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本来是不知道的,张莎说、说阿辉一向老实,怕他事先知情,会被赛蓬看出端倪,所以瞒着他。但最后张莎临死前,还是全部告诉他了。”
    周寅坤听完就笑了。
    所以,他这个大哥是将计就计,明明知道一切,却一声不吭地去香港待了好几年,让老爷子的愧疚达到巅峰,直接坐稳了接班人的位置。
    他表面上听话地洗白生意,实则利用接班人的身份,扩张庞大的毒品帝国。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他有意让周夏夏跟老爷子通话、带她去看爷爷,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喜欢这个孙女。
    而他越喜欢这个小孙女,对周耀辉的内疚就越只增不减。
    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手段实在是高。男人眸中冷冽,杀他还真是杀晚了。
    视线又落回到地上,这个当年的帮凶还眼巴巴地望着他,试图活命。周寅坤一笑,“佛手叔,你犯的可是死罪,不好就这么放过吧。”
    昆山满脸惊恐:“阿坤你、你答应了的,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都是实话!”
    “嗯,这倒是。你留下一样东西,然后自己回家吧。”周寅坤说完,偏头叫了声亚罗。
    门立刻从外面推开,少年走了进来:“坤哥。”
    地上的昆山痛哭流涕地准备感谢周寅坤不杀之恩,却没想他下一句就是:“心脏挖出来喂狗。”
    “是。”亚罗半秒不带犹豫,拿出匕首,一把将昆山扯起来跪着,刀尖就要戳入他的脖子。
    昆山恐惧地大叫求饶,叫得外面的人同时朝木屋看去。
    而屋内,周寅坤拧着眉叫停了亚罗:“听不懂人话?叫你挖心脏,杀他干什么?”
    亚罗愣了一秒,随即才反应过来,坤哥的意思是……活剖?
    不仅是他,昆山也听明白,他一激动大口鲜血涌出,口中含混不清:“不要、不能啊阿坤,你答应过饶我一命,是你说的我可以自己回去。心脏挖了人就死了啊!”
    “没有心人就死了?不对吧。”男人站起来,走到昆山面前,好奇地凑近问:“那佛手叔你又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的?”
    昆山哑了一瞬,下一刻就被摁到了地上。他最后看见的,是周寅坤走出去的背影。
    他一出来,外面三人上前,此刻屋门大开,正看见里面的活剖场面,刚张嘴想问一句的韩金文立刻把嘴闭上。
    谁也没敢出声。
    *
    回去的一路都很平静。
    尽管什么都没听见,但阿耀知道,能让坤哥活剖了昆山,应该不是小事。
    能让昆山强忍了这么久的酷刑折磨,才终于说出口的秘密,也更不可能是小事。如果说是与坤哥母亲有关,难道……是坤哥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阿耀和亚罗一直跟到房门口,正准备像往常那样跟进去,就见周寅坤嘭地摔上了门。两人脚步顿住,亚罗抢先开口,“我会守在这里。”
    阿耀看了眼他,语气冷淡:“坤哥今晚不会出来。”
    说完就转身走了。亚罗盯着他的背影,直至看着阿耀彻底离开,他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寅坤甩上门就进了浴室,冷水劈头浇下,却难以浇灭已经冲到头顶的怒火。
    淋湿的衣服被扔到地上,水已经开到最大,持续冲在男人灼热的身体上。脑子里蜂拥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他只知道爸妈吵架了,妈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和信任。当时的他理解为,是妈妈不要爸爸了。
    在他看来,何京婷不高兴,那就一定是赛蓬的错。于是他开门见山去找了赛蓬,换来一句“永远不会再见她”。
    这事他气,何京婷却不气。她就在自己住的地方种花打牌,闲着没事还在屋里拜佛,日子过得悠闲又充实,所以他从来没怀疑过。
    听说爱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何京婷变心,那也是赛蓬活该。
    妈是他一个人的妈,爸却不是他一个人的爸。如果一定要选,他当然选前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直到他收到法国外籍雇佣兵团的邀请。那时他早就腻了在武装军中处处得第一的日子,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接受邀请。出发前,他难得抽出时间回了趟家,不管何京婷需不需要,都打算在她身边陪上几天。
    却没想等着他的,会是一具尸体和一串佛珠。
    爸妈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她的葬礼上。
    葬礼结束后,他去了法国,一待就是五年。可笑的是,他走了之后,老爷子反倒开始关心起来,甚至还撇下生意,亲自去法国看他。就这样,原本他单方面斩断了的父子情份,又莫名其妙地接了回去。
    而自始至终,都没人告诉他真正发生了什么。
    妈妈的确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从未流露出半分委屈,更不屑于解释和诉苦。是她自己选的男人、选的生活,是苦是甜她都不会后退半步。
    冷水终于将体温降了下来,被怒火冲昏的脑子也很快清醒过来。
    所以,她是这样才不再离开那小小的住处。
    她何京婷从来就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只要她想,赛蓬的软禁就是个屁。那根本就是她对自己的惩罚,不知她是在惩罚自己选错了人,还是惩罚自己脾气太硬,永远不懂如何服软。
    他只知道,从始至终,他都是站在妈妈这边的。他无条件支持她所有选择,只要何京婷高兴,就算找几个后爹也无所谓。
    只要她高兴。
    可妈却一直都在骗他。那几年电话里的笑声都是装的,她装作高兴,装作云淡风轻。
    或许她是在等赛蓬去找她,也或许在等自己真正放下。但最终,两样都没等到。所以她留下一串佛珠,自己走了。
    她来到缅甸,是因为赛蓬。她死在缅甸,还是因为赛蓬。
    从头到尾,她没跟自己亲儿子说过半句真话。而他,竟然还惦记了她这么多年?
