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看热闹的女人也冲上去揪头发,扇耳光。
    一个老太太走上前,冲着那女人脸上啐了口浓痰。
    现场变得很乱。
    虎平涛连忙发声制止:“住手,不要打人。”
    保安队长也在旁边劝阻:“你们不要乱,把她交给警察处理……喂,你们几个注意点儿,打人是犯法的。”
    几分钟后,混乱的现场终于安定下来。
    女人被打得很惨。她躺在地上,头发被揪掉很多,好几处露出鲜红带血的头皮,脸上全是脏污,如同一滩烂泥。
    估计身上也伤得不轻————那些围观的女人下手非常恨,有用雨伞直接往其双腿中间戳的;有抄起旁边餐桌上碗碟砸的;还有的人很阴,掏出整串的钥匙,一根根夹在指头中间,当做简易版的指虎,朝着她身上不要命地乱砸。
    看着几个保安将中年女人从地上搀起来,虎平涛淡淡地说:“跟我们去派出所,老老实实交待你的问题。”
    ……
    走出面馆,虎平涛悄悄拽了下保安队长的衣服,两人特意走在人群最后。
    他看看两头无人,低声对保安队长道:“老沈,你手底下那些人可真狠啊!你也不管管?”
    虎平涛指的是刚才揍那女人的时候,有好几个保安都在偷偷下狠手。
    保安队长咧开嘴,低声笑道:“我们就是管治安和维持秩序的。这抓人贩子就跟抓贼一样,只要抓住了肯定要揍一顿,然后再交给你们警察处理。”
    虎平涛没有斥责对方,低声道:“你们要注意分寸,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保安队长的音量比他更低:“现场这么多围观群众,用那个成语来说,就是“群情激奋”。这谁家没个孩子?换了是谁的孩子被偷了,还灌安眠药,弄成那样,谁不恼火?别说是打人人了……要换个没人管的地方,今天铁定弄死那女的,到时候连尸体都找不着。”
    虎平涛微微颔首。
    的确是这个道理。
    保安队长一直在察言观色,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虎平涛,轻声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也想着要收拾一下那女的。但你是警察,没办法。”
    虎平涛连忙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我没乱说。”保安队长“嘿嘿嘿嘿”低声笑道:“我是后面得到消息才赶过来。就一个人贩子而已,还是个女的,用得着反扣擒拿吗?你把人压在椅子上,脸都压变形了,你还说你心里不火?你肯定想揍她,只是不方便动手。”
    “还有,大伙儿冲上去打她的时候,你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我可是看着表呢!前前后后揍了好几分钟。如果你真心想管,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你不就是想借着大家的手给她点儿教训?放心,我理解。干哪行都不容易,干警察就更难。可话又说回来……唉!”
    保安队长声音更低了,他感慨地说:“你可能没注意:陶云凤从走进面馆看到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死死抱着孩子,我都担心那孩子就差没被她活活搂死。估计丢孩子这惊吓对她来说肯定会造成思维伤害,长时间……甚至永远都无法恢复。”
    “再就是安眠药。”保安队长拿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虎平涛,叹道:“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灌药,也不怕吃出毛病。不是自己的孩子真正是连猫狗都不如啊!偷孩子那女的就想着搞钱,反正孩子出了问题她也不会管。”
    “咱们国家的法律为什么不能改改?人贩子定罪为什么那么轻?犯了事儿,进去关几年就出来了,然后继续偷,继续骗,继续有更多的孩子被他们拐走。”
    “要杀一才能儆百啊!必须是死罪,必须是掉脑袋才能让这些混蛋害怕。要我说,除了杀头,害的罚款,罚到这些狗1杂1种倾家荡产。”
    “今天还算打得轻了,要是换我上去,至少打断她一条腿,或者打得她生活不能自理。反正她犯事儿了,就说抓捕过程中她反抗所导致。如果是小偷小摸也就罢了,可偷孩子……唉!”
    他就此陷入沉默。
    ……
    回到所里,虎平涛立刻安排对中年女子进行审讯。
    她叫杨琼,武仪县人。
    证据确凿,她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因为这案子没什么难度,基础事实清楚,虎平涛把之后的审理工作交给副所长张永祥,自己离开审讯室,来到外面的院子里抽烟。
    谭涛从对面的过道上走来,疑惑地问:“审完了?”
    虎平涛摇摇头,递过去一支香烟:“老张在里面审着,我出来透透气。”
    谭涛接过香烟点燃,问:“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
    虎平涛仰望天空,淡淡地说:“我是个当爹的人,见不得这种事。今天在商场里,丢孩子那女的……陶云凤,没找到孩子的时候,真正是哭天喊地啊!后来她家里人来了,当时我没在场。听商场的保安队长说,她男人刚到,什么也不问,上去就给了陶云凤一耳光。”
    谭涛听得怔住了,夹在手里的烟差点滑落:“这谁也不愿意孩子被弄丢啊!打女人……这算什么事儿啊?”
    虎平涛低下头,视线落到谭涛身上:“今天要不是把孩子找回来,我估计这夫妻俩肯定闹离婚。”
    谭涛用力吸了口烟:“好好的一个家,硬是闹成这样……尼玛,该死的人贩子。”
    虎平涛神情冷肃:“这女的是个惯犯。”
    第四百二三节 挪车
    他偏头朝着审讯室望去:“这个杨琼是我亲手抓住的。当时你不在现场:我带着王贵,还有一个商场的保安,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她。杨琼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低头吃着面。真正是不慌不忙啊!这心理素质实在太可怕了。”
    “从她的穿着根本看不出有问题。无论是之前地下超市监控录像上的衣服裤子,还是后来换上的长裙,给人的感觉都很不错,甚至还有几分知书达理的气质。你能想象出这是人贩子吗?”
