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不知是醉还是累了,一任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滑过面庞,无论虞娇说什么她都不吭声。
    车子开到弄堂口,虞娇扶着丹妮往里走,只感觉她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才走一半就扶着墙吐了,上楼到家门前,虞娇搜她的羽绒服,幸好钥匙还在。打开门,揿亮灯,小猫喵呜地迎过来,她把丹妮放床上躺下,去卫生间拧把热毛巾、接杯水,伺候她漱了几遍口,擦干净脸和手,盖好被褥。
    再去给小猫碗里倒满猫粮和水。
    准备离开时,卧室里却传来丹妮的呻吟,虞娇连忙跑过去,看她已经坐在床沿边,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一副恶心难受的模样。
    “怎么了?想吐吗?”虞娇摸摸她的额头,全是冷汗。丹妮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她,颊腮反常的潮红,打了个喷嚏后,抓住她的手说:“我想吃糖,吃了糖我就好了。”
    虞娇背脊倏得僵硬,或许是数年缉毒的过往令她特别敏感,莫名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糖?在哪里?”
    “在客厅餐桌.....上的罐子里,你去.....帮我拿一块来。”丹妮又倒回床铺,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发抖。
    虞娇转身来到客厅,一眼便看到个青花瓷罐子,她揭开盖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果然有三块花花绿绿的糖果,拾起一块剥开糖纸,凑近鼻底嗅了嗅,顿时脸上血色尽褪,不死心地再仔细嗅,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大麻味。
    她脑里一片空白,浑身充满绝望,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接受不了,更况是萧龙,该怎么告诉他。
    不期然眼前浮现出李友福猥琐的嘴脸,更觉的可憎可怖,跑到卧房,一把抓起丹妮,愤怒地盯着她,厉声问:“糖谁给你的?你说,快说!”
    丹妮意识昏沉,过了会儿才嗫嚅道:“糖呢?糖是范老师给的。”
    “那不是糖,那是大麻,是毒品,你听懂了吗?”
    “毒品?”丹妮似乎清醒些,瞪圆眼睛不相信,反而挣扎着来抢虞娇手里的糖:“你骗我,你骗我!”她气咻咻的没得逞,精疲力竭地侧躺着,整个人又迷糊了。
    虞娇掏出手机,哆哆嗦嗦摁号码,那头很快就接了:“这么晚什么事?”是程煜辉略显低沉地语气。
    她嗓音直打颤:“你来,你来思南路的幸福里11号401室。你快点来。”
    “好,你等着。”他大概听出了异样,什么都没问。
    萧龙打过来,虞娇也没告诉他真相,他现在和秦北刘瑷在一起,万一控制不住情绪,后果不堪设想.....骗他说已经安全送妮妮回家,她有些酒醉,睡下了。
    挂断手机后,虞娇呆呆站在那里,看丹妮痛苦,喂了她一杯热水,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哭,叫着青青,虞娇知道是在叫萧龙,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时门铃响起,她擦掉眼泪去开门,一个穿大衣的年轻人,乍看陌生,但还是认出来,丹妮的幼儿园同事、她嘴里的范老师,范飞。
    范飞见到她有些吃惊:“你是谁?怎么在丹妮的家里?她回来了吗?”
    虞娇满脸阴沉,不答反问:“上海之夜是你带她去的?”
    范飞不耐烦地点头:“她回来了没有?”
    虞娇一把握住他的胳臂,用力拽进房里,把三块糖果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给她的?”
    “关你什么事!”
    虞娇追问,你知道这糖里有大麻吗?
    他表现平静,显然是知道的:“我看她最近心情不好,老生病,才给她放松一下。里边就一点大麻,不碍事的,成不了瘾。”
    一点大麻,成不了瘾!
    听他又说:“少见多怪,在美国大部份州,吸食大麻已经合法化......”
    虞娇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怒骂:“你搞搞清楚,这里不是美国,这里是中国,中国刑法第357条明确规定,大麻是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毒品,你非法持有毒品,并给丹妮提供毒品,教唆、引诱、欺骗她吸食毒品,是违法犯罪行为,要去坐牢的。”
    范飞因为被打,恼羞成怒,冷笑道:“疯婆子,以为我不懂法,这几块糖里的大麻连十克都没有,警察是不会管的。”
    “不会管?你等着,你看管不管!”虞娇拿起手机打110。
    范飞心底发虚,大声骂她神经病,快步就要夺门而出,虞娇上前阻止不准他走,你推我搡,我拉你拽,俩人很快动起手来。
    虞娇受过擒拿格斗训练,痛恨他诱骗妮妮吸食毒品,火气直冲脑门,劲也足,一招一式不带虚的,范飞也愤然还击,虽是男人,体格却不壮,整个人瘦削秀气,被一脚踢中胯间,痛得直唉哟,虞娇趁势将他踹趴在沙发间,摁紧他的手锁在背后,再用双膝按压住,狠狠地抬拳头揍他。
    程煜辉赶到时,有些目瞪口呆,警察听虞娇说了一些,觉得事关重大,要带她和范飞回警局。
    程煜辉则把她叫到一边,看着她头发凌乱,额头青紫,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抽出纸巾轻拭她嘴角的血渍,只问:“需要我做什么?”
    虞娇凑他耳畔嘀咕几句,再走进卧室,很快出来了,这次没耽搁,径自跟着警察等人离去。
    程煜辉略站了站,才听到有响动,回过头,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从房间内闪出,朝他慢慢走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开口确认:“李丹妮?”看她失魂落魄的点头,接着又问了句:“知道自己吸毒吗?”
    丹妮没有回答,表情凄惨,摇摇头又点点头,忽然靠着墙壁瘫软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程煜辉打了一通电话,挂断后朝她道:“带上身份证、穿上外套跟我走。”见女人没有反应,皱眉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拉起来,放慢语速、再重复了一遍:“带上身份证、穿上外套跟我走。”
    “去哪里?”丹妮满脸眼泪的问。
    “强制戒毒所。”程煜辉语气淡漠:“你想彻底好起来,必须去那里。”
    丹妮没再多问,沉默的穿上羽绒服,跟着他走出门,过道里上下左右邻居正悄望打探,她畏缩着低垂颈子,一步步踩楼梯往下走,嘎吱嘎吱的声音远去,人渐渐散光,感应灯坚持地跳了两下,那点昏黄之光也灭了。
    这个晚上对于一些人来说,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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