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的骨节一点点攥紧,随后又无力地松开来,姜晔听到自己说:“救。”
    “arna小姐今天真的很漂亮。”依然是一名商界有些地位的女性,见面之后就掩唇笑道,“不愧是台柱子。”
    “您也如是风采依旧。”徐轻笑着说。
    “哈哈哈,那最近算是我们女人专场了。”对方整理了一下上衣褶皱在沙发上坐下,“我听说前不久洪岳爆出来那个新闻就是你提供的证据?”
    这样开门见山问她问题的倒是少见,徐轻只是莞尔回道:“是。”
    “了不起。”对方说,“什么动力驱使你去做这件事的呢?”
    直接反客为主这点对新人非常不友好,经验不多的主持很容易被拿捏,徐轻眼神淡淡带过摄像机一眼:“信念,责任,以及信仰——相信您在商界能做到现在这样的成就,也离不开这三点。大家非常好奇,一个从未接触过金融的新人为什么能在投资方面这么有头脑……”
    一段话说下来基本没有给被采访人机会,徐轻面上笑容依旧地把局面回转过来,摄像机后方的导播也松了一口气。
    树大招风,采访人做到一定量级也成了可以被采访的对象。午间和晚间专访都是直播,无疑徐轻处理得很好,下场之后还能同人愉快寒暄几句,拿着台稿回到自己办公室。
    “徐轻姐,我们先下班啦?”珍妮过来招呼道。
    “嗯,快去吧。”徐轻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应该不会下雨。”
    “嗯嗯,最近天气好。”
    四月了,春寒终于已经过去,街上的人也将自己厚棉衣塞进柜子里。
    徐轻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迎面吹来的风是带了些暖意的,她将包里那些信封收拾好不要被压到或者折到,将要启动汽车的时候接起一个电话:“喂,袁姐姐?”
    是上次她采访的那个企业家。
    “徐轻啊,这次聚会你确定要来哦。”袁紫聆对她很好,徐轻看到过她接受别家媒体采访时提到自己,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与欣赏,说她是“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人选”。
    网上还有猜测袁女士儿子是谁的,毕竟这位女企业家在公众面前非常低调。
    “嗯嗯,会的。”她之前答应过的事,当然不会食言。
    “那就好。刚看到你节目了,回家没啊?”
    “马上回家了。”
    “注意安全哦,再见。”
    电话挂断,徐轻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这些普通人眼中的所谓“上流”和“企业家”,其实也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会哭会笑,会恼羞成怒,也会像袁女士这样为自己儿子的婚事着急。
    她又看了一眼跟姜晔的聊天框,对方没有回复,这个时间应该忙着找人,徐轻想,她再怎么担心也比不上姜晔和京都的那些警察们,知道对方被带走自己也很难过,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谁是万能的呢,警察,记者,律师,没有任何人是万能的,保证自己什么差错都不会出。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京都那边把宋名恩的信息保护得非常好,大家只知道洪岳挟持了一个人质,女性,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很多人都在为她担忧。
    “知道这是什么吗?”
    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宋名恩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车开得太久了,她神经本来是异常紧绷的,后面不知道洪岳给她闻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模糊能听到点儿声音,四肢却好像被摁住了动不了。
    再次睁眼就来到了这个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手机手电筒一点白色的光。
    “迷药。”她的嗓子是有点哑的,一眼就辨认出他手上拿着那个东西是什么。
    “看来你还挺有能耐。”
    她当然有能耐,从那天晚上不明不白被人迷晕开始,她就自学药剂甚至熏香。本硕积累药理和生理知识让她很容易明白其中道理,比如眼前这种,很明显是用来催q的劣质品。
    “我能做出比这个更好的。”宋名恩开口。
    “嗤。”洪岳放下打火机,那点猩红在他指间晃过又消失,青烟缕缕,在空气中漫散开来。
    “洋金花、山茄子。”她声音是带着些颤抖的,说了几味重要名,接着又说成分,“莨菪碱,阿托品,来自曼陀罗花,很难找,但我相信你有。”
    “什么意思?你要帮我做迷药?”洪岳好笑地看过来,“你凯子不是姜晔吗?”
