暻少爷向来不会在吃穿住行上亏待自己,他能杀人诛心,给一个女花蛇打进两盒吗啡,也能仿若无事,安稳恣意地用饭。
    一如少女对面,只见霍暻正用手机看仰光时事新闻,新闻里缅语飞快,算他半个母语自然不成问题。
    下一秒,切换到泰语新闻,大抵也是对仰光军事暴乱的报道,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泰国孔普雷监狱活活关了他半年,仰光的变动也还未可知,这已经是他能得到主流消息最有效的办法。
    可她食不下咽,那张清媚深邃的小脸皱的秀气,脑子里尽是地下室的恶心秽物,胃里翻滚的难受,即便面对一盅冬阴功汤,也是难以动筷。
    尤其他的话更叫她脑中嗡嗡作响,他教她亲手杀掉第一个人,可她竟分不清谁是始作俑者,谁是借刀杀人。
    缇慕要吐了,她再也无法正视眼前这一桌子菜,而对面少爷悠然自得的神情更令她惊愕到眩晕。
    “要吐去洗手间吐。”霍暻随手将手机甩在桌上,新闻里的消息令他俊眉不展,对面少女经不住恶心也令他不快。
    他自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早已见怪不怪。
    她看得到他眼中的轻屑,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疼痛可以生生将恶心的感觉逼回去,即便她已然满头大汗。
    为什么要忍?霍暻不懂,他玩味地打量着缇慕掐自己的表现,讽笑两声,顽劣地问:“怎么?对一个女花蛇良心过不去了?”
    少女的精神因掌心疼痛而异常清醒,鹅颈修长,直视他,“先生都过得去,我当然也能。”
    霍暻显然不满意少女的回答,慵散靠着椅背,他不喜欢她眼里的倔强隐忍,看似顺从,又如此悖逆。
    她能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能接过他递的刀子,也能将他送入孔普雷监狱。
    “拜占养的花蛇都很听话,说往东不敢往西,说死不敢活。”仰光的公子哥儿言语略带慕艳意。
    东南亚上流社会的军政子弟为了防身自有一套养花蛇的办法,毒枭和军火贩子身边也会有花蛇,可两者用途大不相同。
    一个用于上流社会间少爷公子们的权色交易,一个用于刺杀和送货。
    他的父亲知道有这东西,因此从来不允许他和霍曜弄女孩子回家伺候,管你捡的买来还是别人送的,发现就吊起来打!
    缇慕想起搏杀时缅甸花蛇吼出来的话,顺着霍暻,一本正经回道:“先生也可以养一群愿意为您在脖子上栓链子的女人。”
    霍暻被少女的话逗乐,清隽俊面浮现嗤之以鼻的妄笑,“那是拜占,他可玩的太脏了。我可没兴趣给女人脖子栓狗链子溜。芭提雅红灯区五十美金可以买一个女人一晚上,一百美金能和处女过夜,我还要花时间养一群栓狗链子的花蛇?有意思么?”
    拜占请他去过泰国闻名的红灯区,他也请拜占来缅甸有名的黑市赌场,东南亚的公子少爷们管这个叫“礼尚往来”。
    他的从容自然却使她耳根微烫,眉眼低垂,心口堵得发闷,不清楚为什么听他谈红灯区是这般怪异的感觉,或许她应该再多问些什么,可他的身份却令她叁缄其口。
    即便有什么,即便他们玩的多脏多龌龊,也不该她来过问。
    “我不喜欢。”霍暻喝了口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和她交谈,“那些女人的脸上写满了恭敬,她们的嘴只会拍马屁。就和地下室里来杀我的花蛇一样,上一秒感谢我家的恩泽,下一秒捅我的心脏!”
    咣——
    手里的玻璃杯应声炸裂,碎玻璃纷飞,满桌残片尽是他的狂傲和不甘。
    他恨透了扭曲的生活,十九年也过够了,淡天蓝色平领休闲衬衫因戾气而微微褶皱。
    “先生已经得到很多了。”缇慕纤手揪紧桌布,她清楚,他正处于发怒的边缘。
    她和他的妹妹说类似的话,却比他妹妹说的更刺耳,霍暻左右活动了肩颈,而后发出一阵阵桀骜不驯的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笑完,他起身,长腿信步走到少女跟前,俯下身子,右臂搭上她椅背,左手把玩起她眼前的玻璃杯,仰光少爷清俊矜贵的气派架子足以将玻璃杯点缀成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美艳少女紧张的目视前方,她只消一回眸,便能见他两颗扣子解开后的锁骨,和淡蓝衬衫下静健宽阔的胸膛。
    少年弯腰,亲昵地将头抵上她额角,细碎黑发轻抚她肌肤,高挺鼻尖闻过发间柔香,问:“我的阿爸骂我是混账,我的妹妹嘲我痴人说梦想当太子。你说,哪个更适合我?”
    少女惶惶不敢动,用最稳妥的方式回应他的问题:“先生喜欢什么?”
    “我都不喜欢。”难得,他会愿意说一说真心话,“可我不当混账就会永远活在阿爸的阴影底下。不当缅甸的太子就会有人前赴后继来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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