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祐竹抵达荷兰不到两个星期便认识五六个台湾人,多是来短期交换的学生,仅有一个男生同她一样是念研究所的,不过,他已经是硕二,年纪上长了他三岁。
    两个人住的租屋虽然只有一站公车距离,但步行的话还是不少时间,尤其冬天是刺骨的冷,两人嘴馋的时候才会拼桌,一起煮火锅或是羊肉炉,羡慕死住的稍远的几个朋友。
    前几个月得空的时间,薛祐竹总是背一个教育系的朋友拉着去看各种展览,也带她去他们系上合作的实习场域观摩。
    充实的度过一段时日,没有时间与馀力想念或生出其他心思,初来乍到的嗑嗑绊绊因为有其他朋友的相助,并没有太辛苦,每週与爸妈通电话,薛祐竹还是乐观开朗,有好多事情可以分享,也有好多啼笑皆非的笑料。
    「你现在怎么都不用你那个什么ig,这样我跟你爸还可以看看你的照片,看有没有变瘦了、是不是又长漂亮了。」
    「妈你现在很跟上时代进步啊,ig看得比我还勤,你只差没有发文吧。」
    「那当然,你妈我一直是有在求进步的,不像你爸,好奇又懒得办帐号,每次都一直跟我抢手机看,为了借我的帐号去看,让他去洗碗他还真的去了。」
    薛祐竹笑岔了气,「办个帐号而已,才麻烦一次,为了看去洗碗是不知道几次,爸爸是不是有点傻。」
    估计是笑声带动音量,同在客厅的爸爸耳尖听见,浑厚的嗓音假装生气。「妹妹,讲爸爸坏话还这么大声,我这是让你妈的,帮她洗碗,註册帐号而已,谁不会。」
    「就你不会啊。」此刻,薛祐竹与母亲大人是异口同声。
    开了半会儿的玩笑,薛母没有忘记原本的话题,不容薛祐竹逃避,重新绕了回去。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以说出一百种冠冕堂会的理由,可是真实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晓,存放在心中的琥珀中,不淹灭却也不让它来影响现今的生活。
    「就觉得,不要这么高调嘛。」
    「你之前明明就说这是你记录生活的方式,说什么老了要回顾,都搬出马斯洛的自我实现了。」被薛母堵得瞠目结舌,没料到妈妈连她的胡诌都记得那么深刻。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长大了,有更成熟的方式了,我另外架了一个网站,类似部落格,可以写得更仔细,还可以随时配图,那不是看起来排版更漂亮吗!」
    「要你说自己记忆力变好了,真是没指望。」薛母假意叹气,话锋一转,「你爱写就写吧,记得没事传传照片让我跟你爸看看。」
    薛母向来是给予薛祐竹自由与信任的教养方式,也不会提药看她写的文章,她知道女儿愿意的话就会主动分享,刻意去要求反而破坏感情和界线。
    薛祐竹独当一面的离乡背井,儘管在父母眼里,她永远都是孩子,但是面对她,薛母与薛爸都给予尊重,不是限制才代表着关心,往往彰显的只有权力。
    结束通话,相隔的时差,薛祐竹生活的城市时值傍晚,窗外的天光温暖好看,将天空染成无际的水彩画,这片美好却没能顺利传达进薛祐竹心底。
    心海是大片的苍茫,她积极乐天,明媚温情,有时候,却也有这样没有缘由,甚至没有尽头的迷茫,只能愣愣的停下手边的事,静候情绪过去。
    她以为来到陌生遥远的国度,可以毫无顾忌与留恋的挥别过去,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既任性且没心没肺,身上老是有十七八岁的青春与光芒,令人欣羡,也令人刺眼。
    薛祐竹偏执的想,她与俞亨泰其实老早就渐去渐远,那些小尾巴似的牵扯都是因为她热衷使用社群软体,她毫无顾忌的分享,知道他会看,她也偷偷怀抱着期待。
    期待膨胀成怦然,最后类似喜欢,连亲近都是一戳就破的梦境。
    现实是,他们随时都会对彼此不闻不问,他们有太多阻碍,时间与距离,最重要的是心意,从来没有要为了对方多走一步。
    也许是喜欢的,但是不够喜欢。
    可笑的是,明明是这样想,但是出国这个决定竟然是为了他,竟然是。
    不过是为了远离他,彻底的。
    这样就可以消灭任何一点念想了对吧。
    简熙对她研究所留学的事不予置评,只是好几天说话能感觉出他阴阳怪气的,明显的低气压,薛祐竹哪会哄人,仔细想,过去哄前男友,真的是母爱在支撑了,她一个骄傲的狮子座,软言软语只对亲近关係的人。
    她与简熙虽然熟稔,终究不是情侣关係,她怎么可能低头,何况,她想不出她哪里有错,她想不出简熙为什么不高兴。
    明明之前简熙做什么决定她都是举双手赞成,鼎力支持,怎么他就不能为她骄傲?
    这样的想法被朋友嗤之以鼻,语气里全是荒谬,「你再装吧,再逃避吧,只有你自己故意看不见简熙喜欢你。」
    喜欢。
    薛祐竹最近是真的要被「喜欢」两个字烦透了。
    可是,简熙至少对她发脾气了。而他,却没有隻字片语的情绪,他礼貌且平淡的令人洩气,登机前收到他难得的「顺飞」祝福,薛祐竹望着半晌,也没有从文字中看出一朵花,轻轻在文字讯息上点了两下,不再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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