    “他技术好。”宋名恩回答。
    “哟。”
    一句轻飘飘的语气词,洪岳言语间带了些嘲讽,宋名恩倒是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有十几秒,洪岳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内,那点猩红色很快变成灰黑:“本来这根烟是要熄在你身上的。”
    “我很缺钱。”这点是真的,宋名恩抬起眼。
    “瞧瞧你男人。”洪岳抬起她的下巴,把手机突然靠近。
    那点刺眼的白光让她瞳孔骤然缩进,宋名恩咬住下唇,却没有躲。
    “用我老婆孩子威胁我?算个什么东西——他人民检察官也配做这种事。”
    姜晔不会用这种手段,宋名恩想,绝对不会。
    “看来你这小b子还挺讨他欢心的。”洪岳冷笑一声。
    “我们没有感情。”
    “有没有感情我长眼不会看吗?”洪岳轻“啧”,冰冷的手机在她脸上贴了贴,“就喜欢你们这种苦情鸳鸯出事后为了对方哭,何况还是姜晔。”
    “本来我是想绑徐轻的。”现在看来有个宋名恩也不错,至少能让姜大检察官乱了阵脚。
    “他不会对你老婆孩子怎么样。”宋名恩知道姜晔的为人,知世故却不世故,在工作上他有自己对于人民的信仰,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或者摒弃。
    “是吗?”洪岳讥嘲,“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
    宋名恩咬唇。
    “要用我老婆孩子换你。”洪岳顿了顿,随后笑了,“不过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回去之后怕是自个儿前程也毁了。人民检察官怎么能这么做呢?真好笑。”
    又说:“真可怜。”
    宋名恩脸色一白。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洪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毕竟知道我老婆孩子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姜检察官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这么宝贝,要少根指头他还不得发疯。”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洪岳闭上眼睛,好像一只行至末路的丧家犬,前不久还高高在上为人敬仰,现在却只能四处东躲西藏,人心在动荡之间尽显,阿谀的,奉承的,只有被拿捏住软肋才愿意现在还跟随他,这就是人。
    “你想劝我自首吗?”眼睛拉开一道缝隙,从里面透出森然无力的光。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宋名恩还是摇了摇头。
    “从前有个女人想劝我自首的。”洪岳指尖滑过她的下颌,很凉,宋名恩也没有躲,“像徐轻这样,我把她扔给兄弟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轻比我难抓。”宋名恩开口,“她有很多粉丝,如果抓她你的妻子孩子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体面了。”
    这句是诚恳的威胁,宋名恩在用她仅有的微薄的力量去保护另一个女孩。
    “老子不用你来说。”洪岳往地上唾了一口痰,“高高在上高高在上,不明白一个女人在高贵些什么。”
    “因为你是女人生的。”宋名恩垂下眼。
    “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洪岳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整个人显得烦躁起来,“女人啊,有权利就有,没有权利鸟都不会鸟你。”
    宋名恩不吭声。
    “你也瞧上姜晔身份地位了是不是?放心吧,敢光明正大拿我老婆孩子叫板,他事业也算走到头了。”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检察官。”宋名恩声音轻轻的。
    “后来知道就好上了?”
    “不是,是因为他对我好。”这句话是真的,没有被好好呵护过的女人会这样,给点好处就死心塌地,宋名恩从来不敢表露出一分喜欢,也觉得自己有点犯j吧,只敢偷偷的。
    姜晔问过她打算什么时候正儿八经谈个男朋友,宋名恩说看缘分,只是这句话看缘分,看了那么久,还是除了工作学习就只有姜晔。
    “你挺难得。”洪岳笑。
    “不难得,徐轻跟我一样。”
    “她可比你j多了。”
    洪岳想起那艘游轮上身姿姣好笑容迤逦的女人,颦蹙间都带着让男人难以拒绝的诱惑,明显是做好准备才来的,一推二拒摆足了猎物的姿态,其实是一个处在非常高位的狩猎者。
    他轻敌了,所以在其中栽了一道。
    “很多女人都跟我一样,爱情是真心换真心。”
    “啧,你获得真心了?”
    宋名恩不说话。
    洪岳奇怪地笑了一下,伸手打开灯,房间突然亮了起来,刺眼的光线让宋名恩忍不住皱起眉。
    “来看看吧,”不知是又有了什么想法,“让你含着我的j液去见姜晔,看看他会怎么对你。”
    ——“嗤,竟然还有女人跟我提真心。”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徐轻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好几回,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她等了一会儿,站起身去冰箱里拿水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到毛玻璃隔板的时候弯下腰来,见到原先水缸里的小金鱼死了一条,往上翻着白肚皮,眼球黑洞洞的,眼白清莹,随着输送氧气管道带出的水花一飘一飘,其他小鱼依然在海草中游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金鱼。”她连忙拿来网兜去捞。
    死了一条,可是鱼缸里还有那么多条。
    徐轻右眼皮直跳,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有去拿冰水,而是再次回到办公桌前。
    “姜sir,上次我逃跑之前听到洪岳说不会放过我。”她发送信息。
    “我来京都吧,他一定会出现。”
    那头总算有了些动静,徐轻看着屏幕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手指紧了紧,继续说:“没有关系,我会注意时刻跟你们联络。”
    【姜晔:不是你的问题。】
    【徐轻:他本来想抓的人是我。】
    【姜晔:他想报复的人是我,只不过迁怒在了名恩身上。】
    徐轻没有立刻回复,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
    【徐轻:我今天才看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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