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净恩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好像是常乐雨带她回家,又好像是工作人员替她连络乔骏安,说她现在状况不是很稳定。
    总之,当乔净恩重新有意识时,已经是隔天下午,阳光准备落下。
    「净恩。」陈姨推开了房门,端着托盘,躡手躡脚地走进,「还好吗?我有煮粥,夫人说等你醒来后,先让你吃点东西,才吃医生开的药。」
    「我昨天怎么回家的?」乔净恩本想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此刻力气像是被抽乾似的,连点支配的能力也没有,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
    「展场的员工打电话给老闆,说你又在那儿昏倒了。」
    「昏倒?」乔净恩有些吃惊,不敢相信陈姨的话。明明她就记得是自己在和常乐雨说话,甚至在画廊遇见了一个少年,这些不可能是假的。
    但陈姨并没有说谎的动机,难不成她真的又昏倒了,昏迷三个月的后遗症远比他所想的严重。脑子越发疼痛,乔净恩食指底上太阳穴,随口问了句:「常乐雨呢?」
    「常乐雨?」陈姨面容有些疑惑,偏头,「请问他是谁呢?」
    面对陈姨频频的质疑,乔净恩有些急了,「昨天和我一起去画廊的男生啊!」
    「可是昨天去接你的时候,休息室只有你一个人,我并没有看到其他男生。」
    情急之下,乔净恩忘记了常乐雨的习惯,习惯逃跑,逃到没人找得到他的地方。
    「坏蛋,每次都只会逃跑,留我一个人。」这是乔净恩此刻唯一的想法。
    陈姨见乔净恩情绪缓下,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拖板,将热粥端到乔净恩面前,「粥趁热吃,吃完才好吃药。」
    乔净恩看着冒上白烟的热粥,内心有些抗拒,一来是她现在没什么食慾,吃不下任何东西,二来是她本身就不喜欢吃热到会发烫的食物。可又不想辜负陈姨的好意,道德拉扯下,乔净恩还是接过了碗,勉强地吃上一口。
    「吃完再和我说,我才拿药来给你吃,我先去忙了。」话落,陈姨起身,本是要走出房门,却被乔净恩给叫住了。
    「陈姨,请问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昨日的画面歷歷在目,乔净恩心中有疙瘩,迫切的想找寻到少年,并且问清楚对方究竟想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昨天大概下午三点左右,站在《溯源》这幅画前,和我说话的男生。」
    「三点?」陈姨偏头,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应允了,「好的,我会帮你查的。」
    「谢谢。」当陈姨关上门的瞬间,乔净恩放下了手中的白粥,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她实在不想待在这,继续吃这种食之无味的食物。
    趁着陈姨在厨房忙着晚饭时,乔净恩偷偷出了家门,拦了辆计程车,来到了《回归原点》的展场。接近闭馆的时间,观眾鱼贯走出,乔净恩逆着人群,从后门进入了场内。里头只剩下零星的人们,乔净恩左右张望想找寻常乐雨的身影。
    按乔净恩对常乐雨的瞭解来说,这个时间点,该是最能够见到常乐雨的。
    说实话,乔净恩真心讨厌常乐雨,每次想见他,都在赌运气似的,幸运点,等不用三分鐘他就会自动出现在眼前,运气差点,等上一整天连一眼都看不见。
    而今天并不是幸运的那一天,疏散观眾的广播声响起,群眾循着指标往门口走去,唯独乔净恩躲在墙角,等着保全人员检查展场内并没有漏网之鱼。
    不过十来分鐘,灯光纵然暗下,展场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被清楚听见。乔净恩下意识地吞了口沫,实在无法适应黑暗,她拿出搁在口袋边的手机,点开了手电筒,替自己照亮一条路。循着地板上的指标,乔净恩走到了画廊的尽头。
    尽头之处,站着一名少年。
    乔净恩摀上了嘴,甚至屏住了呼吸,不敢多做动作。退了半步,确认少年没发现自己存在时,才敢缓缓将手电筒顺着脚向上照清他的侧顏。
    是他,是昨天在画廊喊着乔净恩是杀人兇手的人。
    「你仔细看过《溯源》吗?」少年微微侧过身,眼眸带笑的,语调很轻,似是早发现了乔净恩的存在,「如果没有,要不要趁现在来仔细看看呢?」
    乔净恩没想过少年会主动与她搭话,犹豫了会,乔净恩还是选择上前,即便心底仍有些胆怯。站在少年身侧,乔净恩无心观赏画作,反倒打量起他若有所思的面庞。
    明明是大好机会,乔净恩却不敢问出口,关于昨日的事,任凭时间流逝。
    乔净恩实在讨厌懦弱的自己,索性将手电筒照向画作,也好过在这乾等待。
    这是第一次,乔净恩如此靠近《溯源》,也准确感受到,原来死亡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溯源》是一幅以黑红色为基底的画作,数以百计的人自画的顶端坠落而下,消失在火海之中,就连躯体也不见踪影,哭喊声随着时间,消失殆尽。
    鼻尖突然一阵酸涩,乔净恩抿起双唇,缓缓靠近了《溯源》。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不够理智,伤害了你。」少年看着乔净恩的背影,歛下双眼,像是真心在反省,「为做补偿,让你问个问题,我绝对有问必答。」
    说句实话,这个利益交换,予乔净恩而言是没有任何好处,唯一得利的是,眼前的少年,他像是早预设好了,乔净恩会出现,而她势必也得顺从他的意。
    失去光线的照射,乔净恩近乎是看不见少年的,正因如此,乔净恩才敢肆无忌惮地将存在心底的疑虑给问出口,「你想对我提出什么要求?」
    闻言,少年眼睛闪过星光,眨了几下,嘴角也随之上扬,「你会答应吗?」
    「那也要看你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少年并未立即回话,反倒朝乔净恩靠近几步,鞋尖与她的相贴。
    两人此刻的距离,近的乔净恩能细数他眼睛上的睫毛,微长的瀏海盖住了清秀的双眼,却仍旧抵挡不了自他眸中所散发出的稚气与善良,单眼皮也趁得他更加无害。
    乔净恩也发现了,少年异于常人,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的特点,是他的眼球中有着一颗痣,浅浅的,不明显,却足够让人深深烙印心底,久久无法忘怀。
    乔净恩產生了种错觉,若不答应他,自己就是坏人的错觉。
    「或许,我等下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甚至觉得我有病。」少年抓起了乔净恩的手腕,不容许她临阵脱逃,「但请你先不要那么快下定论,因为我也是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才来这找你,犹豫了好久才选择把实情告诉你。」
    少年的预防针,打得又急又乱,压根没想让乔净恩犹豫甚至拒绝,只得以选择眼前唯一的一条道路,就是答应他无理的要求。
    「我叫尉迟云,是从《溯源》来的。」尉迟云眸中的坚定,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即便荒唐至极,「来这里,是想找你回去《溯源》拯救不该死去的祁慕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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