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吻了玫瑰。
    他吻了她。
    可一记简简单单、浅尝辄止的吻,又如何能让他满足?
    少年分明的指节拂上她的纤细后颈, 动作于梨花胎记浅浅摩挲, 触感温热, 掩去雨水侵蚀的冰凉。下一瞬,滚烫重燃,热烈火苗把心脏都烧化,不留残存余烬。
    并非错觉,他比前几次吻得更重、更深。
    她是让他亲,行动真的实施下来后,却险些站不住脚。
    空气密度稀薄,喘息不稳,艰涩呼吸之际急需获救。少女双手隔绝两人之间,大脑思维迟钝,又好像被刺激到了,反方向地推他。
    “抗力”如舒卷白云,绵而软,没有任何作用,甚至成了对方加以掠夺、征伐的导火索。
    钻了空隙,沈厌撬开她的贝齿,与她唇舌交缠,得寸进尺的围攻将她桎梏狭窄逼仄的无路巷口,走不出、逃不掉。
    其实,也不想离开,只不过他太凶了。
    他怎么变这么凶,像是她会消失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是否还在。
    不知何时,清雨放缓,角落铺满绿油苔藓的砖石散去湿润,露出干燥一角。定力几近匮乏,她脚步后退,致使那仅有的枯涸面积再度染了潮。
    攥紧机会,微风推波助澜,吹动越墙枝丫的朵朵鹅黄岩桂,飘扬弧度稍低倾斜,花落满肩。
    画面唯美、旖旎,不忍打扰。
    小巷出口,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大抵事态紧急,也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正在热吻的小情侣。
    这时,一男生闯入深巷,目光猝不及防一抬,正巧与沈厌狭长的黑眸对上。
    他接吻闭眼了,但听闻脚步声临近,长睫抬起,冷淡眼神睨过去,似是锋刃、匕首,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男生快速转身,颤颤巍巍扶着墙面离开,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捂住胸口缓冲。
    此刻的想法自认为非常奇怪:亲吻……到底是什么感受?
    忘乎所以吗?
    ……
    雨停,璀璨阳光陷进世界。
    下午不用军训,他们选择步行回校。
    沈厌背着吉他包,侧眸看向温书梨。小姑娘一路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不想。
    他出声,开口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起这个,沈厌的手机电量为零是真的,一点也不剩。
    在等待老板修吉他的时间,他去药店买了一些止疼药,又去知名的老巷子店买了两三袋无核红枣和枸杞。
    红枣和枸杞养血补气,尤为新鲜的好。京大只有便利店卖,虽然是真空包装,却耐不住时间搁置,泡茶的话,营养和功效早已流失大半。
    付钱用的是现金,他买完东西刚想回琴行,便看到事故现场外焦急找人的温书梨。
    那个透明雨衣的少女,穿梭在来往的人流长河中,瘦薄的躯体任由风吹雨打,也不退怯。
    他喉腔堵塞,心疼极了。
    “我哄人的方式还行吗?”沈厌问她,语句里的“人”意有所指,“感觉她不生气了。”
    温书梨不怪他,不想因为他的深吻闹不快。
    真心实意评价,她觉得还……不错。
    这是可以说的吧?
    “阿厌,你刚刚……挺用力。”温书梨脸不红心不跳地明示,想到什么,补充说:“还有,你居然……”
    咬我。
    后面两个字说不出来,她卡了壳,止住。
    难道是记仇咬了他一口?
    猜不透。
    温书梨抿了抿唇,嘴角一动,便能感觉到密匝的撕扯,她不由得细眉微蹙,桃花眸子眨了下。
    咬人很疼,所以,沈厌的侧颈是不是也很疼?
    后悔。
    直球属性作祟,当时她也没想那么多,而且,她已经很收敛了。如果再重一点,他的皮肤很可能会出血,不,一定渗出血。
    “我这人没什么本分,委屈我对象提前适应一下。”沈厌低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不过,你好像已经适应了,不用我提醒。”
    当众戳穿?!
