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在逆严大显身手,吓跑圣禽教教徒之后,他本想到处巡视一番,以免有漏网之鱼,却看见远方有零星蓝色亮点正在慢慢由下往上飘去。
    他仔细瞧了瞧,发现那些亮点看起来有点像是漂浮的烛火,但火焰却不是常见的红色而是蓝色。
    双眼一瞇,逆严心想这不就是鬼火吗?
    人界有句老话,叫『蓝火燃上艷阳天,尸王现世在人间』。
    人界鬼火多为绿色,遇诈尸者鬼火为蓝。而鬼火也多半只在夜间出现,若是白天看见蓝色的鬼火,那就是尸王要起尸了。
    无论这异象是好是歹,逆严都不希望它打扰追暘宫办正事。抄起了渺穗戟,他朝着蓝火的方向前去。
    蓝火上升之处,是一个美丽的山谷。谷内虽称不上是绿意盎然,却也有些许花草树木,还有潺潺小溪,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左右打量了一番,逆严发现这里竟然是丹穴。
    丹穴是凤凰统领天庭之前的栖息之地,在神魔大战赢得胜利之后,就全族迁至上界当贵族去了。这种地方,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蓝色的鬼火?
    只见这鬼火冒起的正中间,有几个人类乾尸蹲在地上掘着土。他们背后都贴有一张黄纸,上面有红色字跡,似乎是符纸。看来他们都是被这些符咒给操控着。
    很快的,在挖到差不多两人多深时,土壤开始松动,从里面冒出一隻残破不堪的手掌。
    那手掌动了一动,然后周围土壤飞溅,爬出一个身形巨大的傢伙。那傢伙比一般人要高出大半个身子,全身都是泥土,四肢乾枯与殭尸无异,瞳孔灰白,眼珠转动缓慢难以对焦,似乎是看不见,嘴唇也因为乾燥而蜷缩,牙床外露,十分可怖。
    那傢伙刚爬出洞外,应是尚未习惯肢体活动,才走一步,便跪倒在地。但他手一扶地,只见附近地里竟然又冒出了几个乾尸,虽没有一开始的那傢伙大,身体也更加残破,不是缺胳臂就是少腿,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却一个连一个,冒出了十几个。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那傢伙在唤醒殭尸似的,这放在人界,活脱脱就是万尸之王正在起尸。然而万尸之王在人界叫尸王。放在天界,那就是另外一个名字了。
    旱魃。
    【一战尸王】
    逆严周围扫视了一遍,企图找出那在背后给殭尸施咒的主使,不想正好看见附近一个岩石上,站了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一脸呆滞,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一动也不动。
    见那女孩离殭尸群不过就几十步距离,逆严一时心急喊道:「丫头!还看?快跑啊你!」
    这话一说出口,他才感到后悔。
    那群殭尸本来埋头苦干,都没发现周围有人围观,他这么一喊,现在一个两个都抬起头来了。担心女孩有危险,逆严一阵白光闪至女孩身前,意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她。
    面对着那群殭尸,逆严小声对女孩说道:「这里危险,你赶快回家去。」
    想不到那女孩不但没走,还傻傻问道:「回家...?」
    转头一瞥,逆严看见那女孩全身脏兮兮,手脚还又乾又黑,跟个老太婆似的,心想她该不会也是遇到像患河那般的惨剧,侥倖逃出来的吧?
    「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回来。」逆严说罢,提起渺穗戟衝向了殭尸群。
    手起戟落,两个殭尸一下子被拦腰劈成了四截。但殭尸毕竟是殭尸,就算只有半个身子,依旧能在地上爬。果不然,其中一个爬啊爬啊的,便抓住了逆严的脚踝不放。
    唰唰两下,逆严用渺穗戟划破了那殭尸背上的符纸,这下子它才不再有动作。
    看出这些人类殭尸的罩门是背后符咒,逆严三两下俐落地又解决掉了几个殭尸,来到了蓝色鬼火的中心点。
    这附近的殭尸都是刚刚那大傢伙给唤出来的,背上没有符咒,棘手多了,一般招式显然是不管用,只能尽量限制殭尸的动作。逆严挥动着渺穗戟,见到有头的就砍头,没头的就砍手脚,竟然也放倒了一大半。
    但那大傢伙却对大开杀戒的逆严毫无反应,一瘸一拐地逕自走向那女孩。
    『咻』一声,逆严手中渺穗戟朝着女孩的方向飞去,划开了她站着的石头。紧接着白光一现,逆严一脚踢开了女孩脚下的石头,连人带石给送到了远方的平地之上。
    这傢伙明显不好对付,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难以制服,但刀枪无眼,又怕伤了小姑娘,只能用这种方法快速将她送到安全之处。
    对着这噁心的大傢伙,逆严手掌朝上,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道:「我跟你打。」
    话刚说完,渺穗戟又快速飞回了逆严手中,他顺势一挥,用快到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刺向了那大傢伙。
    『噹!』
    手上的感觉是刺中了,但这声音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这戟尖竟然被大傢伙用食指爪尖给准确地接了下来。这走路一瘸一拐,站着都嫌勉强的活尸,竟然有这样的速度与准头?
