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答应他交往到现在,也就这两天过得比较像情侣。
    第三天不知道为什么又像从前一样……
    「我看你官网一直没有更新,怎么能两年都没想出一个新系列?你会不会太懒了?」陆藏嫌弃的嘴脸还跟出国前一样。
    「我每天都在等讯息、餵猫、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一晃眼就该吃饭睡觉了,能继续做畅销商品已经很不错了,哪能想出什么新东西?」那些以往只能深藏于心的字句,我现在都直接说了。
    「……。」他那张脸比虾子放进热锅里红得更快,嫌弃的嘴脸、嚣张的气焰立刻消散无踪。
    「嗯……是我不好。」居然还反省起自己来了。
    我忍不住端详他的表情变化,实在太有趣了。
    「你干嘛那样笑?」
    「帮我想新品。」我说。
    「……好啦。」他不情愿地抽了一张纸、几枝色铅笔,开始涂涂画画。
    我只是在一旁看着。
    「你要设计戒指?」
    「嗯,婚戒。」他画了两个黑色三角形,一个朝上一个朝下。
    「婚戒用黑矿石?这样谁会买?大家都买亮晶晶的鑽……」
    「你呢?你也想要亮晶晶的鑽?」
    「我?」这才意识到他在设计我们的婚戒。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设计,虽然看起来比较像姐妹会买的对戒啦……但我就是不想凸显谁才是主导这段关係的人,传统婚戒不是都很明显一男一女吗?」
    「我们也是一男一女吧?」我瞇起双眼质问道:「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被定位成男的?」
    「看吧,传统婚戒就是给人这种感觉,你在我心里可以是任何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是我的朋友、妈妈、老婆、上司、员工、姐妹、兄弟。别人结婚牵扯到两个家庭,我们结婚是充当对方的两个家庭,我也可以成为你生命里的任何人。」
    我眼眶一热。
    「感动了吧!水滴型也满好看的,一个朝上一个朝下,连接起来就是一个无限符号,你喜欢哪一种?」
    「我喜欢你!」我紧紧地拥住他。
    「太紧了……你是想杀人吗?」
    「这样才能表达我有多喜欢!」
    「……你可以不用那么喜欢我,我的身体有点承受不起。」
    「我喜欢无限符号。」
    「那就用金属框出一个水滴状,里面镶你喜欢的矿石。」
    「你喜欢黑色?」
    「黑色好搭衣服。」
    「那就黑色吧。」我说。
    「你没主见吗?我说黑色就黑色?」他蹙眉道。
    「反正我以后穿的衣服也是你挑的,你觉得好搭不是正好?」
    「你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连衣服都要依赖我的审美……」他看起来很开心:「真拿你没办法!」
    -
    回台湾后,我照着设计图製作对戒。
    陆藏对于这个点子非常满意,觉得不上架可惜,所以我开了「大无限系列对戒」订製单,的确都是些闺蜜或女同来下单。
    「你从刚才就在装箱,是要把那些器具都带出国吗?」我一边赶製订单一边探问:「你不是说还没确定义大利那间学校要不要录取你?」
    「我以后不会再用这些东西了,所以要送回原本的地方。」他拿起老旧却保养有佳的大布剪,深陷回忆之中。
    原本的地方是指他母亲的工作室,有鑑于我也尘封过自己的回忆,便不再多说什么,让他安静地整理。
    「回想起来,我也不是真的天生就想作裁缝……」他装完最后一箱,自顾喃喃:「从我懂事后,除了上课就是待在那里,一开始是觉得我妈如果回台湾会来这里吧?心想待着就不会错过她了。」
    「可是等待的时光太漫长,我开始好奇让她拋弃孩子在国外生活的工作究竟有什么魅力?所以用网路学裁缝,从零到有做一件衣服非常耗时,让我渐渐忘记待在那里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现在……我没有想等的人了。」他微乎其微地叹息,也不再为此哭泣。
    而我才明白──
    他的天分,是在等待某个人回来的冗长时光里,打发时间累积出来的。
    他的容貌,是来自某个人临时兴起的犯罪行为,却讽刺地被讚叹多年。
    他从前自豪的一切,在寻找到真相后一一破碎……
    安慰的话说太多了,如今我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当他回头,我的目光或许能成为他的归处。
    「让你等我回来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回头的第一句话,是关于我。
