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舒服,这是一种从心底涌起的颤栗和不可控制的刺激。
    赵言熙一直觉得自己能爬到这个位置是因为她明确的人生计划和那份好奇心,但她从没想过,她的好奇心会让她愿意被人牵入黑夜,去感受人生不一样的滋味。
    酥麻的,隐秘的,羞耻的,却又神魂颠倒的滋味。
    仿佛有一瞬间圈禁在她身上的禁止都被解除了,热红的眼尾勾出了水雾。
    男人的指腹勾起她眼睫上坠坠的水意,她也爱这样的温存,指尖轻颤地抚过他的唇畔,沾染水莹莹的光泽,她声带低低地问了句:“你以前,吃过别人的奶油蛋糕吗?”
    他笑了声,将她拢在怀里:“喜欢吗?”
    她张嘴咬了他的肩膀,结实紧绷,她力气却软绵绵的,也不肯松开,直到男人轻挽她耳边被汗黏湿的软发,落来一句:“言熙,除了你,没人值得我这么伺候。”
    -
    赵言熙上午醒来的时候,李星衍没有躺在床边,心里顿时空了一下,掀开床单起身,想到他昨日还在,今天就不管她了,心里又有些小气。
    起床气。
    拢着睡裙起身,刚要往浴室走,忽然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拧开,一道湿淋淋的水汽散了出来,裹着粗糙的冷冽涌入鼻翼,僵住她的脚踝,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男人狭长的眼睫压着水汽,倾身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嗅她,赵言熙提心吊胆地往后避了避,听他说:“要我给你洗吗?”
    赵言熙差点没叫出声,吓得闷头撞进了浴室里。
    房门一阖,谁都不爱。
    她在浴室里洗了场澡,以为能把昨晚的羞耻洗干净,但身上的痕迹还在,尤其是腿上。
    她吸了吸气,出门的时候不仅穿着睡裙,还用浴巾披在身上,听见动静,站在阳台上抽烟的男人撩起眼皮,视线在打量她:“看来这件睡裙质量不错。”
    赵言熙脸颊红彤彤的,加上被热水烘过,小脾气就上来了:“当然好,带子一扯就开了,根本不用撕!”
    她本是要怨怒他买这件睡裙的居心不良,但话说出口却像是事后的回味,赵言熙一整个呆愣,直到李星衍点了点夹在指腹间的烟蒂,隔着迷雾朝她走来。
    她指尖下意识攥着浴巾,在晨色中,男人托起她的后脖颈,迎着他落在颈间的吻,裹着粗糙的新鲜烫意,她不自觉半阖眼睑,像是某种安抚的温柔,她眼睫颤动水花,听他清晨沙哑的嗓音问:“还是喜欢以前那件睡衣?”
    赵言熙张了张唇,她知道以前那件睡衣有多脸红心跳,全是因为被他见过了,于是低低小猫似地叫了声,像在撒娇:“我想吃早餐了。”
    他指腹轻揉她的耳垂:“好。”
    赵言熙觉得自己没骨气,昨天还不吃他的东西,今天就跟着他去了老城区吃小馄饨,夏天热,她还穿长裤遮掩印子,昨晚腿被压得酸了,今天蹬了双天蓝色的小单鞋,走在李星衍身边像只轻盈的蓝蝴蝶。
    馄饨店开在老胡同里,路口狭窄,吃饭的桌子摆在了路边,来来往往都是老街坊,赵言熙坐在矮凳子上,肚子咕咕地看李星衍:“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想来吃馄饨了。”
    男人见她小粉唇吹着汤勺里的热气,皮薄似透的馄饨滑进樱桃口中,笑了声:“这里有家不错的点心铺。”
    赵言熙眼睛亮亮地说:“好啊,一会去买点回家。”
    他眉眼看着她泛动笑意,这时老板娘端了碗抄手过来,见赵言熙眼睛亮亮的,李星衍指腹轻推碗沿:“喜欢吃大的?”
    赵言熙才吃了两口汤馄饨已经热得额头渗汗了,见那碗抄手拌的绿藤椒,一看就是清爽的香麻,于是不确定地问他:“你的给我吃吗?”
    他望着她笑,“吃吧。”
    赵言熙:“那我这碗怎么办。”
    她眨一下眼睛,李星衍就猜到她什么意图了,从她面前把汤馄饨端了过去,赵言熙见他拿起自己碰过的汤勺,搅动鲜得透明的汁水,显然是要替她吃掉那碗馄饨,她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要端回来,见他看着自己说了句:“我喜欢吃你的。”
    赵言熙愣了下,看见他送进唇畔里的透明滑嫩,脸颊不自然地生了热。
    吃完早餐,李星衍带她去了点心铺,那是家本地老字号,也几乎只有相熟的土著才知道的美味,蛋糕造型不算精美,但却是传统工艺,看得她颇有食欲,赵言熙想到昨晚李星衍忽然说了句喜欢吃奶油蛋糕,于是指了指橱窗问他:“这个好吃吗?”
