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两个月前,我的丈夫不幸被人杀害。原本想带着儿子到瀋阳投靠娘家,那知道我母亲也已经过世。最可恨的是,我原本还有一个传家玉鐲,想典当换钱,哪知道被当铺老闆骗走,所以只能沦落于街头巷尾,以乞讨维生…」
    听到这里,纪晴早已泣不成声,而李子因也眼眶泛红,问道:「大嫂,那接下来,你们母子何去何从?。这小蛋头,也该是上学的年纪了…」张翠玉擦泪道:「我也想让他去上学,但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连生活都有问题…」李子因说道:「大嫂,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我们第一军团的军眷村,一起生活,虽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但先将就着挤一挤。」
    张翠玉一听,急忙摇头道:「那怎么成?我们孤儿寡母何德何能?怎么敢去打扰军爷您的生活?想必,您太太也不会同意的。」张翠玉看李子因把自己的制服给纪晴穿,两人关係应该不一般。纪晴原本还在擦拭着眼泪,突然被张翠玉误认为是李子因的老婆,满脸通红,急忙摇头说:「我不…我不…」纪晴原本想说,我不是他太太,但小蛋头调皮地对着母亲说:「这个姊姊,她说不介意…。」
    张翠玉瞪着小蛋头说:「就你多嘴!」并转头对李子因说:「这位先生,我们非亲非故,你肯这样照顾我们,我非常感谢,但是,我们真的不能…」李子因突然想到,那龙凤鐲还在自己手上,所以快速在脑中编了一个善意谎言,说道:「大嫂,有些事,我原本不打算说的。其实,我与你的丈夫,是本家兄弟,我也姓李。」张翠玉讶异道:「你跟…我当家的…是本家兄弟?」
    李子因知道这个谎言很烂,迟早有一天被拆穿,不过,为了就近照顾小李忆良,让他别再受人欺负,只好撒点小谎。李子因继续说道:「我叫李…李恩。你丈夫被日本人杀害的事,我也有耳闻,同样感到痛心疾首。」张翠玉知道,刚刚她只提到丈夫遇害,完全没有说到日本人。但这个李恩却自己说出来,可见他的确知道些详情。
    李子因继续说道:「想当初,我要去东北军医学校就读时,身上没有半点盘缠,如果不是本家兄弟帮忙,资助我一笔钱,我焉能有今天?做人如果不知恩图报,那跟禽兽有何区别?」张翠玉擦着眼泪道:「但是,我怎么没有听过,我那个当家的提过兄弟你?」李子因愣了一下,说道:「自从我到军校念书后,就很少与我那兄弟联络,所以他没有向你提过我,也算正常。两个月前突然知道兄弟过世的噩耗,心想如果要报恩,只能找到你们母子俩。天可怜见,好不容易今天才找到你们…」李子因低声说道:「刚刚大嫂提到传家之宝,应该就是龙凤鐲吧!好巧不巧,这隻鐲子,我几天才看到有个男子拿出来卖,被我遇到,知道这是我兄弟的传家之宝,所以我买了下来,如果大嫂不信,可与我一起回去瞧瞧。」
    张翠玉听到李子因提起龙凤鐲,心中再无疑虑,说道:「这…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只好请李恩弟弟多加照顾。」说完,又流下泪来。李子因心中放下一颗石头,说道:「那好,我们吃完晚饭,就一起回去吧。」又转头看向纪晴,问道:「那你…?」纪晴低头吃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张翠玉看着纪晴这副模样,善解人意的拉着纪晴的手说道:「姑娘,你是不是也没有地方去?要不然,跟我们母子一起如何?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纪晴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后,便点头同意。其实无论是纪晴或是张翠玉,都是一般的想法,就是自己一个女人,与一个陌生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毕竟有许多的不便与顾虑。
    吃完饭,四人走到李子因停车的地方,小蛋头蹦蹦跳跳,欢呼着要搭车了,这可是自从他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之一。纪晴则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因为她以为李子因跟那壮汉说,要开车去拿钱等话,又是虚张声势的谎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李子因让小蛋头坐前面,而纪晴与张翠玉则坐后面。一路上,小蛋头童言童语的问了很多跟汽车有关的问题,李子因也都耐心地回答。
    回到军眷村的屋子里,李子因安排了眾人的房间,张翠玉却发现,这是一间两房的屋子,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把房间都让出来了,你自己要睡哪边?」李子因指着屋子对面的柴房,说道:「对面还有个柴房,里面是空的,我可以先睡那边。」张翠玉惊讶道:「那怎么成?要睡柴房,也应该是我们母子去睡…」李子因摇手笑道:「大嫂,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就不用跟我争了。」