    “她交待:衣服裙子是随身带着的,今天出来原本只是在超市里随便逛逛,发现陶云凤忙着挑葡萄干,顾不上照看孩子,杨琼就动了心……”
    “等会儿!”听到这里,谭涛连忙打断:“随身带着衣服裙子?这是什么意思?”
    虎平涛意味深长地说:“杨琼每次外出都会带上一套不同颜色、款式的衣服。在这之前,她已经拐骗过四个娃娃,都是男孩。她做这种事已经形成习惯,抓住机会就下手,瞄准的都是婴儿。得手以后看情况,能跑就跑,或者找地方把衣服换了,逃避警方追踪。”
    谭涛皱起眉头:“她给孩子换衣服,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虎平涛点点头:“杨琼供述,这招是从一个老手那里学到的。除了更换衣服和给孩子剃头,还会在孩子身上用涂料和特殊的物质伪造胎记。这样一来就算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也很难辨认出来。”
    谭涛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搞法?”
    虎平涛心情沉重:“唐琼专偷男孩,因为女孩卖不掉。她专挑长得好的男婴下手,前前后后几个孩子,加起来卖了将近三十万。这样搞下来,她算是人贩子这个行当里做得比较高端的。”
    “她自己也说了,孩子年龄越小越好卖。五、六岁大的就很麻烦。因为已经形成固定记忆,就算买回去也很难亲近。孩子买家大多是生不出男孩的那种……说起来,都是重男轻女惹的祸。”
    谭涛沉默片刻,叹道:“说一千道一万,自己的孩子一定要看好。今天这事儿,人贩子固然可恨,可那个叫陶云凤的自己也有责任……我觉得吧!还真怨不得她老公那一耳光。要换了是我,估计也很难控制情绪。”
    虎平涛点点头:“所以咱们肩膀上责任重啊!”
    ……
    翌日。
    张娟一大早就来到派出所,走进所长办公室。
    “昨天的片子我已经弄好了。”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虎平涛,张娟显得很兴奋:“如果不是跟着你,我们也拍不到现场调查和抓捕人贩子这种事儿。”
    说着,她从衣袋里拿出一个u盘:“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然后我再送到你们局里审核。”
    虎平涛刚吃完早点,正看着昨天晚上的审讯记录,随口道:“先放着吧!等我回头有空再看。”
    张娟“噢”了一声,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注视着虎平涛,试探着问:“我看你平时工作挺忙的,还连续加班……长时间不回家,你老婆没意见?”
    虎平涛专心看着审讯记录,没多想,顺口回答:“习惯了。再说了,整个所里都一样,不搞特殊。她就算有意见也没办法。”
    张娟继续试探:“你们两口子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听到外人称赞自家媳妇,虎平涛脸上露出一抹悦色:“肯定的啊!我老婆可是商务厅有名的美女。”
    张娟抓住话头继续道:“那追你老婆的男人一定很多。”
    虎平涛想也不想就点了下头:“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结婚以后就……”
    他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张娟:“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张娟早就想好了台词:“我就是顺口提一下……你不是你有两个孩子嘛!昨天的案子又是跟孩子有关,我刚好想到这方面。”
    虎平涛思考片刻,从脑海深处调出张娟的资料,疑惑地问:“我记得你好像还没结婚?”
    张娟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是的。”
    虎平涛打量着她:“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张娟理所当然地回答:“本姑娘看得上眼的男人不多。”
    虎平涛打趣道:“要不我帮你介绍几个?局里和厅里的人我都认识,都挺不错的。”
    张娟眯起眼睛怼他:“怎么,你觉得本姑娘嫁不出去吗?”
    虎平涛顿时怂了,连忙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在意。”
    张娟注视着他:“只要我看上的,倒贴都要嫁。我看不上的,跪死在我面前都没用。”
    虎平涛撇了撇嘴,正准备搭话,忽然摆在桌上的座机响了。
    拿起话筒,又是一一零指挥中心的案情信息。
    他合起文件夹,打开保险柜放进去,然后上锁:“走吧!有案子。”
    说完,他大步走出办公室。
    张娟叹了口气,很不甘心地起身,跟在后面。
    ……
    紫园小区是五年前开盘发售的小区。因为地段好,又是现房,第二年就全部销售告罄。
    报案人名叫王轶松。他一直等在小区大门口,远远看见蓝白色的警用电动车开过来,他连忙迎上去,简单说了下情况,带着虎平涛等人前往三栋的地下车库。
    很快到了三三一号停车位————只见车位上停着一辆白色“比亚迪”,外面的过道上却横停着一辆“途观”。外面那辆距离压得很近,与比亚迪车头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公分。
    虎平涛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问站在旁边的报案人:“里面那车是你的?”
    王轶松重重点了下头,他满面愤怒:“警察同志,你来评评理,有这么停车的吗?他这明显是故意挡着不让我出去啊!”
    王贵照例在旁边开着执法记录仪,插了一句嘴:“这辆“途观”的车主是谁?你认识吗?”
    王轶松回答:“认识!他就住在我楼下。”
    虎平涛一听这话就感觉有很多内容。他没有忙于表态,问:“既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那你应该找他挪车啊!”
    王轶松气鼓鼓地回答:“我给他打过电话,没用……他说这车就放在这儿,谁来也没用,反正他就是不挪。”
    张娟在旁边听着也觉得生气:“这什么人啊!这样停车,还这么嚣张的口气。过分了啊!”
    王轶松故意走到镜头前面,愤愤不平地说:“这事儿你们真得好好管管,这人不讲武德……哦不,是公德。这种搞法就乱套了。”
    虎平涛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吧!既然你有途观车主的联系方式,你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已经报警,警察来了,让他过来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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