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产业因为负责人的锒铛入狱而岌岌可危,股市一夜暴跌,数千员工面临失业的情况。
    周憷清作为周家目前唯一一个还能出面解决问题的人,在这铺天盖地的舆论面前,她选择了沉默。
    她对那个家本就没什么感情,就算是有也被那么多年的蹉跎给磨灭了。
    正月十五后,她才再次出面宣告了周家破产的消息,面对媒体的长枪大炮,她在保镖的掩护下,钻进了陆宴臣的车。
    车辆在拥挤的人群中驶入回家的道路,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男人坐在后座,轻握着她的手“如果觉得内疚,可以让部分员工来陆氏工作。”
    周憷清摇头,顺势窝进陆宴臣的怀里,单手环绕着他的腰,直至今日,她依旧不敢确定陆宴臣是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他又会因为周家而再次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做不到一切需要拿他来冒险的事。
    她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白莲圣母,也不知道周家那些员工有多少是知道内幕的,更何况,那些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就同她的死活同他们无关那般。
    如果非要说不舍的话,她唯一的不舍就是父母曾经为了周家做出过的努力,可那也早已被周家人付之一炬。
    父母逝去以后,她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家。
    周憷清抬头看陆宴臣,而他也正好低头看着她,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眉目清朗,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唇畔含着抹温柔的笑意,同他在别人面前的模样不太一样。
    对于周憷泠的话,说不在意是假的,从那以后,她总是会下意识的去对比自己同旁人,在他面前都能得到什么反应。
    对比的结果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陆宴臣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她,爱意如烈火灼烧了两人中的所有不纯粹,将它淬炼成金。
    那天她求婚而他答应后,两个人赶在民政局关门前完成了登记。
    领着红本一起进门的他们,当然没有躲开陆家长辈的目光。
    陆宴臣挨了顿骂,说他太快决定了,还没给她一个完美的订婚宴或者是求婚仪式。
    陆家长辈的语气里,有对她的疼惜还有些许的不安。
    她之前不太懂这种过于的善意来源于什么,直到周憷泠那天约她出去跟她说的那番话,让她恍然大悟。
    确实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有的更多是长辈对小辈的爱屋及乌。
    他们害怕她离开以后陆宴臣会重新变回那个样子,也害怕她会知道真相,隐瞒的愧疚让他们想要对她更好。
    她接受了这份有异心的善意,同时又为陆宴臣感到开心,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有着爱他的家人们。
    周家的产业很快被查封,而她也收到了关于周家物品拍卖的邀请函。
    是陆宴臣给她的,他说,也许里面还有一些被藏起来的,属于你父母的东西。
    她同陆宴臣一起去赴约,他们结婚的消息只有个别特亲近的人知晓。
    对于他俩的一同出场,自然也引来了众多注目,更别说两人指间那两枚同款的戒指。
    只不过,她没有在这里的拍卖会上遇见曾经属于过父母的物品。
    像是那场车祸销毁掉了父母的所有存在。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拍卖结束,期间陆宴臣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暗红色的胸针。
    是她曾在照片里看到过的胸针,别在父亲西服上的胸针。
    他说,那是他拜托拍卖人员私下拍卖给他的。
    他曾经见过这枚胸针。
    他将那枚胸针别在她今天穿的礼服领口上。
    岁月没有留下风霜,胸针被保养得极好。
    他还说,也有一个人同他一样,想私下拍走这枚胸针,是她父亲曾经的旧友。
    问她要不要同那位长辈见一面。
    她同意了,再顾不上拍卖的结束,半拎着裙摆挽着他的臂弯,穿梭过时光的回廊,在尽头也有一位同她一样怀念着她父母的人。
    是她没有印象的长辈,可那位长辈却似乎对父母很熟悉,很多遗忘在记忆里的小细节都被长辈寻出。
    是父亲儿时的玩伴,不到成年便举家搬迁到了国外,只在父亲结婚那年回来过一次,而后就因为战乱没再回国,也断了同她父亲的所有联系。
    这次回国也是听说了周家破产,所有物品都被拍卖的事情,他担心好友有困难,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国内。
    却发现,好友早已消散在错失的时光里。
    她从长辈对口中体会到了对父亲的怀念,以及痛失好友的痛苦。
    周憷清不知怎么安慰这位长辈,只能为对方递过手帕,说上几句场面话。
    长辈接过她的手帕,笑着说要是她的父母还在,看到她如今这般亭亭玉立,心里也是会感到欣慰。
