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明发出讥讽的嘲笑:“身不由己?卢承福,你在村里的名头可是很响亮啊!尤其是喝酒,还有赌博,要不要我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给你亮亮底?”
    卢承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对赵春明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赵春明随即转向妹妹赵春红,认真地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如果你生活上有困难,我这个当大哥的责无旁贷。可如果你要拿钱补贴他们……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爸妈去世的时候,只留了几万块钱的遗产给你,别的全都归在我名下的缘故了吧?”
    赵春红其实通情达理,也从未想过要争什么家产。她流着泪:“哥……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赵春明欣慰地点点头,抬手指了一下卢承福:“那他们……”
    “哥你别说了。”赵春红抹掉眼角的泪痕:“他们毕竟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我得养他们啊!”
    赵春明神情严肃:“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爸是在下班回家路上捡到你的。”赵春明语速很慢:“那时候研究所还没分福利房,我们没住在这儿,是住在北郊姨奶奶那边。”
    “那天爸在单位上加班,做实验,忙到八点多才下班。当时城里还有米轨,就是以前的小火车。爸骑着自行车到了米轨道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以前不像现在到处都有路灯,尤其是米轨铁道口,只有靠近班房的位置才有灯光。”
    “爸说了,他是在铁道班房对面,也就是米轨另外一端的铁轨上发现你的。”
    “铁轨正中啊,你自己好好想想。”
    “还有,当时你身上压根儿没穿衣服,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布包着。”
    “爸捡到你的时候,你手脚都是凉的。如果再晚上半个钟头,说不定你就没了。”
    ……
    按照惯例,双方签字,事情就算结束了。
    下了楼,崔文一言不发。
    快走到电动车旁的时候,满面阴沉的他忽然冒出一句:“所长,这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啊?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亲生的啊!”
    虎平涛直接坐上副驾驶位置,看着崔文拿出车钥匙,缓缓地说:“你刚来,很多事情第一次接触。在基层,尤其是在派出所上班,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还有比这更复杂的案子。”
    崔文没有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动,他情绪有些激动:“我之所以选择当辅警,就是想要做点儿事情,对这方面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所长,重男轻女这事儿我能理解,我以前在沿海那边打工的时候也见得多了。不夸张地说一句:那边也有把女孩扔了,一门心思想要生男孩的。可是像姓卢的这样,大晚上的把孩子放铁轨上……难道不应该把他抓起来判刑吗?”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早有预谋……对,就是谋杀!”
    虎平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别那么激动,放松点儿。小崔,你说的没错,但法律是讲究时效性的。你想想,从卢承福抛弃赵春红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而且当初他扔孩子的时候,很多细节已经没法查。就算赵春明父亲这边留下了很多证据,却不可能对卢承福提起上诉。”
    “再说了,这事儿的直接责任人是赵春红。可今天你也看见了,她对卢承福很尊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我告诉你……就这事儿吧!我觉得,肯定是卢承福挑唆着赵春红争家产在先,但赵春红难保没有想要分钱的心思。”
    崔文皱起眉头,不太相信地问:“不会吧!我看赵春红和赵春明兄妹俩感情还可以,她一直说不要遗产的啊!”
    “这种事可不好说,毕竟财帛动人心。”虎平涛笑道:“我处理的案子多了,最大的纷争焦点就是为了钱。赵春红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赵家领养的,所以在这方面从不提任何要求。再加上赵家对她很不错,供她上学,还有学钢琴、学舞蹈什么的,长大以后给她安排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还结了婚……严格来说,赵春红不缺钱,但钱这玩意儿谁也不会嫌多,更不会拒绝。”
    “以前赵家夫妇,也就是赵春明爸妈活着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赵春红也没想过更多。可后来不一样了,赵家夫妇去世,卢承福这号人上门认亲。赵春明说的话没有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其实就是为了钱。”
    “卢承福当年绞尽脑汁要生儿子,可儿子不争气,吃喝嫖赌。到头来卢承福非但没享上儿子的福,还倒贴折腾进去一大笔钱。现在他和杨娇鲜老了,没了依靠,实在没办法才找上门。”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在背后提一下赵春红……这真正是个表面上看脑子有毛病,实际上心里算计很多的女人!”虎平涛长长呼了口气:“小崔,你看问题太片面化。赵春红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法分到家产。毕竟她和赵春明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赵家夫妇去世前已经留下遗嘱,所有家业由赵春明继承。这样一来,她几乎就是净身出户。”
    崔文眉头紧皱:“我觉得这很正常啊!毕竟不是亲生的,何况赵家夫妇对赵春红仁至义尽,该给的都给了。”
    虎平涛慢悠悠地说:“如果只是研究所这边的的一套老房子,我相信赵春红不会被卢承福挑唆着过来闹事。呵呵……表面上看,要求是卢承福提出来的。但你仔细想想,如果赵春红拒绝,不领着他过来,卢承福和赵春明之间会有交集吗?”
