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晴不是有意偷听。小女孩的童言无忌,那样的响亮清脆,她想不听到也难。
    或许小女孩现在还不懂爸爸另一个家的含义,长大自然就明白了。
    姜临晴惋惜的是,小女孩的未来没有了父爱。
    *
    姜临晴买了丰盛的食材,满满的两大袋。
    到家开门,她第一时间望向沙发床。
    池翮还在。他好像不是来收拾,而是来睡觉的。
    差不多到中午,池翮才起床。他做了美梦,醒来忘光那是什么梦。
    姜临晴坐在沙发床的边上,她把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小,跟看哑剧似的。可电视里播放的偏偏是一个音乐综艺。
    他坐起来。
    她转头:“你醒了,我已经吃完早餐了。”
    “嗯。”池翮托了托自己的脖子,“午饭呢?”
    果然,他要在这里吃午饭。“我买了菜。”她咳嗽几声,“等会儿,你想吃什么?”
    池翮:“随便,有什么吃什么。”
    他刷完牙,在镜中照着自己。手指摸到下巴新生的胡子,微微刺手。他拿起剃须刀。
    非常顺手,仿佛他一直住在这里,中途没有离开过。
    他的东西原原本本,全部都在。任何一个人进来都能知道——这里住了一个男人。只是一个。因为除了他,没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他出去,见到姜临晴拿着米桶的量杯。
    她的声音沙沙的:“你的饭量还和以前一样吗?”
    池翮点头:“一样。”
    “哦。”她正要进厨房。
    他见她侧影单薄,跟纸片人一样,说:“你要多吃一点,瘦骨嶙峋就不是大美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大美人。”姜临晴说,“对了,午饭没那么快好,你要不要先吃点别的,垫一垫肚子?”
    池翮:“不用,我抽一支烟就行。”
    天上云层越来越厚,接着就被涂上了灰色。
    池翮望着飘过来的乌云,按下打火机。他睡饱了,这时尼古丁往头上窜,神清气爽。
    “是不是要下雨了?”姜临晴走出来。
    白雾缠在他的面前,他斜斜向上瞥一眼。
    她收着晾晒的衣服,一时手滑,没拿住内衣。内衣将要掉地的一刻,她勾住了内衣带子。
    池翮看着内衣上的半弧:“你为什么不换一件新的?”
    姜临晴:“什么?”
    “这件还能穿吗?”他望一眼她的胸前,“你现在小一个杯了。”
    她用双手捂住胸口,喊:“胡说八道,哪有小那么多!”
    池翮:“你瘦了一大圈,那里就跟着掉肉。”
    “我这是少女文胸,少女。”不再给他机会说话,她进去了。
    他扯了下唇角,咬起烟,突然笑一下:“一晚上颠龙倒凤四次的,少女。”
    姜临晴躲在房间,拉上窗帘,打开灯。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双手在自己的杯上抓了抓。她知道她憔悴,但……没有小一个杯吧。
    她捏了捏。
    还行,剩下有几两肉啊。
    但没有池翮啃她的时期饱满了。
    谁知道那时会不会被他啃肿了呢?
    池翮瘦了,棱角更加分明。可能她这衣柜里的六套西装,他已经穿不上了。但他的面色不是她这样的病态。
    *
    池翮在阳台抽完烟,望着雨水落下来。豆大的雨点,“啪”地落在地上。持续了几分钟。天又亮了。
    他走进来:“我来做饭吧。”
    *姜临晴:“你会做饭?”
    “煲煲汤,炒炒菜,还是会的。”池翮站在厨房外,“再说了,你还生病,做菜有油烟,我怕你咳出肺来。”
    姜临晴听到了一个“肺”字,脸色一变。她急忙转过头去,借冰箱门挡住自己泛白的脸。
    光是听他一说,她又觉得胸闷。
    她关上冰箱门,掩着嘴巴,对着墙壁使劲地咳嗽。
    池翮:“你休息吧。”
    姜临晴:“嗯。”今天刚和欧阳医生说到希望,似乎又成了泡沫,几下就被戳破。
    她的脸垮了下去,没有再提起来。
    直到池翮端菜上来:“你这是一副害怕我下毒的样子?”