    长辈没有问她周家的事情,像是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答案,她将目光移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陆宴臣身上。
    长辈没有同她过多的叙旧,在拍卖会结束后,便乘搭上回程的飞机离开了。
    周憷清牵着陆宴臣的手,慢慢走出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拍卖会场。
    不久前的叫卖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如今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落成了点点尘埃。
    在结婚后的不久,她就已经跟他坦白了,周憷泠约她出去说的一切。
    她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复杂的情绪,有错愕有亏欠,同样也有如释重负。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在她面前剖开那副温柔皮囊,坦露出血淋淋的、最真实的那个陆宴臣。
    他并不是世人眼中的那般温柔的人,真实的他难以领会到他人的情感,孤独二字嵌入进他的童年,将他锁在只有他一人的一方天地。
    他跟她坦言,一开始对她温柔不过是为了把她留下,只要她需要他,那么她就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将她拉出泥潭,不过是为了能让她好起来,便以长久的陪着他,她是他情绪开关上那把锁的钥匙,能让他活得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他说,只有各取所需的感情,才能长久。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真的喜欢上她。
    她也向他坦白了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还有锁在保险柜里的那迭遗书。
    她不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很久。
    甚至在未来,她还是会被另一个自己占领了大脑,但是她想,她会为了他重新回到人世。
    陆宴臣说得对,只有各取所需的感情才能长久。
    她是暴风雨中一盏快要熄灭的残灯,是他用他的臂膀遮挡住扑向她的风雨,护住她奄奄一息的烛光。
    他是她在这个世间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她愿意重新面对生活的力量源泉,也是她梦想启航的指挥官。
    北城的春节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大雪给道路盖上了一层又白又厚的被子,他们行走在这片寒冷的棉絮中。
    一阵冷风吹过,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就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混杂着暖意的气息从后笼罩住了她,他抵着她的发旋,将她整个人密密包裹进他的大衣里。
    “要下雪了。”他说。“你还欠我一场雪没看,清清。”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委屈跟不满。
    是那年她拒绝了他的邀请,跟着朋友跑去大山深处,然后差点回不来那次。
    周憷清笑弯了眼,这样会撒娇,还会翻旧账的,真实的陆宴臣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往后轻倚在他的胸膛上,为他愿意在她面前摘下面具而感到甜蜜“现在补回来,好不好?”
    “好。”他亲吻着她的发顶。
    两人站在回廊处,看着昏暗的天际飘落下纷扬的雪花,他们看了很久,久到雪花变得零星,时针指向了归家的刻度上。
    “要回家吗?”他没有因为雪停而松开搂抱她的手“陆家大宅,还是我们的家。”
    “都可以啊,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把别在自己礼服领口上的胸针取下,小心翼翼地扣在他的西服领口。“刚刚那位长辈告诉我。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枚胸针,是母亲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们约定好了,等我以后嫁人,就把这枚胸针赠给我的爱人。”
    “我想爸妈在天之灵,也会为我能拥有你而感到高兴。”周憷清昂起头,鼻尖在陆宴臣的下巴蹭了蹭,熟悉的淡香钻入她的鼻腔。
    她想起他那支快要用完的香水“我又给你调了新香,不过名字我还没定下来,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第一支叫‘愿’”陆宴臣低头看她,清亮的双眸映出两个小小的她“那么,第二支就叫‘如愿’吧。”
    “好。”
    愿你我。
    愿年年岁岁。
    愿所愿的永远。
    岁月长河,你是星火燃起的天空。
    是我之所来,我心之所归,世间所有的路都将与你相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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