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玥去摸那些圆形的字母按键,问梁桉一:“它还能用么?”
    梁桉一从背后靠近她,手臂越过她,指尖落在她的手指上,声音在她颈窝处响起:“是好的,可以用。”
    他带着她的手指按动下去,60年代的老机器便运作起来,“咔哒”。
    狄玥还以为,这种打字机和现在的打印机差不多,是需要装填充墨水的,但梁桉一说,只需要装色带就可以了。
    他们挨靠在一起,影子交叠,体温相融。
    毕竟是旧物,机械锈蚀,按下去总要稍费一些力气。梁桉一带着她一起,把英文字母一个个敲在牛皮纸张上,“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效率比手机电脑要逊色太多太多,可看着它打字,又有种朴素的古雅。
    狄玥面对着那台小机器,字母渐渐连成句子,最后,他带她敲下问号。
    梁桉一敲下的那串英文是:
    “sex with me?”
    第17章 2014.7(4)
    梁桉一的呼吸近在耳边,狄玥想要强做淡定,可发颤的指尖出卖了她怦然而来的心动。
    “咔哒”,只需要在打字机上按下一个“y”字按键,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后面再想去按其他字母时,手指被梁桉一握住,他拉她转身,倾吻她的额,然后托着臀把人抱起来,向楼上走去。
    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怀疑,那块梁桉一喂给她的甜瓜,是酒精渍过的。
    不然怎么只是被他抱着走了几阶楼梯,区区这种隔着衣料的相触,就让她昏了头,微醺薄醉般,下意识用手环住他的脖颈。
    卧室门半掩着,梁桉一抱着她走过去,把门踢开。
    狄玥第一次见他做这种近乎粗鲁的动作,居然莫名兴奋,整个人微微发颤。
    梁桉一看她一眼,浅笑问:“喜欢这样?”
    她羞于承认,把头埋起来,当自己是鸵鸟。
    原来梁桉一这间卧室极大,至少是客卧的3、4倍,里面绿植丛生,宽大的叶片占据每寸墙体边缘。
    如果拍下来给那些设计专业的学生看,一定值得一番讨论。
    可她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只看清长绒地毯上躺着把木吉他,人就已经落入一袭柔软衾褥。
    狄玥的所有衣物不过一件睡袍,不经折腾,散落开。
    紧张,但没有做作地拢好衣襟,而是坦诚地看着梁桉一,等候发落。
    他们没开灯,黑暗中梁桉一模糊的身影跪立在床上,他脱掉衬衫,丢在一旁,不知衣扣落在什么物件上,发出一丝类似于轻拨琴弦的嗡鸣。
    大约是砸中了那把吉他吧。
    弦乐渐歇,静谧空间里只剩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人生如寄,也许该快乐时,就要这样快乐。
    狄玥顺应内心地闭上眼睛,关掉视觉通道,其他感官便会异常灵敏。
    她喜欢梁桉一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道;喜欢他掌心干爽地覆盖在她皮肤上,游走,点燃每一处欲念。
    梁桉一始终凝眸望着她,在狄玥紧张得嘴唇发抖时,倾身,用深吻温柔地安抚。
    此刻思维不算敏捷,但狄玥调侃地想,如果这屋子里的光线再亮些,兴许他能看见,她红得像一只阿根廷红虾。
    梁桉一很有耐心,一直在等她放松下来。
    当双膝被分开,狄玥把头埋进被子里,被子上也许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她像失去嗅觉,只感觉得到他的轻捻与浅探。
    即便足够情动,她仍在某个瞬间难耐地仰头,感受砭骨刺肤、痛入骨髓,忍不住噫嘤,然后偏头,狠狠咬在梁桉一手臂上。
    过去的21年里,狄玥从不过生日。
    每一年的成长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生活不过是被摆布、被牵着鼻子走,一岁一枯荣。
    但今夜,她于枯朽中重生,舒展开,抽枝发芽,肆然蔓生。
    恍惚听见楼下传来虫鸣,是那座钟在尽职提示,已经是午夜12点。
    可那时,她不知今夕何夕,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欢愉的空白。
    隔天,狄玥像骨头都被抽掉似的,懒在被子里,不愿起床。
    如春酲尤在。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梁桉一那天晚上,真的是已经足够收敛克制了的。
    真正醒来,是上午10点钟。
    卧室窗帘只留了一道缝隙,窗边植物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摹于地毯之上。
    床上当然只剩下她自己,狄玥用被子蒙住大半张脸,总觉得耳畔残留了梁桉一的声音,那是于她喘噎时,他的轻哄......
