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看了一下,道:“她的三魂七魄已经顺利返回,但毕竟不是大能高手,出窍过久,已经受到难以逆转的损伤。”
    吕闲云大急:“难道这就是凡间常说的离魂症吗?”
    李柃道:“不错,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盖因寻常生灵神魂脆弱,在外受到损伤之后,无法自安。”
    吕闲云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天可怜见,师妹啊,你怎么如此命苦……”
    李柃:“……”
    算了,救人救到底,也当是为研究神魂与性命之间的关系,为着自家妻子晋升元婴或者谋求重修而打个基础吧。
    其实李柃早已知道,这个杨鹤会如此了。
    当初他在那边心血来潮,感应到了此女遭遇与神魂本质方面的受损有关,恰正应对元神离散,失魂落魄之症。
    正好这些年间,他接连不断探究智慧香,感觉此中奥秘与天地,灵性,智慧联系起来,愈发的奇妙无穷。
    往小处说,这只不过是一些聻灵层次的道果,精神方面的灵丹妙药。
    享用此类香品,能得智慧之助,平添一些无师自通的奇妙体验。
    再往深处发展,则是神通法术,天赋异禀。
    而往大处说,更是智慧灵性方面的道果,涉及到天地大道之中的自然造化。
    人之为人,就在于拥有灵性智慧,有情众生都拥有着识想,灵性,智慧,这是和无情众生的区别。
    它是一切奥秘的总和,是不可思议之玄妙。
    因此,李柃攒灵为香,将之提炼成为大圆镜智香。
    此香可以假托任何香魄为载体,只是注入灵性,各方效率不同,具体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遂定下檀香为主材,辅以玄台,结愿诸香,造就大圆镜智香,平等性智香,妙观察智香,成所作智香四大香品。
    这些是他最近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之作,也是将香道推向另一全新高度的经典系列之作。
    正所谓,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五八六七果因转,但用名言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注:慧能所作偈语)此间种种,讲述智慧灵性之不可思议,根本在于,此为顿悟,而非渐悟。
    此乃禅宗之道,亦是香魄根基的同等之论,乃是来源于道生万物,万物一体的本源道果之论。
    它所强调的,是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固有永有,一切性空,蕴藏混沌。
    所以灵性智慧不需从别处寻,它原本就无所不在。
    然而这些种种,早已经因着物质元气的运动变化流散于无形,甚至化为聻灵,希夷,深藏于世间万物之中。
    诸般运动变化,生成业障,牵绊无常,不得复归。
    无论你本性是兰质蕙心,还是金银宝玉,沾染泥尘之后,都要蒙尘。
    禅宗之祖慧能曾有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实际上万物众生,仍然没有泯灭彼我差别,意识不到自身的佛性,所以也无法明德,觉醒大圆镜智。
    如今这个杨鹤所遇到的问题,就是神魂在外沾染太多尘垢,蒙昧了本心,成为了不知何物的外来异类。
    她可能沾染树木之尘垢,在尘世这个大沙盘中打滚一番,差点转世轮回,成为树木。
    亦有可能沾染他人之尘垢,差点化作食物,空气,融入他人之体,成为他人之部分。
    甚至有可能化为沙石,动物,云气,风火,泥淖,粪土……
    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自己。
    这般种种,对应冥道轮回之秘,亦是生死之间逆转,以及还原本真的终极奥秘。
    想要修成不朽不灭,不死不移之法,能够保住自身灵性,巩固自我,是基本之要求。
    只可惜,寻常修士甚至连这些本我意识都没有,脆弱到稍微阴神出窍,就要魂飞魄散,就不要谈什么不朽不灭,不死不移了。
    在吕闲云期盼的目光中,李柃捻出一物,如兰而化,香质清幽。
    此即为大圆镜智香,乃是他从大圆镜智法王法界垂香炉之中收集所得,蕴藏着尘世间种种最为本质的灵性养分。
    但经此香魄融入,更多的功效是得到相应的灵性智慧,从而融入聻灵,无师自通般得到相应知识的补充。
    换言之,这是启迪智慧,获得顿悟的香品。
    对杨鹤如今的症状并不对症。
    李柃以此为开端,只是充作养分,为其神魂补充一些纯净无害的营养。
    果然,其催运灵香为虹光,洗涤神魂间,大量黑气冒了出来。
    吕闲云和姚灵仙惊讶看着,杨鹤周身上下如同着火,冒出了一股股的浓烟。
    但随着这股杂质离开,很快就平息下去,转为一种极其清灵安静的状态。
    李柃再次祭出一物,如同优昙婆罗花。
    此即为平等性智香,乃是智慧根本,泯除物我差异之存在,但同时亦是产生物我差别之存在。
    得闻此香,杨鹤身智得偿,离魂散魄当即弥合,不复此前千疮百孔的状态。
    这一步,吕闲云和姚灵仙根本无法察见,但李柃却注意到,经此香填注之后,内外灵压平衡。
    她就此不再胡乱向外散溢灵性,也不会再胡乱从外界吸收灵性了。
    以人类精神之脆弱,是根本无法承受太多天道资讯,亦或混沌消息的,随随便便外界所来之物,都能影响它。
    这反映在现实之中,就是非常容易被各种情报消息迷惑,被人洗脑,失却自我。
    多少智慧,大智若愚,恰是坚定自身,守住了简单而又正确的道理。
    紧接着,李柃再祭荷花状之物,这是妙观察智香,有着抗拒侵染,见非就是之玄妙,这重新激活了魂魄的免疫系统,使得其能够适当识别外来侵害,恢复正常生灵所应具有的自净功能。
    实际上,神魂出窍是一种羽化,升华,神魂融入天地,乃是回归本源,能够最大限度获得天地大道的加持,因而修炼至极致,可以羽化飞升,炼真合道。
    但普通人是没有这等道心的,也抗拒不住天地大道的侵蚀。
    杨鹤经此奇遇,必然比寻常人更易通灵,更易为外邪所侵。
    所以这一步也是必须。
    而后,是曼陀罗花状的成所作智香,经此弥合,本我凝炼,有着生生不息之功,自此圆满。
    在此之后,李柃忽的大喝一声:“既会三身,便明四智,还不速速醒来?”