    「还好吧?你正是想追求梦想的年纪,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免得你老了还抱怨我害你没成为世界名人。」我预想他会用猖狂的字句回我,就像从前一样。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你偷偷创立什么大品牌没告诉我吗?」
    「我的梦想就是两年前的第三个愿望。」
    「谁记得那时候你许了什么……」
    不,我想起来了。
    『希望爱我的人,会一直爱我。』
    「我刚才都想清楚了。」他向我走来,双手支在座椅的手把俯视着我,玻璃窗光洒落在他的侧脸,像极了电影男主角。
    我不禁猜想他曾经研究过这种走位。
    「去义大利唸书,是你来找我之前决定的。那时候的我只想离开有我妈的国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我双手都是打磨矿石的粉尘,真希望他赶快说完。
    「我是想成为我妈的同行才出国唸书,才努力成为一个有名气的裁缝师,现在这些都没必要了。」
    「嗯嗯。」真希望他赶快说完,我感觉有点饿了。
    「所以就算义大利那间学院录取我,我也不出国了。」
    「欸?」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我想留下来,先去见你的家人,再去公证。陪你把《琼途末陆》做成大品牌,等赚够钱我们就搬到大一点的地方,到时候再生孩子。如果你怕成为高龄產妇,我们也可以今晚就生……」
    「等等……所以你不出国唸书了?」
    「嗯。」
    「也不当裁缝师了?」
    「嗯,我要专心当你的老公。」
    「……。」我无语地笑了出来。
    「干嘛笑?我出国你又设计不出新品,我还是你的好员工!」
    「好吧。」
    「我还没讲完。如果你怕成为高龄產妇,我们也可以今晚就生孩子,我会学习当个……」
    「够了,你先滚开,我要赶快做完去吃饭了。」我把他推开,推得不够远又用脚踢远点。
    「我说要留下来,你为什么一副嫌弃的样子?」他一边走远一边碎念:「不是应该要感动得哭出来吗?」
    「你间着没事就去帮我买晚餐啦!」
    「……你要吃什么?」
    「跟你一样。」
    「要饮料吗?」
    「不要。」
    「喔。」他拿着皮夹乖乖出门了。
    晚上十一点,屋里只有外头的路灯当光源,工作告一段落,我一如往常坐在单人沙发里休息。
    「我也要买一张沙发。」
    「放不下吧。」
    「你好像没有很希望我留下来跟你生活?」他板着脸,还在对我刚才的反应耿耿于怀。
    「你坐。」我起身让位。
    「把沙发让给我也不能弥补你刚才对我的冷淡!」他一边碎念一边坐下。
    而我又一如往常坐回单人沙发里休息,只是沙发里有个对我不满的男人。
    「……!」他的手下意识环上我的腰,却因为某种原因僵直着身体。
    「啊──好累!」我故意往后伸懒腰,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没关係……」他咬牙低语:「只要我不害羞,害羞的就是你!」他双臂一收紧,换我涨红了脸。
    「我现在也觉得不能再买另一张沙发,放不下!」他变本加厉把脸埋到颈窝里又蹭又咬,得意地在耳畔低语:「以后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我安逸地靠着他,逐渐被睡意支配。
    「不可以喔,你、还、没、洗、澡!」他依然在耳畔低语:「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了,谢谢。」我从沙发上弹起,乖乖进浴室。
    「早晚都要帮你洗的,有什么关係?不如今天就一起洗?」
    「不要!」
    「有什么关係?只要你不害羞,害羞的就是我!」
    「我不要!你是不是只想生孩子?什么高龄產妇?今晚就生?」
    「高龄產妇很危险,趁年轻生!我会学习当个好爸爸!」
    「先把乔治接回来吧,猫都丢给我养,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啊!乔治……」他站在浴室里悵然道:「你说乔治会不会忘记我了?」
    「你先给我滚出浴室!」
    「一起洗省电省水省瓦斯,我先脱为敬。」
    「陆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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