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英尺的高空上。
    莫程伦在刷新闻,弹出陈逸丰老教授携带童艺年画作《她》亮相巴黎艺术展的消息,看看旁边的秦深,他感到与有荣焉。
    莫程伦点击图片,放大这幅画作,他视线锁定里面的白裙少女,仅靠一个背影,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明显不合逻辑,因为童艺年作画时,他还在穿开裆裤。
    在满目金黄色的基调里,莫程伦把注意力放在这女孩及肩的棕发上,他脑海渐渐浮现一张璀璨的笑容。
    莫程伦身子探过机舱过道,手指点点iPad屏幕,朝着秦深说,“老大,你觉不觉得画里的背影很熟悉啊?”
    他眸光落在秦深手里的报纸,立即变了声调,“你也在看这个新闻啊?”
    “你认为像谁?”秦深问,神色难辨。
    莫程伦思量了下:“这发型,发色,身高,让我想起顾小姐。”
    秦深抬起眼皮,静看他,看得莫程伦一阵胆怯心虚。
    光靠一个背影就联想到一个人,这个人还是领导媳妇,太容易惹火上身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秦深说着,神情没有泄露一丝端倪。
    “另一个人是?”莫程伦很是疑惑。
    闻言,秦深眼神渐渐沉郁凝重。
    那天,他接到童真的电话,她正给陈逸丰老教授送去父亲画作。
    “我第一次见到念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总算明白原因了。我在爸爸的画里见过她,应该说是她妈妈,虽然这些作品最终都被烧了。”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你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她妈妈?”
    据他所知,童真一出生,她母亲因难产去世。作为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童艺年独自将两个女儿拉扯大,并未再娶。他这么问,是试探童真对顾桐的态度,以便推测她对这件事的掌握度。
    “以前听姐姐提起过,小时候有个阿姨常来照看我们,应该是她。”沉静了一忽儿,童真说,“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跟卫博远传绯闻的女人们无一不是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鹅蛋圆脸,姐姐完全不符合这些要求,他为什么会找上她?是偶然吗?爸爸认识顾桐是偶然?念念……念年?这名字也是偶然?亦或者,顾桐念的可是爸爸。”
    世间没有这么多巧合,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以至于童真最后一句话,语气无比坚定。
    “念念确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秦深说。
    早在吴教授泄露卫博远并非顾念念亲生父亲的时候,秦深就秘密调查此事,但当事人对自己的生父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也就顺着顾念念的心意,闭口不提。
    伶牙俐齿的童真难以置信地结巴起来,“秦深哥,你……”
    “几根头发丝就可以知道的答案,没必要隐瞒。”秦深语调不疾不徐,一如既往,“她是你妹妹,是既定事实,你要跟她相认,我不会阻止,但是你必须要明确一件事,卫博远害死童画也是既定事实。”
    寂静片刻,童真音量骤降,夹杂着些许晦涩落寞:“如果她知道真相,意味着需要接受自己养父逼死亲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头来痛苦的还是她。”
    随后,童真苦笑:“秦深哥,你是想我知难而退啊。”
    “要关心她,除了姐姐外,你还有很多种身份,很多种方式,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
    他声音平缓低沉,从容自然,极具有说服力。
    当天,童真并未给一个精准的回复,但那是她最优选择。
    “老大!”莫程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秦深回过神,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用让人头皮发麻的声调说话:“你不应该问那个人是谁,你该关心他如今在哪,落得了什么下场。”
    真是的!他怎么就闲着蛋疼往刀尖上撞呢?莫同志讪讪地缩回手,一脸汉奸样:“我认真思考过了,这幅画整体基调都是金黄色的,头发颜色肯定也有变化,说不定原本就是黑发,一点都不像顾小姐,那个人的推断缺乏科学依据,纯属胡说八道。”
    他完全不介意这番话是在打自己脸,将见风使舵的本领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而且看起来也很真诚。
    秦深折起报纸,递给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这么叫她,不嫌生分?”
    “……秦太太?”莫同志道,同时苦恼。
    顾念念还没答应秦深的求婚,这个呼唤被她听到,准被吐槽,意味着他要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不是人。
    一记眼刀横了过来,莫同志立即意识到他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满意,搜肠刮肚后:“秦夫人?”
    听起来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也把她叫老了吧?
    莫程伦端量秦深的神情,知道这个也不过尔尔,实在没辙,露出一副苦瓜脸:“想不出别的了。”
    “你就是这么喊你哥的媳妇?”秦深语带深意。
    “我没有哥……”莫程伦意识到他潜在意思后,傻成木棍,旋即,他笑得整个牙龈都快露了出来:“我该唤她嫂子。”
    懒得看他乐开花的模样,秦深闭上眼睛,脸上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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