    虽感意外,但逆严没有浪费时间多想,转身又是一击。这次依旧是闪电般的速度,大傢伙也伸出了手臂抵挡。只听见『碰』一声,强烈的衝击震碎了附近的地面,霎时间尘土飞扬,难以辨物。待尘埃落定之时,只见大傢伙的手臂是稳稳地挡下了那渺穗戟,以及逆严那能连石头都能劈开的蛮力。
    擦了擦附着在鼻尖的尘土,逆严心想:「这傢伙皮还挺硬啊!」
    电光火石之间,逆严一连又出了几招却都被大傢伙给接了下来,对方竟然还连半步都没有退。
    既然它上方防守稳固,那下方呢?逆严把戟鐓击向它小腿部位,逼得它移动步伐避开,而逆严则伺机跃至身后,趁它重心未稳,反手一戟划向它毫无防备的后颈。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声东击西之漂亮,大傢伙几乎是在没发现逆严跑至身后的情况下就遇袭了。
    但这之后的发展却大出逆严的意料之外。
    就在渺穗戟碰上大傢伙后颈之时,本该是像利刃划开嫩豆腐的手感,却变成绣花针对上铁榔头,『咚』一声把逆严手中的戟给撞飞了。
    渺穗戟威力无穷,能碎石劈山,配上逆严的手劲,向来是见神砍神,遇鬼斩鬼。眼前这刚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殭尸却能正面交锋还不痛不痒?
    逆严看了一眼被震得生痛的手,虎口处早已裂开,鲜血直流。
    看来渺穗戟不是它的对手啊!逆严心想。
    既知不敌,则无需恋战,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刚刚的小女孩能全身而退。唤回渺穗戟,逆严跃向女孩,想带她逃走,却不想一直行动缓慢的大傢伙,突然一个箭步衝向了逆严,两爪一出,双方再次交战。
    渺穗戟划不破大傢伙的皮肤,逆严虽勉强能过上几招,却苦无致胜的方法。既然不怕刀剑穿刺,那就只能用打击来製造内伤了!把心一横,逆严出拳揍向大傢伙的脸面。
    这傢伙从步伐蹣跚到能跳上跳下也不过就几分鐘的时间,现在身体的灵活度更是大幅上升,竟然柔软到能将腰身往后一拗闪过了逆严的一拳。
    天上无敌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见它闪过正拳,逆严手肘一个下沉,击中了大傢伙的腹部。腹部中击,体内空气被挤出,大傢伙反射性地张口发出「啊!」的声响,口中秽气正好吐向了逆严的双眼。
    这傢伙死了少说也有数千年,这气味自然是腥臭无比,逆严掩面闭息,却依旧被辣的是眼泪直流,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傢伙伸出带有尖爪的右手,飞快刺向逆严胸口。逆严虽看不清,却还是能感到爪风袭来,双手上前抓住了大傢伙的手爪,但它力气大得惊人,逆严的两手硬生生地被往后带去,手爪还是刺进了胸腔之中。
    一股鲜血从逆严口中溢出。
    大傢伙把手爪从逆严体内拔出,鲜血如注。只见它将手给高高举起,欲再次攻击,突然一个女子身影扑向了逆严身前。这女子背对着大傢伙紧紧抱住了逆严,不顾他满口的鲜血,将嘴给凑了上去。
    只见她嘴触碰到的地方渐渐冒出了黑气,逆严也由嘴唇开始逐渐变成了乾尸的模样。
    眼前情况诡异,大傢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手爪直直戳向女子的后背,但那本该是细皮嫩肉的美背却突然幻化成白骨,手爪虽刺穿了衣物,在那空寥寥的骨架之间却形成不了半点伤害。
    说也奇怪,本来还狂性大发的傢伙,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将手爪抽回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女子正是白骨精媚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体内的死亡之气吐到了逆严体内。大傢伙感受不到生命,便停止了攻击,也因此救了他一命。
    【逆严的伤势】
    故事再次回到追暘宫。
    此时逆严已是半个乾尸状态,被天兵驾着,毫无半点生命跡象。
    娜萭正想上前把脉.却被箜淇及时拦下道:「你不记得洞穴内之事吗?小心一碰你也变乾尸。」
    「这不把脉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再说了,天兵扛着他走了这么久的路,要变乾尸早变了。」娜萭急道。