    杨鹤如梦方醒!
    第632章 我悟了!
    “师兄……”
    “师妹……”
    两人喜极而泣,相拥大哭之中,李柃和姚灵仙知趣的退出房间。
    许久之后,吕闲云带着杨鹤出来道谢,真心诚意道:“前辈,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此间种种,我和师妹定铭感五内,还请前辈受我们一拜。”
    李柃微微一笑,却是道:“不必多礼了,你先让你师妹好好休息吧,你自己也好些日子没有合眼,好好养足精神,免得损及道基。”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去,没有在乎那些虚礼。
    这种恩情也不是拜一拜就能偿还的,如果他们有心的话,今后自然会有所回报,不然,则多听感激之言,受他们一拜也没有什么意思。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了几天,杨鹤休养一阵之后,状况已然恢复。
    但这时候,濑耳岛上的香市之中,却是来了一位乘着金光降临的结丹真修。
    他是和吕闲云,杨鹤等人一样出自昭天宗的同门修士,名唤肖长晨。
    因为此前杨鹤濒危,吕闲云焦急之下四处投医,宗那边自然也有所提及。
    但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将此间之事禀报了宗门,宗门却没有来得及通知已经赶在路上的其他修士,以致肖长晨仍然还在往这边赶路。
    当香市之中的人找到吕闲云,告知此事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我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杨鹤道:“师兄,我和你一起去迎接肖长老吧,万莫失礼了。”
    两人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前去迎接,昭天宗结丹肖长晨这才得知自己白来一趟。
    不过他涵养不错,得知此事之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宽慰两个小辈道:“无妨,就算我知你们无事也要过来看一看的,你现在觉得如何?”
    杨鹤道:“我此前仿佛梦魇未醒,但醒过来之后,就觉得头脑都清楚了很多,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哦,是吗?肖某一生道艺不精,修炼至结丹境界之后就停滞不前,已然断了成婴希望,但在岐黄之道却是小有几分自信,对于离魂失魄之症也曾有所研究,还是让我再看过为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既骄傲又失落的,因为他对魂道的一切了解都来源于曾经想要突破晋升的努力,数百年间的修持全部化作此道成果。
    吕闲云对于宗内的这位长老也曾有所耳闻,在修仙界中突破晋升,长生逍遥才是主流,其他都属旁门左道,像他这般专精于岐黄之术的人,路子已经走偏,晋升希望也就变得非常渺茫。
    但在专业的领域,这种人却又是极强的,能够为修仙界中的其他修士提供不小帮助。
    杨鹤于是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肖长晨当即把住杨鹤脉搏,并分出神识,仔细感应她的精神状况。
    结果讶然发现,杨鹤的精神饱满,三魂七魄都已经成功归窍,甚至得以复原。
    他不由得看向吕闲云:“你在传讯之中不是说得万分紧急吗,怎么好像无事人一般。”
    吕闲云忙道:“前辈有所不知,此前我师妹的状况的确万分紧急,但积香真君出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弟子愚昧,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肖长晨沉吟起来,再度仔细探查,结果这一次,却是从杨鹤的神魂之中感受到了几分香魄的余韵。
    那些已然化作精神微粒融入了她的神魂之间,甚至使得她熏香入味,多出了香道筑基的成果。
    这一切,吕闲云等人这般的弟子当然不易察觉,甚至杨鹤自己都一无所知,但在肖长晨看来,却是有着几分古怪。
    他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忧李柃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需知修仙界中,修为境界的差距是有若云泥的,等闲修士若非天赋异禀,不得神魂方面的感应能力,还真无法察觉到这种异常。
    甚至有可能借着宗门真传埋下暗子,将其当做隐秘的手段来利用。
    也就是吕闲云和杨鹤这样的不算什么嫡系核心,倘若是那些宗门重视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受此重伤,也是立刻就被宗内的前辈高人知悉,亲自过来搭救,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不过毕竟是真传弟子,肖长晨还是不得不认真检查,很快又发现,自己多虑了。
    那并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隐秘手段,而是灵蕴的残余。
    他甚至都可以从中感受到几分精神的异变,思维一下被其激活,莫名之间,多出许多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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