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那么多新鲜面孔,够他浪好一阵,谁料到他一个也没招惹,倒是不知怎的和龙天宝搞到了一块。
    他身边几乎只有些同性朋友。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个她,外加她的好友纪寒。
    虽说江开和龙天宝形影不离的程度并不亚于和沈锡舟的,但纪寒完全磕不动这一对,时常为自己的cp be而捶胸顿足。
    盛悉风不理解,她明明觉得江开和龙天宝也挺有意思的。
    纪寒说:“龙天宝这种叫舔狗文学,没意思,我嗑的是势均力敌,相爱相杀……”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打量起盛悉风。
    盛悉风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你看我干嘛?”
    “我怎么把你忘了,你俩倒是势均力敌,相爱相杀。”纪寒摸着下巴,为自己的xp惋惜,“可惜啊,你是个女的……”
    盛悉风:“……”
    因为盛悉风的性别,纪寒并未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和江开头上,倒是盛悉风自己,时不时怀疑江开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他收藏了所有她说好听的歌。
    他来她空间,却欲盖弥彰地删除访客记录。
    她痛经,他找女老师给她要红糖水。
    她看到一个心理小招数说,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在关注你,你可以假装喝水,看他会不会跟着喝水。
    因为研究表明,当人类关注一个人时,会倾向于模仿ta。
    她试了,几乎每一次都应验。
    不止是她这么觉得。
    还有他跑去伊斯坦布尔赛车前,和他关系挺好的女生一直苦苦纠缠,不能理解放假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过了一个暑假,他说翻脸就翻脸。
    她把他拦在周五放学后空荡荡的走廊里:“即便分手,你至少明确告诉我一声吧。”
    江开被她纠缠太多次,已经很烦,直截了当地反问:“告诉你什么。我们有在一起过?”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眼睛不会骗人。”女生怔了好一会,眼泪接连滚落,语不成句地举例曾经那些她认为的甜蜜过往。
    “你说这个?”他眼神一秒切至深情模式,下一秒又切回来,“我天生长这样,看谁都这样。”
    “不是的……”
    他不耐烦再耗下去:“我没有说你是我女朋友,那你就不是,怎么样都不是。”
    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女生,她定定神,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是因为盛悉风,你移情别恋了,对吗?”
    最近他身边的异性只有盛悉风和纪寒,而且明眼人一看都看得出来,纪寒是跟着盛悉风的。
    当时盛悉风前来找江开一起放学,就在墙后的拐弯角,因为听到女生的哭声,她不便出去,只能站在原地等他们说完。
    江开只说:“跟谁都没关系。”
    “所以她是你女朋友吗,你说你是她女朋友了吗?”意识到所有的过去都被否定,女生的情绪逐渐失控,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证明和他在一起,不一定要他亲口承认身份才算数,“你最好的兄弟的妹妹,你有种也玩腻就甩啊,到时候也说一句没说是女朋友就不算女朋友啊。”
    “你非要较这劲的话……”江开煞有其事地算了下时间,“我两年前就说过了。”
    ——你小时候不老说我是你未来老公吗?
    ——未来老公什么意思懂吗,就是现任男朋友。
    ——一百是哥哥的价格。男朋友的话,得加钱。
    那几句戏言,盛悉风傻傻地当过真,也早就学会不当真,事隔经年,他又亲口认下它们。
    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真的承认她是女朋友,亦或只是借她来堵那女生的口?
    盛悉风不知道。
    这正是一场暧昧游戏中最折磨也最迷人的部分,像酒到微醺,像画作留白,也像言犹未尽,留出无穷的想象空间。
    十足的精神鸦-片,令人欲罢不能。
    龙天宝也问过她:“你是不是和我开哥谈恋爱呢?”
    盛悉风说没有。
    但龙天宝根本不听她说什么,俨然已经认准了自己的观点,忆起往事,不由愤愤然:“怪不得那个时候不让我追你呢,合着他自己看上了。还威胁我……他做人就不能坦荡点、真诚点?”
    这些话打死他也不敢到江开面前乱说,柿子捏软的捏,苦水全倒盛悉风这里。
    诚然,盛悉风毁了江开很多桃花,但说真的,她在远桥中学这两年,也没有什么男生追,偶尔来个胆大的,闹出点动静,过不了两天就会被压下去,罪魁祸首没有别人,高一的时候是沈锡舟和江开,高二的时候只剩下江开一个人。
    当然了,他俩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哥哥保护妹妹的职责,只是怕她被渣男骗,诸如此类。
    除了这些似是而非的部分,另有不少堪称确凿的证据。
    那是个初春的周天傍晚,他俩一块坐车回学校,开到一半,江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表落在家里没戴。
    他是戴惯手表的人,想返程回去拿。
    盛悉风着急回学校补作业,不肯答应。
    “我催你那么多遍,你没写?”江开一想到未来一周都看不了表,就觉得很不适应,尤其这周还有考试。
    这周末盛悉风新入坑了狼耳夫妇,看了两天的相关视频和同人文,确实没干正事。
    “我真服了。”江开无语地把额头往车窗上一靠,不理她了。
    夕阳暖烘烘的余温里,他被手腕上蚂蚁爬过般的痒意弄醒,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盛悉风乌黑的发顶和高高的马尾。
    她伏在他身边,正低头拿着水笔往他手腕上画表。
    “全世界仅此一个的限量款。”她恶作剧地眯眼笑。
    幼稚的画工,表盘勉强看得出是一辆车的形状,中间还画着个方向盘,写了他的姓名首字母“jk”。
    最后,盛悉风又画蛇添足地给表盘画了两个轮胎,大功告成,“嗒”一声盖上水笔盖。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江开聊过赛车相关了。
    但她还帮他牢牢记着。
    他的梦想,几乎也成了她的梦想。
    盛悉风以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画,他一到学校就会去卫生间洗掉。
    可两天后,她竟偶然瞥见他袖口里,一闪而过露出表盘一角。
    歪扭的线条被袖口摩擦得有些模糊和残缺,但她还是认得出来,这是她的杰作。
    “江开这两天洗澡了吗?”她偷偷跟他室友打听。
    室友莫名,但还是如实告知:“那肯定啊。”
    盛悉风记得她小的时候,也给盛拓手腕上画过画,那天盛拓刚要出差,她告诉他:“爸爸,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看到它就要想我,绝对不可以洗掉哦!”