    如果有一个可以收纳回忆的匣子就好了,她可以把那些心悸的细节统统收好,珍藏起来。
    那天后来,是梁桉一端了红酒烩牛肉和米饭上楼,像伺候祖宗一样,用勺子一口一口把午饭喂给她。
    她也佯做安之若素,乖乖张嘴,吞咽得很大口。
    “饿成这样都不起床?”
    “不是,我要补充体力的。”
    梁桉一笑得差点把勺子掉在地上。
    那时候狄玥猜想,可能她是梁桉一见过的最矫情的女孩子了吧,只是一场情.事而已,做过之后连饭都不要自己吃了,还需要人喂,真的太难伺候了。
    可是这样也好,他能记得她久一些。
    吃饭时走神,总归不是好事,一大块牛肉没认真嚼,囫囵打算咽下去,结果被噎得差点辞世。
    梁桉一蹲在床边,又是拍背又是端水,倒是没有嫌弃她,只说让她慢点吃,又没人和她抢。
    “靠垫要么?”
    梁桉一给了个贴心建议,但狄玥脸“唰”一下红了。
    卧室里确实有几个方形靠枕,很随意地摆放在长绒毛毯上,在昨晚,它们其中某一个被他拿起,垫在她腰下面。
    靠枕是很原始的亚麻料子,布料稍粗糙,被冲撞时触感也刻骨铭心......
    像是她的每一分心事他都谙悉,梁桉一用指背碰碰狄玥发烫的脸皮:“想的都是些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想啊!”
    越是心虚的人,嗓门越大。狄玥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转到那把见证过他们缠绵的吉他上,“梁桉一,你会弹吉他么?”
    “还行。”
    “要不,你弹吉他给我听吧。”
    梁桉一当时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说,“厉害了,吃饭还得有人奏乐了”,但说完也还是拿起了吉他,拨动琴弦,弹曲子给她听。
    窗帘敞开,满室阳光明媚。
    红酒烩牛肉的香气弥漫,他弹吉他时,目光深邃总落在她身上。
    那可能是她所经历的、最迷人的7月了。
    实验室那边事情不多,导师也没强制要求狄玥过去,只发给她一些文档让她处理。
    下午时,狄玥仍留在梁桉一家,借了他的电脑,窝在客厅沙发里做事。
    真正同梁桉一相处久了才发现,他还真不是个闲散人员,忙起来也是一声不吭的冷漠模样,戴着眼镜,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但接电话时,他会顾虑着怕打扰她,对电话里的人说“稍等”,然后关上门去阳台沟通。
    狄玥忙完时,梁桉一刚好在阳台接工作电话,她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无事可做,便突发奇想,去搜索以前印象深刻的那几句歌词。
    搜索结果出来,屏幕上跳出好多美女照片。
    原来那些歌,是一位在海外发展的华人女歌星的成名曲目。那位女星长得怪美的,不同于当下流行的网红面孔,五官很有味道。
    狄玥随便看了眼名字,她叫josefin。
    她还想再看看歌词的作词人信息的,可杜卓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她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过来,语气居然是狄家人真传的“质问”。
    狄玥见号码陌生才误接起来,毁得肠子都青了。
    实在是很扫兴。
    杜卓航说,有人看见狄玥昨天和一个男人一起,上了辆白色越野车。
    狄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和他多说,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拉黑号码。
    神经病,她上谁的车,和他杜卓航有什么关系?
    而且,都那么义愤填膺了,还不忘说英语?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啊......
    放下手机仔细想想,9月份再开学,杜卓航就是沈教授的博士生了,继母说过,他是要跟着沈教授去国外做项目的。
    也许杜家和狄家都迫切希望,在9月前,能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狄玥看一眼阳台外那道身影,他倚着玻璃拉门,手机举在耳侧。
    她想,原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梁桉一挂断电话,从外面进来时,狄玥正站在他的柜格旁,拿了本书在翻看。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对梁桉一晃了晃手里的书籍:“梁桉一,你送我一本书吧。”
    “可以。”
    “那太好了,谢谢,有空我买本新的还给你。”
    狄玥跑去玄关,从她的帆布包里翻出一支中性笔,在书的某一页上划线,边划边问梁桉一,“你有没有熟识的快递员,方便上门揽收的那种,我想寄东西,同城快递。”
    梁桉一说有,然后拿出手机帮她联系,顺便问了问,她要寄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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