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在庄郁身前,双臂张开,呼吸都不敢喘。
    陆一也懵然,可他痛得上半身已经麻痹。
    头一歪就失了知觉。
    庄郁将女儿塞|回身后,目光漠如寒潭,“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救我女儿的,你是来置我于死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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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我用血肉之躯, 渡她远隔炼狱
    米和拄着拐杖,兜着肚子焦急地往玄关跑,可能是腹部吃痛, 力道不均, 颠驰地一蹦一跳。
    张乙安下楼见着了, 惊愕地唤他,米和顾不得解释。
    羽绒服没穿, 雨伞、雨衣没拿, 直愣愣地往暴雨里冲刺。
    急风骤雨当头一浇,眼前瞬间白茫一片。
    阿成的车停在门口, 后排是老莫, 打着电话,焦虑得直啃指甲。
    米和躬身钻进副驾, 冷得牙床颤颤。
    “小天把手机关了!”
    “艹,她把手机关了!”
    两人异口同声。
    老莫说着就来气,“我不敢联系侯哥, 她肯定是一个人去的!”
    “跟踪庄郁,庄郁应该不会关机。”米和面色压制得还算镇定。
    可手指泄露了他的张惶, 抽了两次纸巾都抽不出来。
    他做刑辩的本能, 就是往最坏的地步打算。
    大不了……大不了她杀人,他掩埋,一个主, 一个从, 他带着她漂洋过海, 做对亡命夫妻。
    老莫已经摸熟了阿成的电脑, “你们开导航, 我追她, 给我……点时间。”
    她十指“噼里啪啦”,“让咱看看,这挨千刀的杀人犯在哪儿……3、2、1,黄草路加油站!在黄草路,”她把电脑反向一合,递给米和,“移动得不算快,转到昭明路了。”
    阿成看了眼腮帮紧咬的米和,“想好怎么做了吗?”
    老莫以为是问她,气得骂骂咧咧,“还能怎么做,麻袋一套把天儿绑回来打一顿!妈的我就有预感知道她会这么干!艹我就该这几天看着她!”
    车内的暖风让米和逐渐热络了身子,找回真实触感,“你们怎么在一起?”
    阿成有些心虚,撇开眼,专心驾车看导航,“她比我厉害,我得进步啊,虚心请教,拜师呗。”
    米和扭头睨着老莫,“你和小天有一晚去鑫源大厦干什么?”
    老莫凝眉瞅他,满是戒备,“跟你有啥关系,看你的路。”她与殷天一般,无比质疑着米和介入她们生活的初衷。
    “你快点!”老莫扒着椅背,探头看电脑,“都到灰杨大道了,咱这龟速过去,黄花菜和庄郁都凉了!”
    “她不会!”米和怒喝一声,目色剐向老莫,“她不会,她不会这么做,她不是那样的人,你跟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不相信她?”
    “我……”老莫气极反笑,“他妈的,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呗!她什么个狗屁样我不清楚?这么多年她过得什么日子,老娘一幕幕看在眼里,比你清楚!你他妈算什么,蔫蔫唧唧的,一肚子花花肠住进41号,你脱得了干系吗!你和庄郁脱得了干系吗!沆瀣一气,你俩一丘之貉,庄郁的黑诊所每三个月都会给境外汇款,汇给谁你他妈不知道吗!你搁我这瞎他妈演什么情深似海呢!”
    米和当头棒喝,瞠目瞪住阿成,“什么汇款!”
    阿成像是没听见,铁着嘴不说话。
    老莫携着雷霆之怒,“嚯!这无知装的,数据单的每一笔,你听好,每一笔汇款都打给了mr mi, 英文名urien mi,中文名米卓!米卓是谁,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米和惊惧不定,死盯阿成,“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让你查鑫源大厦,你一早就查到了。”
    他震怒不止,全身都在用力,伤口向外胀,缝合的羊肠线起伏晃动。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说?”触动的创伤疼得米和面色激变成月白色,像个皎皎的瓷人,美得惊心动魄,他突然笑了,连连颔首,“果然,你就是他的眼睛,来盯着我。”
    “停车——!”米和费力地松开安全带,像个僵硬地迟暮老人怒吼,“停车——!”他扭头看老莫,“我和你去救她,我们下车!”
    “我说!我说!”阿成败下阵来,不安地撇了眼米和的伤口,忧心忡忡,只有他知道那伤口缝得多粗糙,“庄郁在鑫源大厦地下二层有个诊所,专门治疗黑户,她电脑主机有大量的境外汇款,每一笔的位置都不一样,大约两三个月为一周期,收款人是米卓。”
    “上一笔什么时候?”
    “1个星期前,菲律宾。”
    “这什么地方,虾明明养殖场?”老莫阴着脸,放大地图,都是果蔬的采摘园。
    米和轻轻移动屏幕,“上了盘桥,从这里出去是舟山街。”
    “等会,这一片什么地方,中新龙马?住宅区吗,这咋生活啊,周边连个超市都没有,”老莫划开手机,输入名称,继而惊呼,“是烂尾别墅,还是精装,两年前废弃的,老板马新龙破产逃之夭夭……去往新加坡……会不会就是这啊?”
