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叡回去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那天周宏志也和他说了像是“好好相处、相互照应”这种话,他多少也听进去了一些。
    回到宿舍,舍友几个正打牌,看见周崇叡进门,哟了一声,“你小子今天回来得早啊?没和姐姐多说两句?”
    “什么姐姐?”
    “还藏呢,居仔都看见了,你给隔壁班的那个谁、周嘉妍打热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小子真能藏,家里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姐,也不告诉兄弟们。”
    周崇叡脱衣服,这个时间浴池人挤人人挨人,他不乐意和人挤一起,准备去水房用水简单冲下,闻言看他一眼,“告诉你后,能怎样?”
    “近水楼台先得月呗~你是不知道,老吴这王八羔子和四班那位搞上后,天天那个粘糊劲儿。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没回呢,不知道在哪个草窝做野鸳鸯呢……军训不累吗?不过四班那位可比不上你家那位,放眼望去,新生十六个班里,绝对榜上有名。”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听说还是弹钢琴的?那小手得有多软啊,牵起来指定带劲,摸起来……”
    周崇叡听不懂这些自顾自嗤嗤笑起来的人们在想什么,总归知道没什么好意味,“你听谁说的?”
    舍友们嫌弃了几句周崇叡真是个麻烦男人,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不过也不敢说太过——毕竟周崇叡可是入学成绩第一的学霸,很得班主赏识不说,连军训的教官似乎都对他另眼相待。趁早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能行方便的地方多了去了。
    “还能是谁啊,高华呗,打球的时候和人聊了几句,就传到我们这了。”
    高华还不知道周崇叡隔空给他记了一笔,他在家里看着妹妹翻箱倒柜:“大晚上不睡觉,你鼓捣啥呢?”
    “我找我的晒后修复乳,妍妍晒伤了,我进出方便,给她带点。……你啥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杵着,挡住我路了!”
    多亏了刘琦的尽心尽力,第二天,周嘉妍自觉精神了不少。尽管有些地方还在隐隐发热,好在不那么痛了。
    她戴上帽子,两侧用黑色的小发卡固定住,刻意弄散了点头发盖住耳朵。系好内外腰带,坐在床上想了想,又偷偷在鞋子里垫了两片卫生巾。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但愿能撑过这几天。
    高佳给她带了一支晒后修复的药膏,全新的,让她回宿舍用用看。
    这是军训第三天。教官打算从队伍中选出站得最好的,作为标兵,检阅的时候打头阵。
    周崇叡这几天晒黑了点,可别人比他晒得更黑,他在人堆里依旧白得晃眼。可能因为从小练琴,站坐都有相,站军姿也很像那回事,能保持很久不变形。
    六排排长把第二连的连长拉过来,连长再把营长请来,几个人围着他转了几圈,都很满意,“就他了。”
    周崇叡被单拎出来站了一时半晌,又被带到一个小棚,为检阅做单独培训。
    营长看他踢正步有模有样,一摸下巴,还得再来个娃娃,最好是个女标兵。
    偌大十六排,选个女标兵——现在女娃都坚强,也不算难事。
    “报告!”
    营长大热天依旧规规矩矩穿着军靴,衣裳腰带纹丝不乱,正背着手,一回眼,“讲。”
    “报告营长、连长、排长,请问能否举荐?”
    周嘉妍在方队里站得好好的,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她不敢动。他们方队的教官很严格,经常会默不作声绕到学生背后,拉一拉某人的手臂。一旦能拉动,全体会加时十分钟。
    她以为是教官,身上绷足了劲,无论他是拉手臂、用膝盖顶膝窝,她都有自信纹丝不动。
    她目视前方,双眼放空,甚至能幻觉般看出一丝甘之如饴的笑意。
    “好,就你。出列。”
    周嘉妍站得笔挺。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二连长想着不能让营长太掉面儿,被人无视实在尴尬——后面同学都有点憋不住了,赶忙在背后拉一下她的胳膊。
    ……没拉动。
    后面同学更抖了。
    最后还是教官——五排长福至心灵,出面化解了僵局:“五排都有,原地休息五分钟。”
    周嘉妍心里舒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教官的声音是从左前方、并且不太近的地方传来的。
    ……那她旁边的是谁?
    周嘉妍转动眼珠,看到一张黝黑的、微笑着但全然陌生的脸。
    把教官出尔反尔的“立正——”口令抛在脑后,周嘉妍还在消化着信息:怎么就成检阅标兵了?还是被人举荐的?谁啊?
    在她看到周崇叡后,一切疑惑都烟消云散了——并没有,是更加疑云丛生才对。
    周崇叡推荐她干嘛?六班举目找不出另一个推荐人了吗?
    几个教官也明显看出了他俩之间紧密的血缘关系,拍了周崇叡肩膀好一会儿,让他俩先站会儿军姿。
    周崇叡看着周嘉妍,好像是比昨天好多了,脸看上去没有那么红了。
    她趁营长他们还在背对着他们聊天,眨眨眼,气音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周崇叡也用气音回她:“检阅标兵。不用跟大部队练,一会儿教踢正步。”
    踢正步?周嘉妍念叨了两句,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能先去一趟厕所吗?”
    周崇叡一时没从巨大的话题鸿沟中脱身出来:踢正步就踢正步,去厕所干嘛。
    “你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请假。”
    “不、不,也不是……”
    周嘉妍喃喃,脸上似乎又旧疾复发,越来越烫、越来越红:“我……”
    周崇叡不明所以。
    “我在鞋里垫了点东西,”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在说给她自己听:“这个鞋子有点大,我担心,一会儿踢正步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掉出来……”
    那样她可就真的千古留名了。
    周崇叡云里雾里,不过也隐隐约约理解了一些。昨天宿舍里和楚雯雯谈恋爱的那个老吴回来,还显摆过几句问他媳妇要了几份垫脚的事——他媳妇也是这么干的。
    周嘉妍打完报告后火急火燎地跑了,周崇叡想着她红通通的脸,面上后知后觉,有点发热。
    他站得直,看着棚外的太阳,耀眼得刺目。忽然想到一件严肃的事:他不会也和周嘉妍那样,不知不觉把皮肤晒伤了吧?
    ……那个什么芦荟胶,男生应该也可以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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