    水啪地关上,男人擦了脸上的水,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冷水澡冲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寅坤从浴室出来套上衣服,拿了瓶酒。阳台冷风吹来,他刚拧开盖子,忽然想到什么,又把酒瓶往旁边一放。
    凌晨的佤邦没什么光亮,站在这里看出去,黑漆漆的一片。往南是戈贡村所在的山头,再往南就能看见泰缅边界的比劳山。
    他看着那边。
    眼前闪过一张紧张害怕的脸蛋。
    她紧紧地抓住过他的手,更带着哭腔死死地抓住了那条咬向他的黑斑蛇。事后她既后怕又坚强跟他说:“你在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放弃那只小狗,我想……小狗也不会放弃你的。”
    孤寂的风一阵接着一阵,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屋里没有开灯,他站在黑暗中,仿佛闻到了风带来的香味。
    那味道,很像丛林小屋中放在他枪边的藤黄果。也很像他在墨西哥沙漠九死一生回来时,那碗香气扑鼻、为他而煮的热汤面。
    心倏地颤了下。
    下一刻男人已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
    凌晨四点。
    白色房间里没有开灯,房间安静,只有淡淡的均匀呼吸声。
    女孩蜷缩在床上,被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脑袋。忽然,门从外面打开,睡梦中的女孩猛地惊醒。
    夏夏清楚地听见脚步声朝床边走来,她知道那不是丹丽。
    是他。
    她闭着眼睛,睫毛不住地轻颤着。
    从被关在这里开始,他每晚都来。做的事情也都一样,简单粗暴地把东西塞进她嘴里,然后分开她的腿,倒下冰凉的润滑液。每晚一次,射完走人。
    可即便只有一次,她也很难承受。时间很长,他力气太大,次次顶进宫口,疼得她小腹直颤。结束后要躺很久才起得来。
    但周寅坤来的时间一直都很固定,睡前他没有来,夏夏以为自己躲过去了。
    没想到凌晨时候他还是来了。
    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开,紧接着窄窄的单人床被男人身体压得凹陷,后背贴上灼热坚硬的胸膛,夏夏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小腹隐隐作痛,害怕得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男人手臂圈上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脸埋在她白皙的颈间,嗅着淡淡的香味。
    夏夏无声地等待着一场粗暴的性爱。可几分钟过去,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他只是紧紧抱着她,什么都没做。
    如果不是为了那事,那她不明白周寅坤来这里的意义。
    不过这都不重要。
    既然他没有要做的意思,那她就可以免遭一次痛苦了。脑子里紧绷的弦稍缓了一点,夏夏保持着在他怀里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期冀着就这样熬下去,熬到他睡醒自己离开。
    “周夏夏。”
    耳边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女孩吓得心头一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身后的人没什么大动作,只是轻微动了动,唇瓣蹭在她耳边,夏夏霎时颤栗了下。
    “你那个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你这种蠢人,还觉得他死得冤。”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他离得太近,近到每吐出一个字,都令人心脏一缩。
    他说的话像是嘲讽,但语气却又像在轻哄。
    从周寅坤的嘴里谈及周耀辉,夏夏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或许只是在说梦话,可即便在梦里,他也没有半分后悔和愧疚。
    他杀了她的亲人和朋友,强迫她、折磨她,却从头到尾都理直气壮。
    心绪再次波动起来,连带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变得紧绷僵硬。身后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他睁开眼睛掰过她的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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