    手刚搭上脉搏,娜萭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逆严虽不成人样,脉搏却很稳定。翻了翻逆严的眼皮一瞧,娜萭更是完全放下心来。看来情况并没有眼前模样吓人。
    再仔细一瞧,逆严其实正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隆起回復正常当中,娜萭忙指使天兵们帮忙抬进屋内。
    据天兵们所言,他们也是站岗到一半,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地上的声音,向前一探究竟,就看见逆严这副乾尸模样被丢在了天宫门口。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半边脸渐渐看得出是逆严的样子,才火急火燎地送到了追暘宫来。
    进房帮忙前,箜淇转头看了一眼梧翊,只见她还呆站在刚刚的位置,似乎是被吓傻了。她平日就胆小,有时候连看见老鼠都能爆哭,此刻却像是魂魄被抽了似的,一动也不动,连哭都忘了。
    本想叫她一下,但又担心房内状况不乐观,她可能会更难受,便不作声,逕自步入房中。
    然而房中的娜萭可就镇定多了。
    既然知道逆严没有生命危险,她开始仔细研究逆严的状况。他乍看之下虽跟山洞内乾尸有几分类似,但身体却没有像那些尸体一般一触即碎,反而有种类似牛肉乾的韧性,还在一点一点恢復原状。
    正在研究,娜萭突感腹间一股温热,往下看去,只见逆严胸口正在大量溢出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他受了重伤。看这伤势,若非误打误撞被乾尸化,怕他是来不及送回宫中便会血流身亡。
    但逆严,岂是会轻易受这么重的伤?
    毕竟是跟医神混过的,娜萭三两下止住了血,再加上逆严本来底子就好,伤势虽重,在及时处理后便能不日痊癒。
    梧翊回过神来走进房中之时,娜萭刚刚帮逆严包扎好伤口,虽不再鲜血直流,但梧翊还是一看便知伤势严重,感同身受到连自己胸口也开始痛了起来。
    此时娜萭还来不及帮逆严穿好上衣,看着他满身的新伤旧伤,梧翊更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之前逆严曾经拉开一点衣襟给梧翊看过他身上的伤痕,但只有拉开一些,看得并不真切。如今见他赤裸着上身,大大小小伤痕不下数百个,就算说他体无完肤都算是客气了,但他还是每次都毫不畏惧,抄起渺穗戟就是慷慨迎敌。
    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拚的!他其实可以偷个懒,示个弱,也不会有人怪他。
    泪水涌上眼眶,梧翊只觉得好委屈。某程度上,她跟逆严很类似,都是个没爹妈撑腰,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可怜虫。但她摔伤了膝盖撞青了手臂,以前有橘纺,现在有逆严会替她以牙还牙主持公道,但逆严呢?他被打成只剩半条命,还得自己想办法回家,又有谁替他出一口气?
    用手拭去眼泪,梧翊对自己说道:「你还有我呢!」
    保护你固然是没这能力,但心疼你,绰绰有馀。梧翊心想。
    大步上前,梧翊小心翼翼地帮逆严盖上了被子,从娜萭那里取来了药单,坚定地熬药去了。
    见梧翊远去,箜淇小声向娜萭询问情况。
    「你别看他现在昏迷不醒,其实除了胸口的伤,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补充水分,不用几天就能痊癒。」娜萭道。
    「你看他胸口的伤,是否像被人用手抓的?」箜淇询问。
    娜萭一听,先是觉得不可置信,但在仔细回想之后,豁然开朗道:「我一开始觉得像是什么野兽的爪子撕开的,但那伤口撕裂的状态,似乎又不像是爪子锐利的野兽所为。被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有可能是人手抓的。」
    箜淇眉间再次紧皱道:「他身上,除了他自己的血,可还有别的血?」
    娜萭一想,摇头道:「胸口血跡太多,看不出来。其他部位也有些许小伤,染上了些血跡,但不像是有别人的血。」
    露出了更加忧愁的表情,箜淇小声道:「瑞昱手中的美女图,莫非就是一个女子在梳头的图画。」
    若他手中的真是『蕨夫人朝早梳头图』,那这件事情,可就比什么玄兽现世要来的棘手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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