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开始说服,谢逢周就答应了。
    岑稚想了想,笼统地回答:【谢先生为人温和,很好说话。】
    闫燕沉默半天,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小岑,你和明拾那位认识啊?】
    最近总有人问这个问题,岑稚不禁开始回忆她高中到底和谢逢周打过什么交道,回忆到最后确实寥近于无。
    谢逢周读书那会儿就是汀宜附中顶出名的风云人物,属于走在一群会玩的人里面,他也很拔尖出挑的那种。
    校篮队再加上校广播站,每次他在,篮球场和午休栏目都期待值拉满。
    文理科实验班又在遥遥相隔的东西两栋楼,岑稚没怎么偶遇过他。
    处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
    于是她搬出老答案:【校友。】
    闫燕这才不再问。
    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岑稚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市图书馆还了书,又转地铁四号线到酒吧街的tulk。
    金属乐鼓噪,顶板射灯印出光怪陆离的糜艳。不到零点,舞池已经拉开疯狂热闹的狂欢,又是个不眠夜。
    岑稚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和方子尧说的一样,包厢里的人岑稚大多都认识。她推门进来时,习惯性地环顾了圈,没见到想见的人。
    方子奈坐在吧台跟一个陌生帅哥学调酒,岑稚绕过牌桌去找她。
    方子奈给她调了杯蓝色夏威夷:“岑哥,你来的时候见到我哥没?”
    “没有。”岑稚手指拨了下杯沿柠檬片,奇怪道,“不是他攒的局吗?”
    “对啊。”方子奈撇撇嘴,“你来之前他被叶辛楚叫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在聊什么。”
    叶辛楚和方子尧他们关系很好,她会来是意料之中。
    两人聊什么,岑稚能猜个大概。她垂下睫毛,不带停顿地喝完整杯酒。
    这样的局没什么意思,比起喝酒岑稚更喜欢待在家里看书。祝亥颜说她清心寡欲不冤枉她,和同龄人相比,她的爱好确实单调得乏善可陈。
    方子奈怕她无聊,投喂兔子似的时不时给她递杯酒或者小零食。
    岑稚没对谢逢周撒谎,她酒量真的可以,那天可能是心情不好。现在被方子奈拉着挨个尝新调出的酒,她还能口齿清晰地给出几句中肯意见。
    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瞥见不远处玻璃围栏前的两人,岑稚擦拭指尖水珠的动作停了停,继续往前。
    楼下舞池里喧燥的音乐隐约模糊掉对话,断断续续传来两句。
    “……他到底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这个局什么意思,还拒掉不来。”
    “你当初为了出国跟他分手,在外面待那么多年,他心里肯定有气。他这人拉不下面子你也知道,你再多哄哄肯定就好,他还是喜欢你的。”
    叶辛楚是从小被人捧到大的娇贵性子,哪儿肯一直低头,听声音已经不高兴了:“我就是为他回的国,早知道一直被甩脸色,还不如不回来!”
    见这大小姐要闹脾气,方子尧连忙安慰,当和事佬:“别这么想啊,程二这些年心里一直都有你。”
    余光里路过道熟悉身影,方子尧转头叫了声岑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拉过来,“岑岑也知道,你哥是不是……”
    岑稚将湿掉的纸巾揉成团,温声打断:“他不是我哥。”
    方子尧愣了下,想说什么。
    “行了,你也别替他说话了。”叶辛楚抱着胳膊,漂亮的瑞风眼扫过岑稚,“他要是真喜欢我,大学那会儿也不至于找别人写情书哄我。”
    “……”
    岑稚捏着纸团的手指僵住。
    叶辛楚将微卷长发拨到肩后,神色娇矜地抬起下颌:“他要是肯自己写一封,我还能勉强原谅他。”
    说完踩着细跟转身离开。
    方子尧长叹口气,往后靠在玻璃围栏上,觉得这两人的月老是真不好做,一个比一个脾气傲。他扭头看岑稚,有点无奈:“小祖宗,你说你刚刚打什么岔呢。你哥读大学的时候对辛楚多特殊,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岑稚沉默地丢掉纸团。
    她其实并不清楚。
    程凇和叶辛楚确定关系那段时间,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考证比赛和社团活动上,尽量远离两人的生活。
