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愣住了。
    李聿青抬起眼睛,审视着形容狼狈,面色苍白的弟弟,说: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李明安抿紧嘴唇,心有不甘道:我没做错
    李聿青嗤笑道:你没错?没错别他妈让老子来这儿捞你啊,有本事你自己大摇大摆地从这儿走出去。
    李明安哑然,半晌,道:难道我就看着他们欺负我们中国人?
    李聿青顿了顿,说:有的事能管,有的事你管不了,再说了,管也得讲究个法子。
    他看着李明安颧骨上的淤青和脸颊的擦伤,嘲弄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街动手,你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李明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李聿青道:好好在这儿给我反省几天。
    二哥李明安犹豫道,你帮我救我那几个同学吧,他们是无辜的
    李聿青气笑了,说:我们李家怎么还出了个圣人?
    你管他们,他们可不一定管你。
    李明安说:什么?
    李聿青看着李明安,淡淡道: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你,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是你撺掇他们去打那几个洋人。
    李明安呆了呆,李聿青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无能狂怒的小狗崽。
    第54章
    且不说李明安在监狱内过得煎熬,李公馆里,李老爷子大动肝火,刘大夫连忙开了两剂药,煎着喝了下去才慢慢平静下来。
    李明安的母亲最是难捱,她性子温软,自入李公馆以来,一直谨小慎微,每一步都走得仔细又小心。她和李老夫人,三夫人白氏不一样,李老夫人是李老爷子的发妻,出身官宦世家,而李聿青的母亲白氏母家这些年趁乱而起,李老爷子即便是为了和白家交好,也不会如何发落白氏。
    赵家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赵氏又是庶出,所幸她还生了一个儿子。李明安是她在这偌大宅院中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偏李明安天生眼疾,性子像她,又不像她,赵氏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多有怜惜,处处维护,恨不得他还是襁褓中的幼儿,周道照顾。
    她心中也知道,对李明安护佑太过会害了他,可赵氏忍不住,李公馆是个虎狼窝,她儿子温软如绵羊,她这个母亲要是不护着,李明安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李明安和李鸣争,李聿青全不一样,他毫无兄长的半点锋芒,总爱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说些傻话。李明安曾对赵氏说,他说以后的国家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赵氏莞尔,轻声问他,那该是怎么样?
    彼时她亲手缝补着李明安衬衫上掉落的扣子,一边看着躺在藤椅上的儿子。少年人朝气蓬勃,满眼憧憬,摘了常戴的眼镜,愈发显得稚气,他盘腿坐起来,思索着对赵氏说,那时候娘可以走出李公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赵氏说,那怎么行,娘是个女人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娘也走不了那么远。
    她缠了一双小脚,走路慢。
    李明安说,女人怎么了?如今女孩儿都能上学了,女人和男人没什么不一样。女人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不用缠小脚,不用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想上学就上学,女人也可以建功立业。
    他语气缓慢,仿佛轻眼见着了未来的世界一般,接着道,那时我们会有一个开明的政府,没人敢欺负咱们,没有侵略,没有战火,没有灾荒,也没有这样多乞丐流民。人人平等,每个人都过得快活,可以吃饱饭,有房子住。
    赵氏哭笑不得,说,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李明安说,书上写的,先生也这么说。
    赵氏看着李明安,笑道,哪里有那么好的时候?从古至今,人分三六九等,上至帝王将相,下有贩夫走卒,这是亘古不变的。
    李明安道,帝王将相怎么了?现在连皇帝都没了。
    他不以为意,很有几分不服气,赵氏笑了起来,只觉得这样子的李明安实在是很天真可爱。她儿子虽比不得李鸣争和李聿青,可他善良,温顺,赵氏已经知足。
    不知怎的,赵氏突然想,她是不是错了?她该对李明安严厉些如李老夫人一般,让李明安去争,去抢,她该将李明安从梦中唤醒,教他少做些梦,遇事不要强出头,更不该这样天真。
    赵氏度日如年,李老爷子说不管李明安,可虎毒不食子,李明安到底是他的亲儿子。但是依李老爷子的性子,只怕李明安要在里头吃苦头,赵氏想李明安确实该吃些苦头,要长大了,偏又担心牢狱里的人会作践他,李明安受不住。
    李明安在狱中过一日,她就煎熬一日,夙夜难寐,不过几日,人就瘦了一圈。她也去过一回巡捕房,可巡捕房里的人言辞含糊,就是不放她进去。赵氏纠缠无果,只好退了一步,塞了一大笔钱,希望他们能对李明安关照一二。
    赵氏和兰玉无意间碰着一回,那时赵氏来求见李老爷子,央他去救李明安。话是兰玉来传的,兰玉看着面前苍白瘦弱的女人,轻声道:五姨娘,回去吧。
    赵氏眼睛通红,喃喃道:五天了,老爷怎么忍心
    兰玉说:他不会不管三少爷的。
    赵氏望着兰玉,面前的青年长衫直立,神情平静,她是知道自己儿子那点心思的,心中一时有些复杂。过了许久,她才福身行了一礼,低声说:谢谢九姨娘,能不能劳烦你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兰玉,难以启齿一般,兰玉心念一转就明白了,道:我不能开口。
    赵氏怔了怔,二人目光对上,顿时就有几分不言而明的意味。自八姨娘沉井之后,李老爷子愈发多疑,如今他正气着李明安,要是兰玉为李明安说话,惹得李老爷子起疑,对他和李明安都没有好处。
    赵氏站了片刻,黯然地点了点头,慢慢往外走去。
    兰玉看着她的背影,恍了恍神,轻轻叹了口气。
    担心老三?
