡萝卜。
    迟郁了然,她按着众人的口味点了餐,又要了瓶唐庄的白葡萄酒,之后将菜单交给了侍者。
    主菜上桌时,迟郁还贴心地帮简乔切好了牛排。
    黎绾见势放下刀叉,握起杯,抿了两口葡萄酒。
    简乔抬眸对上她射过来的冷然目光,心尖不由一颤,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姐,左洇擦了擦嘴角,你现在住哪啊?
    罗宾酒店,大概是怕左洇邀请她去家里住,迟郁还特意补了句,我和简乔同住。
    简乔默默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黎绾愈发难看的小脸。
    这酒的口感很好,醇厚,甘甜,你尝尝。迟郁举杯与简乔手边的高脚杯轻轻碰了下。
    简乔执杯回碰迟郁,许是因为被黎绾斜盯着,她有些紧张,闷了一大口不说还呛着了,最后咳得小脸通红。
    黎绾没忍住笑意,低下头,偷偷弯了弯唇。
    没事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呐?迟郁拍了拍简乔的后背,随后拉着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真是搞不懂,我姐怎么会和简乔的关系那般要好呢?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左洇晃着酒杯,嘴角含着讥笑和嫌弃,丑小鸭和天鹅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同类嘛。
    黎绾眸里的笑意淡去,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绾姐姐?见黎绾站起身,左洇有些疑惑,你去哪啊?
    黎绾神色不耐: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绾姐姐,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尽管左洇这样说,黎绾脚下速度依旧。
    迟郁和简乔从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对面位置空了。
    走了吗?简乔扭头四下张望了一番。
    估计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吧。
    简乔失落的同时,还露出几分可惜的模样:黎绾盘子里的牛排都没吃几口,还剩好多呢。从小外婆就教她不能浪费粮食。
    你要是不嫌弃,就替她吃了,反正你那么喜欢她。迟郁冲着她狡黠地眨眼睛。
    简乔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耳尖也渐渐发起了烫。
    尽管有些难为情,简乔却也没做过多纠结,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将黎绾盘子里的牛肉麻利地拨到了自己盘子里。
    黎绾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瞧见简乔此举,脸上表情又羞又气,要不是在外面,她估计都要上手拧这人的耳朵了。
    简乔既惊讶又无措,还夹带着几分惹眼的赧然。
    我......我还以为你......你不回来了呢。
    黎绾瞪着简乔,暗暗咬了咬牙,然后扭头走掉了。
    原本对着简乔黑脸的左洇,见此急忙追了出去。
    简乔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苦着脸,瘪着嘴,神情惆怅极了。
    迟郁忍着笑,起身去了前台,过后拉着她离开了座位。
    结过账了吗?迟郁拖着简乔,快走到门口时,简乔突然想起了这茬。
    不然你以为人家会放我们走?迟郁戳了下她的额头,真是个小傻子。
    简乔哼声:谁是小傻子?我比你还大三个月呢。
    好好好,那就是大傻子。
    不许说我傻!简乔顿住步,小力跺了下脚。
    真可爱呀。迟郁揉了揉简乔的脑袋。
    简乔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回了酒店,简乔趴在沙发上不停叹息:黎绾生我气了。
    迟郁专注于手里的魔方,头也没抬: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她不高兴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她简乔耷拉着眼皮,发起了愁。
    要不你晚上回别墅一趟?我感觉见了面怎么都好说。
    简乔噘嘴:她这两天应该是住在左家,不会回别墅。
    迟郁哦了声。
    别玩了,你替我想想辙。简乔拿眼瞧她。
    迟郁将魔方搁在茶几上,双手交叉,垂眸思索了片刻。
    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左家?
    简乔摇头拒绝:我不想去万一撞见了左昂那狗男人得多膈应啊。
    迟郁其实也不想去,被左母知道了她在荆郡,肯定会告诉迟母......
    沉默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简乔瞄了眼屏幕,是青草打来的。
    喂,简乔坐起身,吃完午饭了?
    青草嗯了下,朝她叨叨了一会有的没的,还无意中提到了左洇发火摔了几个名贵花瓶的事。
    简乔去餐桌那边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知道因为什么事吗?