    但总有人要硬拽着她参入进去,做绝美爱情的粘合剂气氛组。
    叶辛楚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稍有些不顺心就要作。程凇一般不计较,偶尔心烦也会起摩擦。
    每到这个时候,方子尧和曾锐就会让岑稚去中间劝和:“你哥对你最没脾气,只有你说的他才听。”
    她去问程凇,后者明显不想多说,岑稚觉得她对他也没多重要。
    就像程凇明明不记任何日子,连自己的生日都要别人提醒。岑稚却听说他给叶辛楚办了很费心的生日会,醉春馆三楼摆满她喜欢的莫奈玫瑰。
    岑稚不提的话,他从来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也不祝她生日快乐。
    叶辛楚为了去翡冷翠留学,和程凇分手的那天,方子尧半夜打电话把岑稚叫起来。她睡眼惺忪地蓬散着长发,披件羽绒服冒雪去找程凇,在包厢的沙发角落看见一张瑞士留学申请表。
    开车距离翡冷翠只有两小时的国家。
    其实这些岑稚是无所谓的。
    所有的加起来都不如那封情书。
    两人争吵后,叶辛楚放话说让程凇写封情书哄她,否则她不会消气。
    程凇哪里写过,从来是别人写给他。
    旁边有人出主意:“岑岑不是文科学霸吗?文采那么好肯定会写。”
    岑稚当时拿着方子奈给她剥的橘子,装没听见地低下头,指尖发抖。
    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叫她。
    对面沙发上的人不说话,似乎也想起她高中作文经常拿满分。
    过了会儿开口:“岑吱吱。”
    岑稚慢慢地抬起眼。
    程凇将指间的烟锨灭,若有所思地瞧她,片刻后,问:“会写吗?”
    他说,“情书。”
    ……
    “现在的手机密码还是对方生日,也不知道他俩在别扭什么。”
    岑稚被方子尧的声音拉回神。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方子尧再次叹口气,转身要走。往前走两步又停下,犹豫地回头问:“岑岑,要不你再帮你哥……”
    想到岑稚刚刚的话,他改口,“帮程二再写一封?反正你有经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岑稚没吭声。
    忽然明白为什么方子尧叫她来了。
    第15章 骑士牌
    岑稚回到包厢,叶辛楚坐在品酒台那边,有个陌生男人正和她攀谈。
    她罕见地不像之前那般对搭讪的人爱答不理,弯着红唇接下对方的酒。
    曾锐对方子尧使眼色,方子尧拿起手机出去了。岑稚猜是叫程凇过来。
    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熟悉地和他打招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到岑稚身上,眉毛拧了下,问方子尧:“你怎么把她也叫来了?”
    不等方子尧开口,叶辛楚先道:“岑稚是你妹妹,怎么不能来?”
    岑稚正低头和方子奈摇骰子,听到这个称呼,微微抿嘴,手指紧了紧。
    程凇不再说什么,随便挑个位置坐下。有人凑上来给他点烟,他兴致缺缺地拒绝,弓背够了个方形酒杯。
    于是那人又很有眼力见地去倒酒。
    叶辛楚见自己和别人亲密,他毫无反应,甚至和倒酒的女人聊了两句。
    心里一阵气闷,起身摔门而出。
    包厢里安静一瞬。
    又恢复如常。
    可众人的注意力若有若无地都放在程凇身上。
    程凇无动于衷地喝着酒。
    片刻后,他将杯子放下,也出去了。
    周围看出门道的人,开始低声讨论两人关系。方子奈连着输给岑稚两局,不依不饶地耍赖要再来一次。
    岑稚答应,听见旁侧沙发上,曾锐对方子尧说:“这次应该成了。”
    过了会儿,两人还没有回来。曾锐收到谁发来的消息,眉峰皱起。
    让方子尧去看看。
    岑稚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耐心地陪方子奈玩完最后一局,和她说一声,拎着包推门离开。
    还未下楼梯,叶辛楚从走廊对面迎面走来,脸色不太好看。
    没瞧见岑稚似的,径直路过。
    后边跟着程凇和方子尧。
    方子尧说着什么,程凇表情寡淡。两人看见岑稚,方子尧朝她抬一下手示意了下,转头又说一句。
    程凇听得心不在焉,距离岑稚还有两步时,他停下来,没怎么走心似的随口道:“最近工作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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