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的话就算了,老师也知道你们为难,这谁能想得了办法,隔着半个地球,我老眼昏花的又不好直接飞过去。就只能在这边干着急,问了亲戚朋友,有人倒是在国外,可也不在那儿。”
    “文徵,有时候,其实我老觉得好像在你身上也看到了我女儿当初身上那股劲一样。所以才一直希望你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当初你引荐你那位同学给我,我还一直不同意呢,觉得你怎么就把那么好的机会放弃。”
    “你说,如果我女儿真的离开我远了能过得好,那我是不是该在心里祝愿她?”
    街边的风实在太冷。
    冷得文徵回想方才在老师家里说过的话都有些断片。
    想到老人家想起自己女儿眼里那希冀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在电话中和宋南津讲话的声音也开始有点颤巍巍的。
    “知道上次和你吵架是我不好,但谁生活中都有点摩擦的,宋南津,这事我想只有你能做到,可不可以,就当借我个面儿?”
    她尽量以很简洁的语言把大概来意描述了下。
    那边,大家都听着。
    宋南津手机里头一次是那么温温软软的声音,像女生,说话语调却又柔转舒适。
    有人互对眼神。
    诧异与惊奇并行。
    “宋南津结婚了?”有人意识过来,低声问。
    “不知道啊,谁也没有消息,你知道吗?”
    大家都悄悄摇头。
    董事会没听说过。
    宋南津他爸那边更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爸大概要第一个从美国飞回见儿媳。
    陈叔也咽了下唾沫,看他眼神忌惮:“真是神了……”
    宋南津捏着笔撑桌上玩,听完原委,说:“急吗?”
    文徵知道他是松了口,立马道:“急,十万火急,就这几小时。”
    宋南津手里笔松了,丢桌上。
    “见面地址发我,一会儿到。”
    之后电话挂了。
    室内幻灯片刚打开,董事会的高层还坐面前,宋南津刚架好势准备好好谈谈,而现在,大家心里差不多都清楚结果。
    “你们也听到了,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他拿起边上大衣披身上,系着扣子,口吻淡漫:“会议先延后吧,时间下次再定。”
    “你就这样结束了?不管我们这些人?”
    宋南津视线投过去:“有什么意见?”
    对方呼吸一滞,只说:“我们好歹也是你叔叔辈的,你这结婚了,总得通知我们一声吧。”
    许是说起她,宋南津了然垂眸。
    眼底多了些缱绻。
    说话口吻竟也难得温缓。
    “下次婚礼会给您寄请柬。”
    大家面面相觑一眼,平时开会都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这一刻竟也有难得的缓释,陆续的,连刚刚坚持和宋南津对刺的陈叔也有些破防。
    宋南津一路下电梯去车库开车,今天开出来的是辆黑色宾利慕尚,沿路吸引目光。
    刚上车就收到她消息。
    一个定位消息,科技大附近的咖啡厅。
    备注,太太。
    宋南津本想点开那条定位消息,视线触碰到她头像,不知怎的,手指轻轻抚了两下。
    -
    咖啡厅,坐在位置上的文徵还有点紧张。
    点好了两杯喝的,捧着还有些温热的杯子,扭头看落地窗。
    天气预报说最近滨城要下雪了。
    气温骤降,谁都招架不住。
    她想到那天宋南津和她说的芝加哥的场景。
    漫天大雪,寒风刺骨。
    他说他想她。
    文徵刚刚抱着书走在冷风里有一刻竟想到他那年可能会有的感受。
    她在想,宋南津在美国当时生活也是这种状态吗。
    那年很冷,会像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样,刺到骨子里?
    他一个人冷吗。
    她记得过去她说那些很伤人的话时他的手颤抖着,他威胁她划破了手,他流泪,他带有怨意的眼神看过她。
    他也颤抖着想抱她。宋南津是什么样的,是她为了别人豁出去一切,他却还是红着眼让她别走的。是她不管多冷的态度对他,他还是能那么喜欢她的。
    可他也有傲气,他是有脾性的,那年他应该也恨过,在车上闭眼让她下车。
    那年冬天文徵姨母刚生病。
    要做手术。
    宋兰春为了前途把落下来的□□机会插给别人,她不知道怎么和宋南津说。
    她盯着挡风玻璃,只说:“哥,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是你说不想再见我的,我走了,我不会回头。”
    宋南津没说话。
    她没敢看他的样子,他的眼神。
    她只记得那天车厢温度好低。
    她推开车门下车,外面雨下很大,她一身长裙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背道而驰。
    可她迟迟没听到身后引擎声。
    宋南津的车一直停在那儿。
    她忘了他有没有什么反应,又有没有回头看过她,他说再也别让他见到她,那应该就是说真的,他应该不会再想她。
    文徵一直以为,他的离开是两人之间的结束。
    她以为他的生活很好的,去了国外,美女如云,跑车成群,他那么有资本,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缺那些。
    她现在才知道这些。
    宋南津推门而入时,身影吸引了许多目光。
    他一眼看到在位置上撑着胳膊出神的文徵。穿着一身大衣,手臂撑桌面,右手轻轻捏着吸管旋转。
    她的手冻得有点红,但仍然很白,她盯着一件东西出神的样子会有些反应迟缓,但那副样子很宁静,挺漂亮。
    宋南津记得他们上次接触她都没怎么跟他讲话。
    可现在还是和他低头,主动打电话给他。
    宋南津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有事?”
    文徵回神,把那杯饮品递他面前:“给你点的喝的,不知道你喝什么,随便挑的款。”
    “谢谢。”宋南津把钥匙放桌上,道:“听你大概描述,你老师的女儿在洛杉矶碰到了点问题?”
    “嗯。老师和他女儿有点争执,她就飞去美国了,不熟悉,一个人没注意东西行李被偷,钱是追不回来,我就是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联系得上的办法,或者在那边的住处什么的,可不可以暂时先帮忙安排一下。”文徵看着宋南津那平淡听着的样子,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可能有些不好。
    “钱什么的我能照价给你,教授他老人家晚年都是一个人过,那位姐姐那边不接电话,我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宋南津先是没有说话,之后,抬眼,那种敛无情绪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看她。
    文徵不知道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对她个人的意见。
    也许是上次无疾而终带有的一点想法。
    又或许,他不太开心,工作被打断临时出来,或者秘书今天给他冲的咖啡忘了加糖?
    文徵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他这样的视线下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她开始退步了:“或者你不帮算了,我回去和我老师说说另想办法。”
    她要起身。
    他声音适时响起:“我有说不帮吗。”
    她动作停滞,又坐回去。
    他端起那杯她给他买的饮品,手指捻了捻上边的贴纸,淡道:“我有个问题,你们在这边干着急,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
    “我是说,人都联系不上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那边过得不好,跨了那么远,还有时差,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找到解决办法,再或者联系了她现有的朋友,再或者其他解决办法?总不至于半夜没地方去。”
    文徵愣住:“倒是没想过这些。”
    宋南津算是懂了,他抬表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四点,洛杉矶时间应该是快凌晨一点,你说她已经在朋友那儿暂时歇下,那么应该已经离开警局回去了,所以哪怕现在我们着急着去安排什么住所,起码也得等几小时后她事情忙完。这个点又联系不上人,着急也是干着急。”
    “那怎么办?”她说:“老师他老人家也不是很懂这些,就是接到亲戚电话才挂念的,我也没什么这方面经验。”
    “我能给的建议是,先放宽心,不要想,等到时间了该是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让老人家别担心,而不是先管那边。”
    “嗯……”文徵抿唇:“事实上我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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