    可以,可以。
    “咳!咳!咳!”耳尖红度涨潮似的漫上来,温书梨连续咳了三声,示意他别说话,“禁言禁言,我现在想安静一会。”
    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沈厌点头应下,默认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厌,我看看。”
    温书梨招招手,白藕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凑近观察。
    咬痕明显,好似烙印般覆于少年皙白的皮肤,突兀又暧昧。
    刚想问沈厌疼不疼,他看穿她的心思,嗓音发哑,回答:“不疼。”
    “我下次……”
    温书梨别过视线,不敢直视因冲动酿下的“错误”,采取循循善诱的迂回路线哄人,“我下次轻点。”
    沈厌落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轻启:“我没问题,决定权在你手上。”
    她的脸又红了。
    平常一天内,从未有过三次。
    今天是例外,特别的例外。
    ……
    就这样,两人沿着路线一步步离学校更近。
    温书梨偏了下脑袋,好像有什么事情没说,但又想不起来。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她放弃了思考,想着以后还有机会慢慢说,不急于这一时。
    正想着,温书梨脚步倏然顿住,摇了下沈厌的手,“阿厌,开了。”
    什么开了?
    原来是她的鞋带。
    谈恋爱不仅会让人变得上瘾,同时也依赖彼此,女方在男方面前更娇,通俗一点说,就是懒。
    她不想低下身子系鞋带,还得弯腰。
    沈厌惯着她,把黑色吉他包放在地面上,红枣和枸杞换了主人拎着。他“吐槽”她,但也宠她,“温书梨,你肯定在折磨我。”
    “不不不,我喜欢死你了,怎么会折磨你呢?”她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狡辩”。
    说的是真话,很真。
    沈厌蹲下,双腿一高一低,类似求婚的姿势,系鞋带的手法熟稔,专门为她打了蝴蝶结。
    温书梨不相信男生也会打蝴蝶结,唇角弯弯,笑了,“你还会打蝴蝶结啊?这样一对比,比我打的都好,教教我怎么弄成你这样的行吗?好好看。”
    作为手残党的她很有自知之明,态度虚心求教,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要收费,包养我的资金存得怎么样了?”沈厌问。
    温书梨噎住,慢吞吞地道出实情:“我正在存啊,军训过后马上就要上课,我好好学习,争取拿一等奖学金给你看,然后攒钱把你买了。”
    小姑娘真敢说。
    下一秒,一辆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速度驶过藏青马路,地面平整,加之太阳光长久的燥热暴晒,水洼消失干净,因此,不存在少年被雨水泼洒一身的说法。
    虽然速度堪称得上风驰电掣,但温书梨仍旧看清了半露车窗下的西装男人。
    男人身躯凛凛,眉骨硬朗,下颌棱角分明,冷峻气息不言而喻,面相经岁月沉淀,眼尾纹路显现,却看不出一丝沧桑。
    合适地组织措辞,那是一种独属中年男人的成熟与稳重,也像冷血动物那般无情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一刻的不经意,时间好似被有意暂停,放得很慢很慢,没有继续运转的趋势。
    除了男人,还有女人,以及坐在他们中间的小孩子。
    是小女孩,她的笑容洋溢、灿烂,头发扎成低低的羊角辫,垂落小肩膀两侧,发色金褐,应该是混血儿。
    精致的公主裙因为自己的冒失沾了水,女人没有怪她,而是神情急切地看她有没有伤到毫厘。
    无微不至的关心。
    矛盾的时间相对论再次横空出世,车尾迅疾驶离,“嗖”的一声,像是呼啸汹涌的海浪,随之又归为平静。
    她不认识他们吧。
    温书梨仔细回想上一秒她与男人对视的画面,后者的眼神没有温度,只是状似无意地一瞥。
    怎么回事?
    为什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溺水幻觉十分逼真地呈现在寸寸视野——
    她拼命向上游,喉咙呛了冰冷海水,海藻伸出魔爪拉她沉入深渊,被迫放弃抵抗,求生本能的那根弦狠狠折断。
    猛然一道光照在少女的侧脸。
    而后,她舒了口气,深呼吸回神。
    直觉告诉温书梨,迈巴赫上的一家三口不是普通人,身后的背景庞大,根系更广,是人人畏惧、惹不起的资本家。
    想到自己父母也是从事经济行业,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一次,天翻地覆的不一样。
    害怕吗?
    不太想承认,确实……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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