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虎平涛顿时来了兴趣:“现场有监控?走,看看去。”
    ……
    商场保卫科的人已经把监控录像整理出来了。
    因为涉及抢劫,有些工作必须做。
    这女的叫杨星月,外地人,以前是工商管理学院的学生,去年刚毕业,没有回家,在省城租了间房子打算考公。用时下的话来说,就是“昆漂”。
    录像显示,她从商场侧门进来,那边正好连着美食街。杨星月进商场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从麦当劳买的冰激凌,边吃边逛。
    商场一楼南侧是化妆品专柜,东面是鞋包皮具专柜,北面专营珠宝。杨星月穿的很清凉,脚上趿着拖鞋,这副打扮也是这个年龄段女生常见的。她身上斜挎着一个女式小包,先是去了化妆品专柜,沿着美宝莲、资生堂、雅诗兰黛、迪奥的顺序,慢慢逛了一圈。
    她先后使用了好几个牌子的唇膏和粉底,似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却什么都没买。
    紧接着转向鞋包皮具专柜。
    虎平涛注意到,这时候发生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杨星月还是跟之前一样,在不同品牌的鞋店走来走去。看中了几双鞋子,让服务员拿下来给自己试。当她走到“百丽”专柜的时候,看中了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于是从货柜上拿下来试穿。估计大小不合适,她叫过服务员,让换了一下。
    几分钟后,服务员从仓库里拿来一双新的,杨星月穿在脚上,站起来在店里走了几趟,然后走到镜子面前来回打量。
    她没说买,也没说不买,就这样穿着新鞋继续在店里逛着,似乎对其它鞋子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类似的情况在鞋店里很常见,总之一切都以客人的意愿为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付款买下来。服务员只能在旁边看着,目光跟随杨星月的脚步移动。
    这时候有几个客人走进鞋店,服务员连忙走过去招呼。她还是很专业的,也足够谨慎,一边招呼一边留意杨星月,毕竟她脚上那双鞋子价值不菲。
    杨星月的表现很拙劣————她装模作样的看鞋子,其实是在找机会偷偷往外走。一直在靠近店门口的货架附近徘徊,不时拿起货架上的鞋子看看,然后放下。原地绕了好几个圈,丝毫没有想要回到凳子上坐下,把脚上新鞋换下来的意思。
    龙旭凑在屏幕旁边看着,也逐渐看出点儿门道:“头儿,这女的从一开始没安好心啊!”
    虎平涛缓缓点头,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她这“买鞋”的套路也未免太深了。真正是无本买卖啊!你看看,在店里走来走去逛了那么久,就是不肯把鞋子换下来,也没说要不要买。换了是正常的客人,试穿到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把鞋子脱了。”
    龙旭对此表示赞同:“是啊!她一直在鞋店门口转悠,眼睛却往服务员那边瞟,明摆着在找机会。”
    虎平涛伸手指着屏幕,轻轻点了一下:“你看这儿,凳子旁边是她换下来的拖鞋。这就造成一种假象,如果是经验不足的服务员,潜意识会觉得反正客人的鞋子还在,她应该是对现在试穿的这双不满意,想要另外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如此一来,就会变得麻痹大意,如果这时候店里的客人多,杨星月就很容易得手。”
    龙旭也频频点头:“是啊!她一直在店里绕,等到有客人进来了,她立刻就往店门口的方向走。”
    虎平涛道:“还好这个服务员是个老道的。你看这儿,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将她拦住。”
    屏幕上,正准备往外走的杨星月被服务员抬手挡住去路,因为监控录像没有声音,只能看到两人在争执。联系杨星月的前后表现,倒也不难推测出两人具体争执的内容。
    杨星月怒冲冲的回到凳子上坐下,两只脚分别一甩,将高跟鞋重重踢出去,然后抬脚套上自己的拖鞋,仰起头,满面高傲地走出鞋店。
    她的动作很大,两只高跟鞋被用力甩到对面的货架上,反弹回来,留下残局让服务员收拾。
    龙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女的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虎平涛神情冷淡:“这还用得着说吗?”