    这时有几个小孩欢腾地进了店里,男人掌心自然地扶上她的软腰,低声在她耳边道:“没你好……”
    赵言熙先是一愣,吵吵闹闹中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耳边自然凑了过去,听见他音节似有若无地落下最后一字:“吃。”
    她霎时低下了头,恼羞成怒道:“那不买了……”
    他笑了声,眼里都是包容她脾气的深沉:“买那只小兔子吧,像你。”
    -
    回家的路上,赵言熙怕房东夫妇看到她跟李星衍在一起,于是说:“我先进去吧,蛋糕给我。”
    刚说着,有手机振动出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刚要打开包包,就看见李星衍摸出手机,眉眼覆上了平日里惯有的冷硬。
    赵言熙仰头想说话,却意识到此刻的李星衍跟夜里的不一样,跟刚才的也不一样。
    他没有当着她的面接电话,而是把蛋糕递给她,说:“嗯,进去吧。”
    赵言熙眼眸看了他手机一眼,而后点了点头,想说我等你一起吃,但还是没说出口。
    “言熙。”
    忽然,男人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心跳再次浮动,竟有一丝雀跃,耳边还是那道催促的铃声,宽阔的掌心扶了下她的下颚,低头在她唇边落吻,“只是公事。”
    她唇边微微浮动笑意,点头。
    玉兔蛋糕让她放进了冰箱,今天是周日,赵言熙把房子都打扫了一遍,又换了床单,地毯还有水渍,也让她洗干净了。
    等忙完已经是下午三点,李星衍还没来敲门,她蹲在冰箱门看里面的蛋糕,掌心托腮地发呆。
    她以前的周末也是这样,睡到自然醒,然后处理公务看会书,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觉无聊,可是今天怎么了,竟然会想:李星衍怎么还没来敲门呢。
    困顿的时候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六点了,肚子在饿,冰箱里的蛋糕她没舍得碰,煮了面条和饺子,等准备完明天的会议,抬眼看壁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赵言熙以前跟李星衍说过,十点半到十二点可以来她这里洗澡,她在想要不要给他打电话,但问他来洗澡吗,就好像问他要不要在这里过夜,她说不出口。
    于是一直等到十二点半,最后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了,门没锁,她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赵言熙眼睑下打了层厚粉底,整个人像加了层面具一样,不苟言笑。
    风控部照例周一晨会,只是会开到一半,会议室的玻璃房门就让人敲响了,进来了几位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朝部长林永嘉道:“林部长您好,我是纪检督查办的沈铭,现在有一桩关于金融交易事件需要风控部的配合,麻烦各位跟我们来一趟。”
    赵言熙眉心蓦地一凝,起身道:“什么交易?”
    沈铭略微垂眸:“赵组长,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华信集团的大型投资业务风控部都有牵涉,赵言熙更是过手了不少项目,看钱就是看数字,但她对每一桩交易都细心谨慎,如果涉嫌不正当手法,按着她的头都不会签字。
    曾经有一次,直管开发部的老总意图将外包项目给相熟的乙方承接,理由是费用更低,对外的说法毫无问题,但赵言熙听宣传部的刘敏芝吐槽过这外包公司工期太慢,而这个项目正因为工期紧张才需要寻找外包,赵言熙不肯签字,直接找到了更上级递交投资考察报告,直接得罪了开发部的老总。
    其实她做这些事也不过是出于职责,但人往往是这样,事情没有落到他们头上根本不会知道这些风险是他们所无法承担的,刘敏芝也说过赵言熙,吃力不讨好,也不见人感激你。
    赵言熙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回忆过去处理过的交易,除了开发部的这笔投资最后启用了费用更高的外包公司外,她也想不到纪检还会查她什么。
    忽然,审讯室的房门被人打开,赵言熙心跳猛地提起,抬头看向声源处,一道暗色高影拔着长腿往审讯桌走了过去,黑色衬衫,手臂上圈着袖箍,眉眼冷峻晦暗,她清瞳怔怔地随着他的身影看去,整个人懵在原地。
    这时,跟着男人进来的随从坐在他两旁,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她见过,是刚才来风控部提人的沈铭,女的,她没见过,此刻就坐在李星衍右边,发丝梳起,一丝不苟。
    赵言熙视线凝在男人脸上,嘴唇干燥发白,神色僵僵地一言不发。
    “赵组长,您好,我是这次对您进行审讯的记案专员何晴,这位是纪检督察办的负责人,也是目前华信集团的董事长特助李星衍,另一位男士您刚才见过,沈铭。”
    赵言熙耳朵里嗡着这道女声,男人长腿交叠,狭长的眼睫在暗色中撩起,朝她看了过来。
    深沉如井,她看不见里面的波纹。
    何晴声音平静道:“赵组长,接下来我们只是常规审查,我们调取了您之前的工作记录,发现在两年前您曾经受过审计局的盘问,是关于一起外包公司的合作纠纷,您要求开发部选择了费用更高的技术企业,后来被人举报您跟乙方高层有来往,这件事您好记得吗?”