    崔文顿感眼前一亮,不由得种种一拍大腿:“对啊!卢承福没有赵春明的电话,就算要闹,也找不到人。”
    虎平涛笑了:“所以我才说,今天这事儿的关键人物是赵春红。房子什么的其实不要紧这里虽说靠近市中心,但毕竟是旧房子,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万。可赵春明在国外的公司就不一样了。他自己也说了,去年的利润是两百多万,今年说不定还会翻倍。”
    “这可是美元。按照现在的汇率,赵春明的身家至少也有几千万,说不定以后还会过亿。”
    “换了你是赵春红,你会怎么想?”
    “亿万富翁这种事情,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感觉距离自己很远。可如果换了是你身边的某个人,你认识,非常熟悉,而且还是亲戚……呵呵,那就觉得身边随时存在一座移动的金山,还是随时有可能上去撬一块下来的那种。”
    第四百九四节 妇产科
    崔文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虎平涛安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记住,永远不要去试探人心,也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好。无论卢承福当年把她女儿放在铁轨上,还是赵春红现在觊觎赵春明的家产,至少他们没有越过法律允许的范围,要不就是已经过了法律制裁的时效。”
    “咱们警察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所有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要双方消除了纠纷,咱们也就达到了目的。”
    “你还年轻,很多事情慢慢来。”
    忽然电话响了。
    虎平涛拿出手机接通,随便说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转过头,对崔文道:“去市一院,那边有案子。”
    崔文连忙发动车子,好奇地问:“所长,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医闹吗?”
    虎平涛略点了下头:“好像是,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指挥中心说是一个妇产科医生打电话报警,让我们赶紧过去。”
    ……
    最近好像跟市一院特别有缘。
    妇产科位于门诊三楼。虎平涛带着崔文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从对面通道迎面走来的孙杰。
    “虎所长,您怎么又来了?”孙杰扶了扶眼镜,好奇地问。这已经成了他的招牌动作。
    虎平涛笑道:“你们医院有人报案,我必须过来处理啊!”
    孙杰越发感到奇怪:“谁报的案,出什么事儿了?”
    “妇产科那边报的。”虎平涛摊开双手:“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去了才知道。”
    “妇产科?那边我熟。”孙杰一听就来了兴趣:“我带你过去吧!”
    虎平涛颇感意外,打趣道:“你不是心脑外科的主任吗?怎么还兼管妇科?老孙,没看出来啊!你这可是多面手。”
    孙杰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们两边科室隔得不远,再说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走,走,走,先过去再说。”
    ……
    转过走廊,远远就看见妇科诊室的牌子。
    那里已经围起一大帮人,看样子都是前来就诊的病人。中间有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努力劝着,让众人尽快散开,不要围观。
    然而怎么劝都不管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见状,虎平涛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最外围的几个人肩膀,发出充满威慑力的警告:“别看了,让一让。”
    崔文也在旁边帮腔:“都别看了,这里是医院,不要扰乱医生正常的工作秩序。”
    “散了,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孙杰也如撵苍蝇般赶人。
    有些围观者不乐意了:“我站在这儿碍着谁了?你们这怎么说话呢?”
    虎平涛冷冷地注视着他:“这里是医院,不是游乐场。”
    对方强词夺理:“我知道是医院,我是来看病的。”
    虎平涛问:“你哪儿不舒服,看哪个科?”
    “我有点儿感冒,看内科。”对方回答。
    “这儿是妇科。”虎平涛抬手指着挂在门廊上的牌子,提醒道:“你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跑到妇科看内科……挺奇葩啊!要不要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还是通知一下你单位,让他们过来领人?”