    盛拓向来对她有求必应:“好的,爸爸答应你。”
    “不许骗我,等你回来我要检查的。”她一本正经地说。
    盛拓出差了五天,回来的时候,手腕上真的还留有手表模糊的痕迹。
    一见到女儿,他就展示给她看:“爸爸没有骗你吧?”
    “你还真听她啊。”沈常沛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这几天没洗澡吗?”
    “我答应了女儿当然要做到啊。”盛拓说着,举高手臂演示给盛悉风看,“爸爸洗澡的时候把这只手举的高高的,这样的话,水就不会洗掉宝贝给我画的手表了。”
    她没有想过,十多年后,还能有一个人,洗澡的时候都不忘把手举高,小心翼翼避开水流。
    只为了留她的画在身上。
    第26章
    小时候, 盛悉风对江开的感情很复杂。
    虽然总是以“我以后是你老婆”为理由,要挟他带她一起玩,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根本不了解夫妻的意义,她只知道结婚后两个人会天天待在一起, 但他们本来也天天待在一起, 在她的理解里,他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她很讨厌他,从她有记忆开始, 他们就是天敌, 她嘴皮子没他利索,力气也没他大,何况他还有盟友,不管吵架还是打架,她永远都占不了上风, 好在她也有杀手锏, 因为大人们总会无条件给她撑腰。
    即便知道他会挨骂挨打,她还是要告状, 要故意哭给大人看, 从不顾忌他的后果。
    爱打小报告的人到哪都惹人讨厌,他们的相处是一个恶性循环圈,他更要欺负她, 她也更讨厌他, 更肆无忌惮告他的状。
    进入幼儿园, 再读了小学, 班里、学校里很多男孩子都喜欢欺负她, 当然绝不是那种恶意的霸凌, 而是喜欢跟她作对,藏她作业本,拉她辫子,拿毛毛虫吓唬她,给她起“西北风”“盛东风”之类的绰号,总之想尽办法惹她生气。
    长大后回头看,他们哪是讨厌她,分明是小男生拉不下脸直接示好,只能在喜欢的小姑娘面前上蹿下跳,使劲刷存在感。
    那个时候盛悉风哪懂这些,她只觉得他们真的很讨厌。
    但这种讨厌,和讨厌江开是完全不同的,班里那些男孩子,她只由衷希望他们别来烦她,他们要是能还她个清净,她舒心得不得了。
    可江开要是不理她,她会觉得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有次她和两个男生闹得很凶,她放了狠话,说再也不理他们了,要跟他们当陌生人,更不要嫁给他了,还把前几天他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她和沈锡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兄妹俩没一会就忘了这件事,恢复正常建交,但连着几天,江开都没来他们家玩,在学校碰到了,也装作不认识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一天还勉强觉得清净,第二天开始忐忑,第三天之后就是彻头彻脑的后悔和想念了,那天体育课,她的班级和江开的班级上同一个课时,她的余光满场子跟着他打转,看到他红领巾掉落,找到了名正言顺的求和契机,第一时间殷勤地帮他捡起来,结果他只冷着脸接了红领巾,还是不理她。
    体育课中途,班里同学找她玩老鹰捉小鸡,一个男生不小心害她摔到了地上。
    其实没有特别痛,但她心里难过得不得了,随着跌到,情绪到达爆发点,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当时江开班里还在集合,远远看到这一幕,他不顾体育老师在背后叫他,径直冲到了他们班,二话不说先拉着她的手臂和腿看了一圈,看到她膝盖有轻微的破皮,脸色就更难看了,站起来推了那男生一把:“你搞什么啊?!”
    盛悉风的委屈点和对方男生根本没有关系,而且这个男生跟班里别的贱兮兮的男同学不一样,他话很少,从不欺负她,刚才也一个劲跟她道歉来着。
    江开好凶,又是大两届的学长,围观的同学都露出一点恐惧的神情,只有她不害怕,确定他不会跟她当陌生人,她心里空了几天的地方被慢慢填满,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拉拉他的衣袖,替男同学说话:“他不是故意的。”
    他扭头凶她:“你还帮他说话,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老师介入,很快解决了纷争,她和江开便有点尴尬又有点别扭地和好了,从此以后,即便吵得再凶,他们都没有再说过类似绝交的狠话。
    这就是那时候盛悉风对江开的感觉,讨厌他,烦他,不喜欢他欺负自己,但也不希望他不理自己,更不喜欢他欺负别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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