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也不甘示弱,灌下lady be good贤妻良母,rattlesnake响尾蛇,honeyed apples甜苹果,fever狂热……
    天地成了流动的荧光液体,所有的静物都鲜活曼妙起来,抖擞地舒展着。
    椅子在跃动,桌子在腾飞,像迪士尼的动画电影,侃侃而谈做着自我介绍。
    镜子也跑来凑热闹,像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照耀着殷天红润妖冶的面庞。
    一睁一闭间,她的脸徐徐虚晃出米和的神韵,那双温润的眼睛她不会看错,就是米和,就在镜子里,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把老莫吓一跳,忙扶住她。
    殷天晃着脑袋再看,消失了,镜子不动也不笑了,很是乏味,她瞬间没了兴致,吵吵着要去下一家。
    米和背着双肩立在酒店后巷的红门,“我到cupa了。”
    阿成从球赛中挣脱,看了眼定位,“等会等会,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再cupa了,现在的位置是白鸽巢前地,jojo house!”
    “换地了不早说!”米和一晚上积郁了太多杂火,全压在心下,再经时间一发酵,如今有了井喷的预兆。
    “sorry sorry!我能看到你信号,直走行到底,右转,等下!她在动,从jojo出来了,在往东,速度很快,进了十月初五马路。”
    “什么路?”
    “十月初五马路,向沙梨头海边……”
    这家位于沙梨头的酒吧门面极其朴素,色彩黯淡,易被忽视。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破门匾上镌刻的纯正花体英文,让酒吧染了点洋味,写着“魔笛”。
    一长发老外歪歪斜斜地走出酒吧,在门口点烟。
    殷天一推门,羊头骨风铃低声荡漾。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而来,兀的都笑了,殷天和老莫的衣着简直像是这酒吧特聘的群演,气质如出一辙。
    正宗的美式运动吧,有着西部特有的旷野风情。
    老板在佩吉生活了22年,岩壁、峡谷、荒漠的粗粝皆融合室内的点点滴滴。
    老莫已然显出了醉态,阴阳胡贴脑门上,腿直不起来,曲膝走。
    反倒是殷天能打持久战,喝着龙舌兰,在镖盘前扔飞镖,一支支镖针勉勉强强地钉在最外圈。
    最后一支脱手时,米和的脑袋乍然出现在镖盘上,殷天悍然大叫,骇得寒毛卓立。
    惊了半个酒吧的人,她一脸忌惮,嘴唇打颤,眼里涌动着悚惶
    老莫正和调酒的中葡混血帅哥比拼游戏呢,抿着接骨木花利口酒。
    醉得快翻白眼了,也比那帅哥的笨手来得灵活。
    殷天彻底没了心思,只觉得身子发寒,头重脚轻。
    酒水在肚里乱晃,跟触礁似的“哐叽哐叽”,刺激出了她的饥饿。
    走出“魔笛”透气,一撇脸看到了一孤巷尽头,有家晕染成昏黄色调的居酒屋。
    海胆拌饭,不知为何,这四字蹦进了殷天脑海,肚子也“咕噜”应和。
    薅着老莫进去,仿佛扎入了《深夜食堂》的置景拍摄地。
    境遇一旦熙熙融融,惠风和畅,困意便浇头而下,老莫菜单还没看到第三行,就窝角落里睡着了。
    五六个座位围拢着料理台,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包着头巾,正麻利地斜切三文鱼。
    墙面贴满了老板亲自手绘,不怎么具备观赏性的浮世绘和今日特价餐单,最醒目的位置上张贴着“每逢周二周四,生啤酒半价”。
    一个满脸涨红的老人最夺目,正执拗地摆弄着面前的花生米,旁边一滩碎壳,“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昨天两个剥出了五颗。多了就长的小,大的就颗数少,什么都是这样。”
    殷天坐他旁边,点了一堆炙烤和海胆拌饭。
    拿出手机一看,123条未读信息,当即呛了口波子汽水。
    她一条条回,张乙安的,老殷的,孙苏祺,姚局的……
    隔壁的老头像个醉酒的老神仙,揉搓着脑袋上的几根毛,用蹩脚的汉语嚷嚷,“漂亮的都不是我的,我的都是丑的,我的丑老婆不放开我,自由我是没有的!”
    一对年轻情侣窸窸窣窣笑起来。
    殷天没笑。
    老头迷朦地看着她,用蹩脚的汉语问,“你没有听懂?”