    这话说得让对方心虚:“……我……我没干什么啊!领什么人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虎平涛语气和态度都很强硬:“好端端的你跑妇科干什么?想偷窥还是想搞名堂?你看好了,这走廊里里外外都有监控,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对方悻悻地转身走了。
    连劝带威胁,走廊上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
    虎平涛带着崔文和孙杰走进了妇科第二诊室,顺手把门关上。
    里面有两位女医生,还有一个年轻姑娘。
    孙杰介绍:“这位是普医生,这位是刘医生,都是妇科的。”
    虎平涛分别对两人略点了下头,照例打开笔录本:“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然后说说事情经过。”
    姓普的医生拿出身份证。“普”这个姓在滇省很常见,她叫普自芳。
    “我来说吧!”普自芳满面愠怒,抬手指着站在对面的年轻女子:“她……唉,这事儿我是越想越生气……上个星期,也是我和刘医生当班,我正给一个孕妇做检查,然后她进来了,就站在墙边不说话……”
    听到这里,虎平涛将其打断,疑惑地问:“我记得医院看病都是叫号轮着来,叫一个进来一个。怎么没叫到的也能进来吗?”
    旁边,那位名叫刘恒枝的医生连忙解释:“我们的确是叫号看病,但有些情况不一样。比如今天早上先看了十个病人,轮到十一号的时候,因为之前的九号是出去做检查,她拿着化验单回来了,我就会中间给她插一下,先看她的单子。这样一来就不会乱,看完一个算一个。”
    普自芳接上刘恒枝的话头,解释:“还有就是血检,第二天才能出结果,所以头天看过的病人隔天拿着单子过来,这种情况不算插队。但医院里每天来来回回的病人很多,我们也记不住具体有哪些,总之有些病人的确会在没有叫到号的情况下进来,我们都是区别对待,就看她有没有化验单。如果没有,是想插队的那种,就叫她先出去,等着排好。”
    虎平涛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继续。”
    普自芳指着年轻女子:“她那天进来,一直等到我给病人看完,快十二点了,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吃中午饭了,外面没有病人继续进来。她就反手把房门一关,跑到我面前“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
    “当时把我给整蒙了,刘医生在那边也看呆了。没等我问她,她就跪在地上哀求,说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求我们帮个忙,给她做人流手术。”
    听到这里,孙杰下意识张大嘴,惊讶地“啊”了一声。
    正用执法记录仪拍摄的崔文也偏过头,注视着站在墙边的年轻女子。
    虎平涛心中略感意外,神情却毫不显现:“做人流……这个很正常啊!干嘛要跪着?还要求着?”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墙边的徐燕,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倒不是说虎平涛不相信普自芳的话,而是站在警察的角度,处理纠纷要公允,必须听完双方叙述。
    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徐燕今年十九岁。她穿着热裤,身材苗条,只是皮肤有点儿黑。
    她情绪有些低落,视线刚与虎平涛碰撞,就立刻转到别的方向,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要我的娃娃,你们赔我的娃娃。”
    普自芳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你搞清楚,当时是你自己哭着求着要我们帮你做手术。现在又要我们给你赔偿,你……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徐燕操着一口地州上的方言:“哪个喊你们挨我做手术?我要我的娃娃,你们必须赔给我!”
    刘恒枝也被气坏了,她走到虎平涛旁边,又气又急地连声解释:“警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什么赔不赔的。上个星期她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进来以后就下跪,口口声声求着我和普医生给她做手术。说是她怀孕了,可男朋友不要她,跑了,人也见不着。她没钱没工作,肚子里的孩子是个负担,求我们帮着免费给她做了。”
    “免费?”虎平涛怔了一下,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可两位医生异口同声,也没必要陷害一个年轻女子。
    普自芳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她求着我们免掉手术费用,我和刘医生当时也不会犯难。其实当时我们是挺拒绝的,因为院里有规定:对于特殊情况,的确是可以照顾。毕竟医院的宗旨是治病救人,现在国家也有扶持,对于那些实在没钱的患者,我们可以酌情给予帮助……尤其是孕妇。”
    “但孕妇分为很多种。结婚的,未婚的,出轨的,甚至还有多人复杂关系……所以在人流手术这方面,我们都是以孕妇个人意愿为主,而且必须术前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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