    她埋怨地看他一眼,要不是他的那句话,她不至于这么沮丧。她赌气地说一句:“你不如毒死我算了。”死在他的手里,就真的了无遗憾了。
    “如果我在菜里下毒,就不只是毒死你,我会跟着一起死。”池翮说,“这里作为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只有和谐的就餐。这个案件不叫谋杀,结案是殉情。”
    姜临晴的心又跳了一下:“算了,算了,你闭嘴吧。”他常常把话刺到她心尖上,她听得心惊胆战。
    池翮:“你不是不想活吗?”
    她抬起头。
    池翮:“你生病了,都没人来探望。”
    “向蓓去参加综艺了,她要排练、比赛。一来一回很花时间,她住在节目组。”
    池翮笑了一下:“我说的是男人。除了我,没有其他男人来探望你。”
    姜临晴:“怎么没有?有人来过。”
    “是吗?”他笑了,“如果他已经见过你,就知道你病得多惨。今天是周末,他也能忍着不过来探病吗?”
    “你管我病得惨不惨?”姜临晴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留在这里收拾东西吗?你光顾着睡觉,什么都没收拾,牙膏牙刷,还跟我的摆在一起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和你的摆在一起。”池翮像是意有所指。
    “我也想拿走。但那是你的东西,只能等你来收拾。”
    他两手一摊:“我生性懒惰,讨厌家务。满屋子都是我的东西,我一个头两个大,无从下手。”
    “我告诉你,我是个病人,我精疲力竭,不会和上次一样,帮你整箱整箱地放好的。”
    “知道,不会劳烦你,我全凭自己动手。但你知道吧,我养尊处优惯了,对这些一窍不通。”池翮摆出修长的双手,“我昨天在这里转了一圈,觉得三天三夜也收拾不完。”
    她伸出三只手指头:“你不会想赖在这三天三夜吧?”
    “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说,三天三夜收拾不完,意思是不止三天三夜。”
    “这是我的地盘。”
    “我会按时给你结算房租,水电煤气费。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收拾一箱,我就先拖一箱走。第二箱慢慢来。”
    姜临晴用筷子挑了几粒米饭。听上去,他要收拾个没完了?
    池翮把盘子移到她的面前:“你生病了,多吃些大白菜。《本草纲目》介绍,大白菜有止热气嗽的功效。”
    这是普通的清炒大白菜,炒的火候比不上她的。但他的调料有一手,咸淡合宜。
    光吃大白菜,也很下饭。
    她想想,池翮的话有道理,东西太多,他一时收拾不完。
    她病怏怏的,没什么气力赶他走,任由他待着吧。富贵太子爷不至于来偷她这个家。
    而且,人生病的时候,特别怕孤单。有一个人在身边说说话,她觉得有了安慰。
    但是,如果他一直这样住着,那位可爱女生要计较的吧?
    姜临晴坐正了:“我跟你约法三章,先说好,你只是过来搬东西,搬完了就要走。我们泾渭分明。”
    “嗯。”他漫不经心。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如果我因为你,惹到了大人物,你是要负责任的。”
    池翮失笑:“你能惹到什么大人物?”
    “比如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如果她知道你住在这里,肯定不高兴的。”有了章青宁那次的教训,姜临晴不想再来一个。她面对章青宁时,不觉得心虚。因为她和杨飞捷清清白白。但如果是池翮的女人来找茬,她要难受的。
    他却说:“她不会来。”
    “为什么?”
    他抬眼:“她没有这个资格。”
    不能再问下去,显得她分外关注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姜临晴总结说:“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怎样?”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池翮说,“再瘦下去,你连少女文胸都穿不上了。”
    姜临晴咬一口菜:“你闭嘴吧。”
    他点头。
    以前,她的嘴皮子斗不过他,这天喉咙生疼,更是败下阵来。
    “哼哼。”她用惯常表达不满的两声发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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