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熙拿筷子的手,顿住,正想说什么,却对上薛祐竹阴鬱的脸色,莫名好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着急着告状有人抢了她的朋友。
    一面笑,一面将餐具擦拭好,他摇摇头,理智能够认清,知道对方是嫉妒,但是请探视,任谁听见被这样污衊,都会气得跳脚,她没有衝进去给对方两巴掌,甚至退出群组前没有打长篇大论的指责或一句脏话,成全了她的教养和礼貌。
    分神之际,手中的餐具已经被薛祐竹抢走,脑中要递给她的念头来不及付诸实现。
    「这个学弟不是平常说话就尖酸刻薄吗?」
    「你还记得啊。」
    简熙无奈,「你聊实验的事情,十次有八次会说被他的说话方式和态度震撼到三观,我都听到能背出来了,你说呢?」
    「好吧,你背背看,我听着。」
    「还考试了是吧。」要不是隔着一张桌子,薛祐竹想简熙的手指肯定会落在她额头上。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啊,把组员当对手,明面上一句话都不敢喷,私底下的嘴脸真的、嗯,太丑陋了。」
    「这种行为已经没有分年幼不年幼、屁不屁了……唉,都是用了屁孩这个词,害我突然说话很粗俗,都是你啊,我优雅不起来。」
    见薛祐竹开始犯傻,简熙见怪不怪,起初也是愣了愣,逐渐熟稔后,她就是慢熟,儘管在陌生的环境她也总是表现得开朗朝气,谁也看不出她是勉强。
    「开始可以开玩笑了,代表气都消了吧。」
    「本来就不会气那么久,最生气的时过了,大概就是剩下感慨吧。」薛祐竹左手撑着下巴,目光悠悠深远,神情还是失落。
    「怎么说?」
    最愤怒不甘的情绪像退了潮的海水,儘管退去了,终究是浸染了大片的沙滩,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跡,没有接受足够的阳光或是歷经一定的时间,仍就是不断张显曾经存在过。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感叹。
    学生时代只会将这些嫉妒当作玩笑,一笑置之,长了岁数,打滚了各样的环境,这些攻击与恶意彷彿是反应了这个竞争的社会常态,无法踩着他人攀升,耍耍嘴皮子也满足痛快。
    最差劲莫过于期望用这些扳倒对方。
    网路上的恶评多是如此,令人难受的是,越演越烈。人在其中受伤,也在其中模仿,终有一天,或许这样的行为可以概括成大部分的人。
    世界该是多么可怕的模样。
    薛祐竹明白是自己庸人自扰了,但是,要她接受这个世界糟糕的部分这么理所当然,还是十分困难。
    「就觉得,高中老师说的没有错,大学真的是一个小型社会,我现在面对的,就是出社会后会遇到的事,而且可能变本加厉、层出不穷,光是想像就……就一阵恶寒,人生真难。」
    「嗯,确实,同感。」简熙温朗的声音里没有什么多于的情绪,舒舒服服,落进耳里,淌进心里,将浑身都烫贴得服服贴贴。
    所以薛祐竹后来老爱找简熙说废话。
    薛祐竹困倦的眨眨眼,努力将简熙看清楚一些,他眼底溢出了近似宠溺的无奈笑意,总觉得是她惺忪的睡眼看模糊了。
    「之前国文老师说在讲人性本善,大家都笑到不行,只觉得孟子说的都是狗屁,但是当我们碰到这种烂事的时候……」
    「又很震惊。」薛祐竹飞快接口,截断他的话是源于附和。他点点头,看薛祐竹像蔫掉的花朵,特别想笑,但深知不合时宜。
    「没错,如果会感到震惊,不就代表我们相信人性本善吗?沉思过后,我就再次被自己的结论震撼到了。」
    「我已经被震撼过无数次。」
    「那就是我们太嫩,口嫌体正直。」
    话题居然终结于自嘲,鬱鬱本在心口留着小尾巴,说着,慢慢就烟消云散了。
    店内人潮慢慢稀疏了,留意下午的第一节课的鐘声准备敲响,两人悠悠哉哉说着话,周遭突然间安静下来,他们也顺势放低了音量。
    人多的嘈杂,薛祐竹和简熙都需要靠得近一些才能听清晰彼此说话,费劲又稍微难为情,她动了动不自在的手指,单手正好藏在桌子下。
    「我好像没问过你啊,明明就喜欢自然科学类的,现在也念物理系,高二分组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转组?选组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目标吗?」
    「是也不是,当时只想过要念跟物理有关的,电机系也可以。」
    「那就是妥妥的理科目标嘛,转去理组不是可以学得更好吗?」薛祐竹蹙了眉,「不会是为了…前女友吧?」
    这份深情,薛祐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立刻获得简熙一记雪亮的白眼,「她高三才跟我告白好吗?」
    「她告白你就答应了?」薛祐竹笑咪咪的,虽然笑着,简熙看了莫名感到赌气,压了压太阳穴。
    「常常在旁边对我好,就觉得可以试试。」
    「你真好收买。」她调皮的撇撇嘴。
    「……你可以说感动。」
    薛祐竹懒得跟他探讨国文的博大精深。「你接着说啊,所以为什么嘛?」
    「朋友都在原本的班上,我为什么要特地转过去,去一个完全不熟的地方,还是我们输掉大队接力的班级。」
    「……我们段考班平均成绩还是赢的。」
    「嗯,班导师请的饮料好喝。」与此同时,简熙悄悄竖起大拇指的讚。同时回忆同样的学生时代,到底还是一件奇妙烂漫的事。
    「笑死啦,你只记得这个。可是明明已经确定大学要选理工,却在待在文组不是很浪费吗?我记得二类他们的那些自然科目都比我们难。」
    「就,好逸恶劳,我想先舒服,进到大学再痛苦。」
    薛祐竹被简熙的直白逗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有在考虑文组的科系。」
    「你想想我的英文成绩,我配吗?」简熙摊了手,却灵光一闪,「你不是也是喜欢化学却混在文组里?」
    「我那是喜欢归喜欢,但是我真正想考的是心理諮商啊,而且我数学那么烂,为了化学转过去,不是找虐吗?这个兴趣的代价太大了吧。」
    默了片刻,简熙盯着她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得薛祐竹摸摸脸。
    他突然轻笑,「我以为你也会说因为你朋友也在文组。」
    「哦——嘛,也是。」
    新的班级、新的学习环境以及新的同学朋友,薛祐竹兴许会思量,但是并不足以成为动摇她决定的因素。
    「那如果,今天你其实数学成绩超好,还是喜欢化学,虽然想念心理諮商,那你会转组吗?」
    薛祐竹仔细聆听与记下简熙的预设,她毫不犹豫,「会。」
    这就是薛祐竹和简熙截然不同的地方。
    即便,他们有相似的兴趣与脾气,他们有共同的学生时代,因为这一点的相异,于是,会有天壤之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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