    殷天回以蹩脚的日语,“听懂了。”
    老头打量着她面前的烧烤物,全是内脏,“嘎嘎”笑起来,“逃出来的,你也逃出来的,我也逃出来的,你逃出来吃内脏,你先生也不喜欢内脏的味道。”
    殷天得意洋洋,“我没先生,我自由万岁!”
    老头抑扬顿挫地唱起来,“大肠、小肠、肝脏脾肾胃!大肠、小肠、肝脏脾肾胃!……找个会品尝它们的男人,不会品尝它们的男人,很乏味!”
    殷天递给老头一串大肠,“我是最幸福的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哗啦——”木门发出一声巨响。
    “殷警官肠胃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殷天又惊惧又迷离,吓出了一个震天的酒嗝。
    她已经喝得两眼没法对焦,瞪着门口森森然的米和,瞪着瞪着就瞪成了斗鸡眼。
    老头哈哈大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戏谑地挤眉弄眼,“你是最幸福的女人。”
    殷天傻愣愣看了半晌,死劲儿摇头,以为米和会消失,可他还在,正阴鸷地盯着她。
    她掐着自己的脸蛋儿,掐红了,米和还没消失,掐紫了,人还在。
    她满脸不置信,抓住老头胳膊,“那有人?”
    老头抬起红灿灿的脑袋,也盯了良久,认真笃定地一下下点头,下巴都撞到锁骨了,“有人。”
    “是个男的?”
    “男的。”
    “头发很短。”
    “很短。”
    “个子很高。”
    “比我高。”
    “看着很凶?”
    “凶。”
    “你问他叫什么?”
    “喂!你叫什么?”老头扯嗓问。
    居酒屋一片死寂。
    老板连海胆都不开了,几双眼疑三惑四地锁着米和。
    米和愤愤睚眦,气得全身都在抖。
    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酒,她大病初愈的肠胃怎么受得了!
    双目冷峭,迸着杀人的精光。
    他一张脸一张脸凝睇过去,虎视眈眈找着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
    殷天坐不住了,“他没有回答?”
    老头笃实,“没有!”
    殷天“噌”得起立,起猛了,差点把椅子碰翻。
    她探身拽住已昏睡的老莫,“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又看见米……米……了,完了,哪哪儿都是他……啥啥都有他!”
    殷天抓着头发“嗷”一声蹲地上挠腮,满脸苦楚,“完了,完了,我要开花了!”
    作者有话说:
    前天和洁洁吃饭,她给殷天和米和起了个cp名:银河系夫妇
    我觉挺好!
    第54章
    极乐之宴
    米和走过去, 殷天背对着他蹲着,米和也蹲下来,殷天愣愣瞌瞌, 回头冲他比了个“嘘!”
    “他……”殷天压声, 用手比划着, “门口那人……还没走。”
    米和看着吧唧嘴磨牙的老莫,知道自己误会了。
    恼羞的怨气轻了几许, 不动声色地看她, “你怕他。”
    殷天使劲摇头,跟癫痫一样, 她发量多, 毛茸茸的头发上蹿下跳。
    米和生怕她把脑袋晃掉了,忙抬手扶住, “那为什么?”
    殷天用手抠地板,脑袋越垂越低,偶能听见啜泣, 再抬时眼眶蓄满了泪,“我不想喜欢他, 可我看镜子里是他, 飞镖盘里是他,刚才又看见他,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喜欢。”
    米和心下一鞭鞭, 被抽得血淋淋。
    他也有些哽咽, 喉头溢出的声音又沉又轻, “为什么不想喜欢他?”
    殷天大豆一般的泪水滚滚往下落, 瘪着嘴哼唧, “喜欢他, 他就会死掉。”
    米和一怔,明白了,眼泪当即顺流而下。
    殷天像拉闸泄洪,委屈得哭声不绝,“我不想让他死掉,我喜欢他眼睛,最喜欢了。”
    所以他不能变成胡志鑫,更不能变成桑国巍。
    殷天一想到是米和烂稀稀的脸,眼眶剥离得只剩两个黑洞,身子被鱼龟啃噬得只剩缕缕肉条和白骨,她就铁块压身一般窒碍难行。
    脑袋疼得炸裂,星星点点的碎片无一不叫嚣着他死亡的惨状,还有桑国巍濒死前滞缓地爬下楼梯,经历了几十年噩梦的搓磨,她尚能接受,可若换成米和,那双温润的眸子血糊糊地泻下红痕,她会疯,真的会疯,会疯,甚至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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