    不清楚,不过绾小姐今天没和她一起回来。
    简乔眉心颤了颤,与青草结束通话后,她忙穿了外套往门口方向去。
    你干嘛去啊?迟郁扭头瞥了眼窗外,外面好像下雨了。
    简乔又紧接着退了回来,拿雨伞的同时丢下一句话:我要去找黎绾,她现在可能在别墅。
    你喝了酒,别开车,记得坐出租车。迟郁细心叮咛她。
    好,我知道了。
    到了别墅的内门,简乔收了伞,一口气跑去了三楼。
    黎绾刚躺下,就听到急切的敲门声,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故意不应声。
    简乔无奈,只得给她打电话。
    黎绾将手机静音,放在了旁边的抽屉里。
    我有话和你说,你开开门好不好?
    黎绾翻了个身,用蚕丝被把脑袋蒙住,阻隔住外面持续传来的敲门声。
    五六分钟后,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黎绾扯开被子,竖起耳朵听了会,确实没声音了。
    犹豫了几秒,黎绾下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房门刚一打开,简乔就灵活地闪身过来,冲她讨好地咧嘴笑着,语调也软软的:别气了,我给你揪耳朵。她说着说着,就主动凑过来,把耳朵送到自己面前。
    黎绾努力绷紧脸,不为所动。
    简乔大着胆子,去摸黎绾的手,将其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黎绾就势捏了两下,又倏地踮起脚,歪着脑袋咬住了简乔的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第四十五章
    耳部脆弱的嫩肉被黎绾尖利的牙齿用力噬咬着,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感。
    简乔皱紧眉,小脸白了几分,喑哑着喊疼。
    绾儿,你别咬了。锐痛难忍,促使简乔下意识唤出了埋藏在心底的昵称。
    黎绾眼睫颤了颤,有一瞬间的恍惚,同龄人中极少有人这样喊她,除了沐十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黎绾松了口,退开身,不确定地望着她。
    简乔心里咯噔了一下,后脊不自觉绷直,紧张地咽了咽唾液。
    我.......我听佟叔说,你小的时候,同你亲近的长辈都唤你绾儿,因着撒谎的原因,简乔不敢去瞧黎绾的眼睛,我想着这样叫你,你兴许就不咬我了。
    黎绾狐疑地打量着她:佟叔根本不是多话的人,他为什么会和你讲这个?
    我不是喜欢你嘛,就想多了解你一些,简乔暗暗用力攥紧衣角,所以主动问的他。
    向别人打听自己喜欢的人相关信息,也算是人之常情。
    黎绾信了简乔的说法,瞥见这人被自己咬得艳丽的耳朵,她又不自在地别开脸:我困了,想睡觉,你别打扰我。
    简乔应了声,轻轻退出了房门。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简乔挑着伞烦心苦恼地在院中来回走着,她其实很不愿意对黎绾撒谎,每说一次都很折磨。
    曾几何时,她也想把自己是沐十一的身份告诉黎绾,可一想到分化后的丑陋身体,以及可能会因此遭来黎绾的厌恶和嫌弃,她就全然没有了张口的勇气。
    她永远也忘不掉分化后的那年,外婆看到自己身体的惶恐眼神,那惊骇的模样仿佛瞧见了怪物恶鬼一般......还有周叔,在知晓这个秘密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有一段时间他还像避瘟神一样避开自己,生怕离得近了会染上什么不干净的邪气,要不是外婆拿外公救命之恩的事压着他,他又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忙
    此外,在暨阳上中学的那六年,外婆总是对着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在学校不要和同学走得过近,更不能和他们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万一被发现了秘密,不但会遭来歧视和凌/辱,还可能被逮去做实验研究。
    毕竟她与一般的双性人不同,她是后期自然分化的,这在全世界都是没有先例的。
    周叔还一度猜测简乔的那个母亲可能不是地球人,外星来的也说不准。
    谨慎小心地念完中学,简乔考去了荆郡的大学,只是不管是本科还是研究生她都没有住过校,从来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这么多年来,简乔没怎么享受过亲密关系。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是向往的,但同时也存在恐惧。
    就拿友情来说,面对迟郁的亲昵举动,简乔有欢喜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不适应以及焦灼和忧虑,她生怕哪一天,自己的秘密就守不住了,所有的一切全变成了泡影。
    而令简乔最为煎熬痛苦的是她对黎绾的感情。她像是完全被惑了心迷了脑一般,总是忍不住亲近这人。可顶着双性人身份的她,是没有资格也不该喜欢上任何人的。毕竟连她自己都无比厌恶和排斥的身体,又有谁能接受得了呢......