    继续往下看。
    杨星月又回到了化妆品专柜。
    虎平涛指着屏幕对龙旭道:“你看这儿。”
    屏幕上,杨星月先是去了雅诗兰黛的专柜,让服务员拿出之前试用过的那款唇膏,语气激烈地说着。服务员随即转身,从柜台内部拿出一盒化妆品,任她挑选。
    杨星月在这里足足逗留了二十多分钟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她把盒子里的所有化妆品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地看。
    那是一个套装。虎平涛结婚以后,陪着苏小琳逛商场次数多了,知道那种套装是专门给客人试用的样品。眼霜、粉底液、保湿洁面乳、唇膏、抗皱液……全都是小瓶的,而且很多客人都在试用,外包装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污渍。
    第五百五七节 抢劫
    趁着服务员没有留意,杨星月以极快的速度从盒子里拿了一支唇膏,然后把自己手中的那支放进盒子的空格。
    龙旭皱起眉头,他看着就觉得有些稀里糊涂,疑惑地问:“杨星月应该是打算趁人不备下手偷东西。可她不是已经拿到一支唇膏了嘛,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虎平涛笑着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是在商场专柜经营的化妆品牌,都会准备一些样品给客人试用。”
    龙旭皱起眉头道:“这个我知道。但我不明白,粉底、眼影之类的可以试用,直接抹在脸上就行。至于唇膏……那是在嘴上抹来抹去的,所有人都擦一下,那口水……啧啧啧啧,想想都觉得脏。”
    虎平涛“哈哈”大笑起来:“一听你就是没陪着老婆逛过街的。试用唇膏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是先擦在手背上,然后手指头擦着抹嘴唇,主要是试试颜色和光泽,觉得喜欢了再花钱买。”
    龙旭恍然大悟:“头儿你的意思是,杨星月偷的这支唇膏就算被人用过也没什么?”
    虎平涛收起脸上的笑,淡淡地说:“这可不好说。也许她觉得之前试用的那支唇膏不好,也可能想另外换支新的。”
    龙旭双眼盯着屏幕直摇头:“这专柜服务员也是,东西被人顺手牵羊偷走了,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虎平涛想了一下:“可能这些试用的化妆品在她看来不重要吧!”
    “还有一种情况,有些试用品其实是商家用来酬谢顾客的赠品。就说雅诗兰黛这个牌子吧!都是套装,有几百块的,有一千多的,还有的高达好几千。不同价位针对不同人群。如果你买的多,达到一定积分,或者购买白金套装,商家就会给你一些赠品,但数量不多,也就一小瓶罢了。”
    龙旭问:“也就是说,杨星月偷的是赠品?”
    虎平涛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总之这事儿暂时搁置,咱们一样一样的查。”
    监控录像继续播放。
    杨星月离开化妆品柜台,服务员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试用品套装里少了一支唇膏。
    杨星月走向珠宝展示区,在一个“凹”字形的柜台前,她被一款手镯吸引住了,让服务员拿出来看看。
    这是一款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银质手镯,分为九个细环,拢成一串,挂着铃铛和花环,看上去非常漂亮。
    贵金属首饰是可以试戴的。杨星月将银镯子套进左腕,对着光线照了一下,又转到镜子面前,左右比划着看试戴的效果。
    这时,旁白走过来一对男女,看样子应该是情侣。服务员瞟了一眼正在照镜子的杨星月,看她没有动静,就转身朝着那对男女走过去,热情地招呼着。
    就在服务员刚转过身的一刹那,杨星月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拔腿就往外面跑。
    那对男女愣住了。
    服务员也怔了片刻,随即醒悟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监控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周昌浩一直站在虎平涛和龙旭身后,解释:“我接到报警就带着人赶过来,在商场三楼抓住这女的。”
    听到这里,虎平涛和龙旭同时转过身,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周昌浩。
    “怎么会是三楼?”
    “老周,你在开玩笑吧?”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抢了东西肯定要第一时间跑路。金源商场外面是大马路,往东五十米就是天桥,那里人流量很大,人群密集。说句不好听的,只要速度快,冲过路口,事后就算有监控录像也很难找到目标。
    杨星月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偷了手镯不往商场外面跑,偏偏去了三楼?
    周昌浩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我怎么知道。这案子还没来得及审。我赶到这儿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告诉我,首饰专柜那边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保卫科,也报了案,他们得到消息就派人守住商场大门,却没发现符合特征的目标。当时我心里也觉得纳闷,就带人顺着楼层往上找,结果在三楼一家服装店里找到了目标。”
    虎平涛疑惑地问:“她躲在服装店里?”