    床榻上,两具汗涔涔的躯体压着,李鸣争胸膛宽厚,贴着兰玉赤裸的脊背,将他整个笼罩在自己怀中。他深深一顶,兰玉颤着嗓子叫出了声,李鸣争摩挲着他浮汗的胸口,两颗乳尖已经立了起来,他掐着一颗揉红了,指尖一用力,兰玉吃疼地含胸,下头却咬得更紧。李鸣争爽得低喘了声,挺腰将粗长的阴茎捅得更深。
    兰玉喘声说:李鸣争,你怎么这么喜欢在床上提别的男人?他语气里有几分嘲弄,道:是不是就喜欢看我被别的男人肏?
    李鸣争眸光深沉,没有说话,手指却探入他口中夹住了那截软滑的舌头。兰玉嘴巴合不拢,只能一边挨着肏一边被他拿手指插嘴,涎液滑落嘴角,脸颊也泛起了情潮的红晕,下意识地动起舌头舔着男人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嗓子眼里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吟声。
    李鸣争将兰玉肏得射了出来,自己却没有射精,而是抽出了阴茎,将他迎面抱着,压下他的腿直接又挺进了抽搐咬合的穴肉之中。他肏得深,肏得重,阴囊撞着湿红的下体,整个下体都似融化了一般酸软饱胀。
    他的汗水滴落在兰玉脸颊,兰玉眼前一片氤氲,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毛,方看清李鸣争的模样。李鸣争悲喜不惊,就是床上也持有几分清醒,如今微微皱着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兰玉,深沉而充斥着侵略欲,汗水滑过线条凌厉的下颌,透出几分成熟男人深陷情欲中的性感。兰玉看着,心头突然跳了跳,阴穴痴缠地绞着阴茎,李鸣争一顿,突然抓住兰玉紧绷的大腿狠狠肏弄起来,阴茎记记都顶开宫口,碾出淋漓的汁水。
    二人互相看着彼此,谁都没有挪开目光,李鸣争喉结动了动,竟有几分想吻兰玉的欲望。
    吻他,亲他,唇舌纠缠,舔遍他的口舌喉咙。
    突然,兰玉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开的嘴唇眷恋地蹭了蹭李鸣争的唇角,他轻轻咬了口,说:我不担心他。
    我想要你。兰玉说,吐息缠绵,像勾魂的刀钻入他口中,灵魂。
    心跳声如惊雷轰然而来,李鸣争掐住兰玉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第55章
    李明安是入狱之后的第十五天才回来的。
    管家去接的他。
    赵氏早早地等在门口,她还备了火盆,李明安一下马车,她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儿子,眼睛就红了。
    李明安仍有些恍神,自李聿青见过他,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都是那句,他的同学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他。李明安起初是不信的,可随着在监狱里熬过一日又一日,念头慢慢动摇了,他甚至去问狱警,狱警有点儿不耐,可对着李明安,他倒还是持着几分客气,只说审讯事情他也不知详情。
    愈是不知愈是折磨人。
    李明安心想,兴许是因为受了重刑,而他到底是李家的三少爷,李家不会不管他,所以他们将他推了出来。对他们而言,是生死大关,对自己而言,只要多在监狱里多待上几日,多花些钱就能摆平了。
    这也李明安说服自己,这也算不得什么。
    可自己承担是一回事,同行人将所有麻烦都推给他又是另一回事,李明安心中总有几分被背叛的焦灼感。
    第七天的时候,李明安也换了监室,他被推搡着进了一间更昏暗的牢房,屋子里弥漫着新鲜的血腥气。
    李明安看见了自己的同学,俱都带了伤,身上穿着有鞭笞过的血痕,神色仓惶,满脸疲惫地靠坐在角落里,咣当一声门关上了,甩出好大的一声响,响声将他们麻木的神志唤醒了,几人对望着了半晌,不可置信地说:明安?