    隔天早上,李子因拿了点钱给张翠玉,便到指挥所上班。李子因前脚刚刚走进办公室,人事官后脚就到,两人讨论着卫生连的编制与人员招募。人事官说道:「目前,卫生连九十名士兵已经招募的差不多。至于三名排长,其中两名已经有人选。只有医疗排的排长,需要女性,还要有一点医疗背景,目前没有着落,可能需要你自己多费费心思了。」李子因敬礼,说道:「了解了,长官。」
    忙到了下午六点,李子因走在回军眷村的路上,看见自己居住的屋子,烟囱升起了一阵裊裊炊烟,等距离更近一些时,飘来了浓浓饭菜香,李子因心中感动,觉得无论生活在哪个年代,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才有归属感。李子因走进屋子,张翠玉刚好在炒菜,对着李子因笑道:「老弟回来啦,肚子饿了吧,再等一等就可以开饭了。」李子因把公事包放在椅子上,只见小蛋头膝盖受伤,纪晴正在一旁帮他包扎。
    李子因笑道:「怎么啦?是不是调皮捣蛋,摔伤啦?」李子因说这句话时,特别有成就感,因为他小时候,李忆良常常就是用这种口气语调跟他说话。小蛋头摇头说:「我才没有调皮捣蛋!是我在帮忙搬木柴时,不小心跌倒摔伤的。」李子因点头称讚道:「跌倒没有哭,才是男子汉。」
    看着小蛋头伤口包扎的挺漂亮,李子因忍不住称讚道:「纪…,纪小姐,伤口包扎的不错,之前有学过吗?」纪晴点头说:「之前读女校时,有学过一点医学知识与护理。」李子因抓着额头道:「原来…,有学过一点…。」随后,张翠玉招呼着大家吃饭了。今晚的菜色简单,只是四菜一汤,但对吃尽苦头的小蛋头而言,已经犹如珍饈美味,吃得不亦乐乎。李子因也称讚道:「大嫂,这菜,味道真不错。只不过,小蛋头正在发育,所以偶尔也得有肉吃。」小蛋头满嘴食物,无法开口附和,但头点的像捣蒜似的。张翠玉说:「有食物吃,有地方住,对我们母子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破费?」李子因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爱吃肉,没关係的。」
    「对了,纪…小姐。」李子因说道:「我们第一军团正在招募一个新连队,叫卫生连,这个连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李子因把即将成立的新军之目的与任务告诉纪晴,并向纪晴发出邀请,道:「目前,我们还一个医疗排的排长。这个排长,因为要带女兵,所以需要是女性,最好懂一点医疗,所以想找你来担任,你看…怎样?」纪晴与张翠玉都差一点被饭呛到,女人可以从军已经少见了,更何况是军官。纪晴问道:「应该有薪水吧?我可以问问,一个月薪水多少吗?」李子因遗憾的说:「薪水当然有,但没有很多,一个月只有两块大洋。」纪晴与张翠玉异口同声的喊道:「两块大洋?」纪晴毫不考虑的说:「好,我去。」张翠玉则嚅嚅囁囁的问:「嗯…,还有空缺吗?」
    1927年3月20日上午九点,第一军团指挥所的会议室,章汉毅与其手下八名旅长、参谋、后勤营长江春泰等人开会。郭慕成正在发言道:「目前,我们第一军团的各旅、各营、各连队,都有专职的厨师与食材採购等人员,以每一连十人来算,那一个营就有五六十人,一个旅就有将近三百人,再算到整个军团,就有厨师相关人员两千四百名。这些人没有战力,不上战场,但一样领军事人员的薪俸…」第二旅的旅长任明璋打断说道:「按照郭旅长的讲法,这些人员该怎么处置?」郭慕成直接了当的说:「裁撤,以后以营为单位,新成立食勤排,这个排也是战斗人员,战争时,一样要上战场。平常时的操练,当然与一般战斗人员略有差异。这样的话,一来军团战力提升,二来可以节省厨师的薪资开销,最重要的是,士兵们的伙食水准与安全也可以受到管控。」
    任明璋冷笑道:「这该不会又是那个…,那个卫生连的小毛头连长,提供的意见吧。」郭慕成点头说:「没错,我们第一军团戮力改革,只要有好的提议,我们都愿意接受尝试。」任明璋在心中暗暗骂娘,这样一来,等于以后无法在採购食材上做手脚了。更重要的是,各旅厨师的名额,大多是各旅长拿来养着自己的亲信,因此那时军中伙食难吃不说,常常也有因为食物不卫生,因而吃坏肚子的案例。任明璋心中咬牙道:「李子因是吧,这样屡屡断人财路,可不是一件好事,有机会,让你试试我的手段。」
    李子因打了个喷嚏,心中暗道:「该不会是有人在骂我吧!」此时的李子因,正与两个后送排的士兵,一起站在操练场中。两个排长各自整完队伍后,便把部队交给李子因。李子因对着部队说道:「各位弟兄,有看到对面医疗排的姊妹们正在操练绑绷带吗?」后送排的士兵瞪大眼睛,口水直流,喊道:「报告连长,有看到。」李子因又说:「我要徵求志愿者,到对面去给姊妹们当伤患,让她们练习,在你们身上缠绷带,你们是否愿意阿?」
    所有后送排的士兵无不兴奋,大声喊道:「报告连长,我们愿意。」李子因说道:「很好,但我只要挑十五个体力最好的,到对面去。其他体力差的,你们就要当心了,因为,我会不停的操到你们体力变好为止。好了,第一排排长,下令吧!」第一排排长孙连裕指着操练场中的医疗排说道:「我们以医疗排的姊妹为圆心,今天的目标是十圈,前十五名,下午可以去医疗排当伤患,预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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