    “没有!”周昌浩故意拖长了腔调,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猜,她当时在服装店里做什么?”
    龙旭是个直男:“我怎么知道啊!该不会是买衣服吧?”
    周昌浩用力一拍大腿:“你说对了,她的确是在买衣服。”
    虎平涛默然思考了几秒钟,试探着问:“难道她想换套别的衣服,盖头换面,避开我们的视线?”
    周昌浩笑道:“你想多了。这女的当时手里拿着一条白色亚麻布的热裤,站在镜子面前比划。刚开始我也没注意,还是旁边的一个保安眼睛尖,看见她胳膊上戴着那串镯子,我们才围过去抓住她。”
    龙旭听了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她没跑?偷来的手镯也没藏起来,就这样戴在手上?”
    虎平涛自言自语:“这女的该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
    周昌浩摇摇头,认真地说:“我看着不像。抓她的时候一直在挣扎,还说什么“她只是开个玩笑”,让我把她放了,还说要回首饰专柜,把镯子还回去。”
    虎平涛对此也觉得难以理解。
    “这样吧!既然已经抓住人,那就把监控录像拷一份带走,再让商场和首饰专柜各出一个人,跟我们回派出所。给他们分开做笔录,然后把案子审清楚。”
    ……
    半小时后,耳原路派出所,审讯室。
    虎平涛注视着被铐在审讯椅上的杨星月,淡淡地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偷那个镯子?”
    杨星月的神情有些萎顿,她歪着头,长发散乱,说话吞吞吐吐:“我没偷,我……我就是跟卖首饰那女的开个玩笑。”
    虎平涛对她的这番说辞丝毫不感兴趣:“我提醒你,这里是派出所。一旦进来了,你最好还是打消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交待问题。”
    杨星月很不高兴地叫道:“我就是好好说啊!我真的是开个玩笑。”
    虎平涛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你觉得这种话说出去有人相信吗?那镯子可不便宜,纯银手工打造,上面镶着三十多颗蓝钻。虽说是没有克拉等级的碎钻,但卖价就高达六万多块钱。你什么都不说,抓起人家的东西就跑,你这算开什么玩笑?”
    不等杨星月回答,虎平涛直言不讳:“你这分明就是抢劫。”
    杨星月抬起头争辩:“我没有。”
    声音弱弱的,有气无力,其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和胆怯。
    虎平涛没理她,拿出香烟和打火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夹在指间,没有点燃,只是用香烟前段轻轻点了几下桌面。
    “没有……”良久,他发出讽刺的冷笑:“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首饰店里有监控,从你进店到拿着手镯逃跑,有完整的现场录像。我真不明白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啊!你在大学里究竟学了些什么?”
    杨星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争辩,等话到嘴边,她的态度忽然软化下来,可怜巴巴地说:“我……我错了还不行吗?镯子我不要了,我向她道歉。”
    虎平涛的手僵住了,下意识地问:“道歉?你什么意思?”
    杨星月嘟着嘴,很不高兴地说:“就是商场里卖首饰那女的啊!不是她报的警吗?我给她道歉,认个错,不就行了嘛!”
    听到这里,虎平涛才醒悟过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星月:“怎么,你以为这事儿口头上随便说说就过去了?道歉……亏你说得出口。”
    杨星月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都说了只是开个玩笑,反正那镯子又没坏,我也没有把它卖了还钱,你们还想怎么样?”
    虎平涛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望向杨星月的目光很复杂:“看来你是真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吧!”
    “那个镯子是纯银打造的,价值好几万。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偷盗抢劫,只要涉及金额超过三千就能立案。”
    “你拿着人家的镯子转身就跑,这事儿没法否认,无论说到哪里都是抢劫。如果那镯子标价几百块,或者千把块,我们可以从中调解,当做民事纠纷来处理。当然,重点是看商场那边的态度。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调解,那你只要赔偿损失就行。可如果他们拒绝调解,铁了心要走程序,那我们也没办法,你至少要拘留五天。”
    “你听明白了,我刚才说的这种是案值不到三千块的情况。你现在抢劫的镯子很贵,好几万啊!所以必须立案。这么跟你说吧!想要大事化小是不可能的,我们之所以对你进行审讯,是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你老老实实交待问题,法院判决的时候会根据我们提交的材料酌情考虑。”
    杨星月顿时傻眼了。
    “什么?法院?你的意思是……要判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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