    赵言熙指尖攥紧,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视线压了下来,她眼眸微垂,声音冷静道:“这件事我已经向审计局交代清楚了,技术部提供了四家考察公司,我只是在保证项目运转的前提下提出了最优解,如果单凭价格去选择合作对象,那下限更低的企业有的是。”
    沈铭:“赵组长知道是谁举报的您吗?”
    他话音一落,赵言熙心头蓦然发紧,十指相扣垂在身前:“审计保密,我也不知道。”
    这时,坐在中间的男人拿过卷宗,耳边是轻微的纸质翻动声,却在她心头掀起骇浪,她轻咽了口气,李星衍始终没有说话。
    沈铭又接着问:“这次我们在一批非法挪用资金的人员名单里看到了赵组长的名字,请问您对生民药业是否了解?”
    生民药业?
    赵言熙思绪忽然陷入沉想,细眉凝起:“华信集团并没有药业领域的投资板块。但我知道这家公司,初创板企业,最近势头不错。”
    沈铭:“赵组长是从哪里知道的?”
    赵言熙愣了下:“普通资讯吧。”
    沈铭笔尖在桌面敲了敲:“赵组长是从华信集团的高层口中知道的吗?”
    赵言熙眉头凝起,在气息停顿的一秒,沈铭的问题又追了上来:“请问赵组长,您跟华信集团的高层存在除了正常业务往来的其他关系吗?”
    他话音一落,赵言熙心头猛然一窒,视线下意识看向了李星衍。
    男人端坐高堂如浸黑暗,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叉,在身前立成了金字塔,食指上的暗红宝石流动潮涌,仿佛一枚守戒的禁忌。
    她心跳撞撞,这时,何晴抬起眼眸看她:“赵组长?”
    “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眸光从李星衍身上撇开。
    沈铭盯着她的脸看:“赵组长,您能保证自己说的话没有欺瞒吗?”
    赵言熙吸了吸气,镇定道:“可以。”
    这时,高大的男人太阳穴紧绷,食指转了转宝石戒指,眼睛凝着赵言熙的脸,话却是对下属说的:“审讯暂停,去对一下其他人的口供。”
    沈铭跟何晴从审讯室退了出去,赵言熙脸色苍白,男人端过桌上的白瓷茶杯朝她走来,头顶的光影让他遮掩,她眼眸低垂,“我可以走了吗?李特助。”
    男人在她面前半蹲下身,给她递来了一杯水,赵言熙神情紧绷,雾色的琥珀清瞳瞪着他。
    “要我喂?”
    赵言熙想站起身,忽然膝盖让他的大掌按住,压迫侵略的气息涌来,赵言熙颤着并起了双腿,“李特助,这里是审讯室,你想做什么?”
    男人眼底浮动冷厉:“你被人告到审计局的那个项目,是开发部的高志主持的?”
    赵言熙眼睫微颤,他不知道审计局要保密的事情他是怎么轻而易举知道的,又或者他的权限在此之上……
    “确实是高总,不过之后已经相安无事,而且项目也都顺利结项了。”
    李星衍大掌轻揽上她的后脖颈,手里的水杯送到她唇边:“知道了。”
    赵言熙抿了抿唇,水纹轻颤,一道微凉顺进唇腔,她就像经历过一场干旱的飞行,终于停留在了月牙泉边,她细细地吞咽,却又觉得像是在饮鸩止渴。
    男人站起身,粗粝干燥的指腹擦过她唇边的水痕,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赵言熙看着他起身放水杯,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你是不是在查我?”
    男人高大的暗影重新落在她身前,长腿半蹲下身,衬衫压出了暗色的褶皱,狭长的眼睫垂下,目光平视地看她:“生民药业是海云银行担保的企业,并且涉嫌挪用华信集团的存款。”
    赵言熙细眉微愣,就在他气息靠来的瞬间,她忽然抬起右腿,高跟鞋上纤细的后鞋跟倏忽压进了他的锁骨,男人一声闷哼,她气得音带颤颤,哽着气道:“你怀疑我。”
    然而下一秒,宽阔的胸膛依然朝她压来,她膝盖曲起,高跟鞋陷得更深,在黑衬衫上揉出了旋涡,男人却置若罔闻,晦暗眼神顺着纤细的脚踝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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