    “打电话给侯琢,”阿成吩咐老莫,“把地点告诉他,这个时间差够我们办事了。”
    老莫惊疑地端视米和,米和沉静一笑,示以鼓励。
    中新龙马a—302栋别墅。
    窗外朔雨急急,窗内灯火晃晃
    马悦琪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她疯癫地扭动着绳索,手腕上两道血糊糊的擦蹭伤,顾不得疼,她高喊,“殷警官,殷警官救我!我没骗人,他明儿就会杀我,我看见他买榔头了,还有铁丝,还有锯子,还有麻袋!”
    琴房静若寒蝉。
    黑洞洞的枪口依旧对准着庄郁鼻梁。
    陈念阳小声啜泣,不敢大声哭,唯恐惊扰了殷天,让她扣下扳机。
    她从后面紧紧搂住庄郁,抓着羽绒服死死贴合着自己身子,脑袋晕乎乎,鼻水一个劲儿往下淌,陈念阳想好多人,想爸爸,想夏珍珍,想花姨,还有陆霸王。
    “殷警官,马悦琪向你求救呢?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桑国巍和桑淼淼求过你没有,求你别杀他们,”殷天云淡风轻,“也不一定,巍子倔,会死瞪着你,一双眼睛这么看你,不害怕?”
    “什么时候开始,心理有疾病的人可以做警察了?你对着一个孩子,对着一个母亲指枪!你跟那个杀人犯有什么不一样!女儿被绑架,母亲救女儿,警察来杀人,这是什么?这是公权力的沦丧!你在羞辱你的这身皮!”
    殷天目色沉沉,两脚深根。
    有着厚宏的稳重架势,姿势岿然不动,她突然举臂鸣枪。
    “砰——!”
    这一声吓得陈念阳当即尿了裤子,直接跪在地上,她揽着母亲的脚踝大哭,“阿姨,阿姨我求你了,你不要杀我妈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道歉,我帮我妈妈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庄郁一把揪起陈念阳,歇斯底里地高喝,“哭什么!认什么错,我错哪儿了!”
    陈念阳还是执拗地跪地,双手合十地求殷天,“阿姨,对不起阿姨,你放我们走好不好……我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我跟你说对不起,我也可以写忏悔书,写保证书,我像马阿姨一样念给你听……”
    殷天僵硬的心肠送落了,纠结了。
    她看着尿液从陈念阳的裤腿里流出来,看着她的鼻涕和眼泪黏糊了一脸。陈念阳个子高,看久了竟然跟桑淼淼有些相像。
    陈念阳想爬过去求殷天,被庄郁拽了回来。
    庄郁的眼泪终于憋了出来,她恨铁不成钢,“哭什么——!我这么教你的,遇到坏人要怎么样!”
    陈念阳哇哇大哭,“要扎脖子和心脏,要确保自己活下来,可是,我想让妈妈也活下来,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害怕啊!“
    这颤然的一声让殷天猛一激灵,像是对她过往一针见血的总结。
    对,就是害怕。
    极致地害怕,极致地畏惧,极致地惶恐。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
    不见五指,不见草木,不见流云弯月,不见山川海泊,不见人影憧憧……
    黑黢黢,无穷无尽,深渊般幽闭着她,她一个人,害怕得要死,叫喊无人领会,无人援手,这便是根孤伎薄,踽踽独行。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大响。
    “铃铃铃铃”闹个不停。
    是庄郁的手机,她行云流水的掏出来接听。
    抻着脖子一脸无谓,将配|枪视为无物。
    传出的声音嘈杂一团。
    “庄主任,5室3床的高韦加出现急性梗阻性化脓性胆管炎,面临多器官衰竭,丘主任正在抢救,家属现在疯了一样的要找你!”
    殷天听出来,是庄郁科室里的实习生。
    话音刚落便是一个母亲在远处哭嚎,旷远而悲楚,“庄主任呢,我们要庄主任啊!他一直都是庄主任治疗的,庄主任啊您救救他,他才32啊,他明年年中就要结婚了……”
    母亲怆天呼地,嗓子哑了也拼命嚎叫。
    时低时高,像野兽的尖锐之鸣。
    实习生连跑带颠进了手术准备室,她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
    丘主任接过电话,“阿郁,不好,都做好心理准备,你也甭太大压力,他那样的创伤,迟早会出现这些问题……我们已经尽力了。”
    “嗬嗬……嗬嗬嗬……”
    殷天在功放中,听到了病人濒死时蜷缩的喘息。
    “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
    像,真像。
    像巍子。
    “嗬嗬……嗬嗬嗬……”
    像他流着血泪,给她唱歌时发出的,粗糙不堪,有着败将之色的死亡哀鸣。
    殷天像被逼入一个死局,情绪渐渐有所波动,脱离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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