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衬衫一起送上来的,还有程锴订的晚餐。
    孟娴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正看见程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桌上的汤勺筷子被他来回摆弄,怎么都不满意似的,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注意力又转移到孟娴身上。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他们家招牌的菜都点了一遍,”他顿一顿,“……这次太急了,下次我好好挑一下,选一家最舒服饭菜最好吃的酒店……”
    听他这话,孟娴心里失笑,这次还没分开呢,就开始想下一次了?可真够贪的。
    不过她来不及在这儿跟他逗贫了,本来算得时间就是只够吃顿饭的,两个人临时起意来酒店这么疯一场,个把小时都过去了,哪儿还有吃饭的时间。
    孟娴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往卧室去,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也就看了一眼,“我没空,你自己慢慢吃吧,估计这会儿司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了。”
    程锴一听就急了,叁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握着孟娴的肩膀就把她往回带:“晚不了,你吃两口再走,我去帮你把包拿出来。司机在北门,咱们从南门进绕一圈去北门,时间绝对够。”
    他都算过了,要不能由着性子一直压着她做那事吗。
    孟娴似无奈似纵容地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般坐在餐桌旁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吃还不行嘛。”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了很多,不过还是肉眼可见的飘着雨丝。
    孟娴实在没什么胃口,偏偏程锴觉得他们刚做完“剧烈运动”她肯定饿了,她只好每样菜都夹一点尝尝,就当受了程锴这好意了。
    回学校的路上,路上等个红灯,程锴一回头看到孟娴正看窗外,又不满地去拉她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够你看的?”
    这话一说出口,弄的跟个怨夫似的,程锴自己后知后觉,都微微愣了一下。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想想以前,他可是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出来玩儿的人,现在却为了区区这点儿小事就不高兴。
    程锴眼神闪烁了下,然后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他这是干什么呢?高兴的昏头了吧,她是别人的妻子,于情于理都不是属于他的,更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刚才的愉悦瞬间变得荡然无存,程锴胸口发闷起来,人也不笑了,目光直视着前方发动车子,像是想什么入神了似的。
    孟娴没发现程锴情绪上的异样,或者说发现了也没打算管。他那脾气不一向都是这样嘛,上一秒高兴下一秒发狂都是常有的,她要次次都照顾他情绪,照顾的过来吗。
    她视野里逐渐出现佛罗伦那些熟悉的建筑,程锴算得倒准,不早也不晚,正好司机到北门的时间,他们从南门进去。
    “到那棵树底下把我放下去就可以,再往外开就被看见了。”她回头说。
    程锴被勒令不许下车,学校里熟人多。孟娴前脚下了车,程锴后脚就把车窗降下一半,“明天上午我给你打电话,要记得接。我有你课表,别想用上课来搪塞我。”
    孟娴撑伞,头也不回:“知道了。”
    蒙蒙细雨还在下,许多下了课的学生都打着伞,叁叁两两地和她擦肩而过。没走多远,隔着一条宽阔的校内马路,孟娴看到了路对面静静站着的傅信。
    她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
    他好像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周围人群熙来攘往,只有他像一座静默的雕塑。打一把黑色的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方向。
    他眼里是略带审视的冷光,明明隔的那么远,可她就是感觉到到。
    他一定是看到了,看到她从程锴的车上下来,程锴还降下车窗跟她告别,足够让他看到车主——既不是他哥,也不是白霍。
    …………
    在家又吃了一顿晚饭,要睡觉了,白霍还没回来。孟娴信了程锴说白霍很忙的话,也乐得清闲,早早关了灯躺在床上看月亮。
    雨早就停了,月亮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让她心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在酒店和程锴折腾的狠了,大脑太亢奋,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穿着个睡裙下床,去外面的露台透气。
    空气中还带着雨后夜晚的凉意,视线从浮雕的栏杆一路往下,能看到几个人还在花园里游荡、喷洒着什么,她仔细看了看,竟然还有小琪。
    小琪手里胡乱抓了几只花,一抬头看见太太还没睡,雀跃地踮着脚抬手摆了摆。
    左右睡不着——她忽然生出逛逛花园的想法。
    这念头一生出来,孟娴连半秒都没犹豫,踩着明亮皎白的月光走出卧室。走廊和一楼都还大亮着灯,二楼没人,不过一楼偶尔还会经过几个佣人。
    从侧门出去,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小琪。小南楼的花园大,小琪现在喷洒的这一片,孟娴没怎么来过;她环视一周,趁着灯光和月光欣赏那些开得正盛的花,很多花瓣上还挂着雨滴,显得越发娇嫩好看。
    只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角落里一株煞风景的——
    孟娴指了一下那株光秃秃的,只剩枝干的不知名花藤:“这棵是什么花,怎么枯萎成这样?”
    小琪略思索了一下,“太太,是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家里唯一的一株,不过已经半死了。虽然枝干还没完全枯死,可是连叶子都不长,和枯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孟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刚醒不久的时候,秋姨曾问过白霍,名叫什么公爵夫人的、救不活的那株花该怎么处理——她记得当初白霍说让挖出来扔掉的啊,而且毫无留恋。
    “既然都死了,怎么还种在这里?”她问。
    小琪表情微微古怪:“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听以前负责花园的一个姐姐说,是先生不让拔掉的。”她也不解,小南楼里这么多漂亮的花,又不缺这一株,而且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先生何必再留着呢?
    听见小琪说是先生不让拔的,孟娴整个人忽然缄默了。她慢慢抬头,看向顶层阁楼的方向。
    小琪不知道,但她好像知道。
    白霍的执念深沉且矛盾,他执意要留着这株半死不活的花,留着她的照片,也强留着她这个同床异梦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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