    简乔扔了伞,仰起脖颈,闭紧双眸,任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脸上。
    雨越下越大,外套很快湿透了。
    简乔最后干脆平直地躺在地上,苦涩的泪水渐渐从眼角溢出,混合着雨水坠落在地。
    但转念一想,若她和黎绾真是两情相悦,那么干柴烈火之下,隐藏的秘密迟早都会暴露。到时候也许会彻底地失去黎绾,最后俩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黎绾对她不感兴趣这件事,除了使简乔伤心难过之外,还让她冒出了一丝庆幸的念头。
    这样的关系既能让简乔守在黎绾的身边,又不用担心身份被发现,等到黎绾有了喜欢的人,她就离开......
    约莫一个小时后,简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敛起低郁悲伤的情绪,红着眼睛爬起来,走回二楼的卧室。
    她将脱下来的脏衣服丢进全自动洗衣机里,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傍晚时分,黎绾下楼要去拿佟叔做好的饭菜,路过一楼客厅时,瞧见了捧着杯呆坐在沙发那的简乔。
    你怎么还没离开?黎绾走过去,踢了踢简乔的小腿。
    简乔回神,摩挲着杯沿呢喃:喝完这杯姜茶就走。
    黎绾哼声:酒店里不提供茶吗?还非得在这喝?她话音刚落,佟叔就摁响了门铃。
    黎绾转身去门口接过了佟叔冒雨送来的食盒。
    见黎绾去了餐厅区,简乔默默喝干手里的茶,放下杯,打算回去了。
    嗳。黎绾发出一声语气词。
    简乔顿住步,扭过头看她。
    黎绾又突然不说话了,简乔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凑近询问,结果这人没搭理她,只忙着摆盘子。
    简乔垂着脑袋,盯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抿了抿唇:我能不能留下来和你一起吃晚饭?
    也不是不可以,付饭钱就行。
    多少?
    三千。
    简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的不可置信。
    黎绾强忍住笑意,故作严肃:爱吃不吃,可没人勉强你。
    简乔没犹豫,直接摸出手机给黎绾微信转账。
    黎绾挑眉,当即把一碗米分成两份,她和简乔一人一半。
    原本黎绾是没有什么食欲的,瞥见简乔吃得那般起劲,也不知不觉地多动了几筷子,但她饭量小,没多会就吃饱了。
    于是简乔将黎绾吃不下的饭菜,全部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黎绾托着腮,言语间略带疑惑:我怎么感觉你的饭量比男人还大呢?问题是简乔也不胖啊,肉都长哪去了?
    简乔表情一噎,红着脸小声嘟哝:我不就是吃了半碗米嘛.......
    黎绾立马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基本上只碰了青菜,剩下的排骨,牛肉还有鸡肉丸这些全都让你吃了。
    我那是怕浪费......
    黎绾撇嘴嘁了声,继而起身,撂下一句话:你走之前别忘了收拾碗筷,我上楼了。
    嗯。
    黎绾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对了,我后天一早要出门,你记得七点钟过来接我。
    好。
    回了酒店,简乔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迟郁紧跟在简乔身后,戳了戳她肩膀,没见着黎绾吗?
    见到了。简乔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那你怎么还这个样啊?迟郁摸着下巴猜测,难不成她又给你脸色看了?
    简乔摇摇头:没有,我累了,想早点睡觉。
    迟郁哦了声,但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我想换睡衣。简乔暗示她该回自己房间了。
    迟郁识趣地转过身:换吧,放心,我不会偷看的,你有的我都有。
    简乔咬了咬唇,难为情地抱起睡衣,去了浴室。
    诶!你这人,我都说了不会偷看的!迟郁恨恨地跺了跺脚,你竟然信不过我!
    隔了几分钟,简乔穿着棉质的睡衣出来了。
    迟郁一个箭步跨到简乔面前,鼓着腮瞪她。
    简乔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我不高兴了!迟郁捶了两下床,对着简乔磨了磨牙。
    简乔露出脑袋看她,随即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没有不信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太害羞了。
    迟郁挥开简乔的手,侧身,抱臂睨着她:都是女的,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简乔嗫嚅着道:那我不是特殊嘛,我喜欢女生
    迟郁眯起眼思索:难道除了黎绾,你还对别的女的有感觉?
    .......简乔神色羞赧,声音小得像蝇子在嗡嗡,目前......目前就只对她有反应。
    迟郁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朝简乔勾了勾手指。
    简乔依着迟郁的意思往她那凑了凑。
    看过大尺度的拉片没有?迟郁刻意压低了音量。
    简乔乖巧地摇头。
    迟郁咦了声:那你是如何确定自己性取向的?
    简乔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抠弄着被面,脑袋垂得很低:因为我对黎绾有那种不可描述的欲念......
    迟郁咳了两声:你可真够直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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