    李明安看着自己的同学,也有几分激动,他看着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当即快步走了过去,说:你们没事吧你们都在,太好了。
    当中一人叫周誉,和李明安交情更深,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抓着李明安的手臂,说:明安,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明安,可李明安身上除了打架那日留下的伤,人好好的,一时间几人神色都变得古怪了。他们被拷走的时候也曾担心李明安的处境,可紧随而来的审讯让他们无暇他顾,只在被丢回牢房里时,几人相对着,想起落单的李明安有些担忧起来。
    旋即一人苦笑了声,说,担心明安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怎么着他也是李家的三少爷。
    话音落下,牢房内就沉默了。
    审讯是没来由的,像是蓄意的屈打成招,要将这场简单的学生血气方刚的出头扭曲成别有用心的谋划,而他们只是借题发挥的一颗棋子,是小小的任人翻搅的池鱼。
    他们都是普通的大学生,泥足深陷,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周誉几人看着毫发无损的李明安,勉强地笑道:明安,没什么事就好,没事就好。
    话虽如此,可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平。
    李明安想着李聿青那句话,敏锐地觉察出了同学变化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百味陈杂,他抓着周誉的手,周誉
    周誉看着李明安,拍了拍他的手臂,什么都没有说。
    夜里,有人忍不住问李明安,明安,我们会没事吧?
    李明安脑中没有一分睡意,他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说:会吧。
    那人道:我们又没做错事,学校不会不管我们的,而且,明安,你爹也会来救你出去吧。
    不知怎的,李明安心中升起一丝不耐,他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你看我们都被弄成什么样了,他们就放过了你,明明我们是一起动的手。
    李明安沉默不言。
    那人道:我前阵子看报纸了,写你二哥升官了,是奉系里的大红人,在北洋政府里很得重用。
    他说:到时候你可别丢下我们。
    李明安舌尖发苦,他大哥经商有道,他二哥如今炙手可热,他呢?没了李家,他李明安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明安心中不甘偏又无可奈何,他咬牙道:那是他们的事,不关我的事。
    那人还想说话,却被周誉打断了,周誉道:大家都是同学,朋友,共进退,明安怎么会丢下我们?
    顿时几人都面面相觑,不吭声了。
    李明安抬手挡住眼睛,在那一瞬间,他想,自己曾想过的宏图大志像个笑话,兰玉说得对,无论是李鸣争也好,李聿青也罢,他们能有今日,绝不只是因为他们生在李家。而他,只是运气好,生在这朱门绮户,锦衣玉食无需亲历风霜。
    一旦失去了李家,李明安什么都不是。
    李明安恍恍惚惚地想起兰玉,在兰玉眼里,只怕自己也是个小孩儿吧,偏自己还在他面前说,要帮他,他能帮他?他凭什么帮?
    八姨娘沉井那日,他想拉住八姨娘,想救她,可他爹只是一句话就让他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八姨娘一头扎进了井里。要是哪一日,兰玉身陷险境,他能如何?
    李明安无声地惨然一笑。
    后来那几日李明安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连他也被吊起来审讯过几回,李明安到底不是无知幼儿,从这频繁地审讯当中嗅出了几分危机那是针对李家的危机。李家是北平望族,丝绸生意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他二哥如今亦是风云人物。
    树大招风。
    李明安咬紧了牙关,任别人如何审讯,只道就是路见不平,一时冲动,别的一概不认,对于其他同学所说的,都摇头道没有,说那是屈打成招,无稽之谈,反问他们如此居心叵测地冤枉他们家,是受什么人指使?到底有什么意图?气势之凛冽,姿态之桀骜,隐约窥见李家人的影子。
    渐渐的,监室内就划下了楚汉分界线,一道是李明安,一道是他的同学。
    第十五天的时候,就有狱警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叫着李明安的名字,李明安抬起眼睛看了对方一眼,起身就走,临到牢房门边,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学,他们纷纷坐直身,直勾勾地盯着李明安。
    李明安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转过身就走了出去。
    李明安眼镜摔碎了,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戴眼镜了,隔得远,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赵氏,赵氏急步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颤声道:明安。
    赵氏鬓边竟生了几绺白发。
    李明安鼻尖发酸,低声叫了句,娘他咧嘴笑了笑,说,我没事。
    赵氏潸然落泪,道:都瘦了,也憔悴了。
    她伸手摸了摸李明安脸颊上留下的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日街上动手是留下的,一道碎石划过脸颊,当时就见了血。赵氏流着眼泪,李明安心酸不已,想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可他刚从狱中出来,身上哪儿有手帕,只好笨拙地擦了擦她的脸颊,道:娘,别哭了,我没事,真的。
    赵氏不住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拉着李明安,要他跨火盆去去晦气,道:跨过火盆,以后我们明安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李明安无可奈何,只好由了她的话,迈过了火盆。
    母子二人相携着回家,赵氏说:先去洗澡换一身衣服,然后去见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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