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背影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彷彿漫无目的,却步履坚定,不曾犹豫。
    前方的光刺眼灼人,稍一晃眼,她的身影就要被那光给吞噬、消没。
    那一刻,江凛没有任何迟疑,衝了过去。
    拉住了她。
    一个用力,将她扯入怀中,不敢放开。
    耳边,是车子急速而过的行驶声,是沸腾的人间欢音,他听见自己沉沉的心跳声,也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温挚回抱住他,感受着他宽大的肩膀,陌生却好闻的气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轻地靠在他耳边,「是你来找我的。」
    江凛神色一愣,只听见她说:「我没犯规。」
    才明白这是被她给骗了,立马推开了她。
    江凛漆黑的眼眸冷冰冰的,她的话让自己的行为都像个笑话般,声音也不自觉变得刺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有趣吗?」
    温挚笑笑,「有趣啊。」
    她从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更何况是自己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看淡一切,又蔑视一切,无情无欲,对这世间彷彿可以来去自如,不贪恋不牵绊。
    江凛舔了舔自己乾涩的唇,声音加重,说出的话越发难听,「那你就死远点,别让我看见。」
    「不会的。」她望着他,情绪很淡,却篤定地说:「你会来救我的。」
    看他生气的样子,温挚竟有些开心。
    江凛沉着一张脸,不想再理她。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立马接起。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江凛回:「我马上过去。」
    掛掉电话后,江凛对着温挚说:「我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说完,便提步离去,却被温挚拉住了手,不让他走。
    她追问:「什么事?」
    「火灾。」话说得明朗,就该要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目光落在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指上,见她一点也没有想松开的意思,转而看向她,厉声道:「还不放开?」
    这种时刻,江凛不可能不急,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担当。
    温挚抬眼,「我带你过去。」
    一路连闯了几个红灯,她将油门踩到最底,比过来时还要快了好几分鐘。
    平安的抵达了。
    男人开了车门,连一句谢字都没说,直接奔至局内,背影急切又高大,就像个等不及赴死的英雄。
    视死如归。
    而英雄的名声,每一次都是拿命去换的。
    她望着那背影,眼神淡漠,可心却无法平静,警哨声一直嗶嗶作响,没完没了,像催命符似的。
    又待了一会儿,看着那里开出一辆辆的消防车,这沉沉夜色,都无法阻止的一场奔赴。
    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后,呼吸才渐渐平稳,这才离去。
    回去后,温挚睡了一觉。
    梦境是个骗人的东西,在那里,死去的人活了,活着的人死了,是与世界颠倒的样子。
    那场景,是在老家里。
    她有些不可置信,走了一圈,直到看见厨房内的背影,动了动唇,不确定地喊了声:「妈妈?」
    那人没有回头,可声音她却很熟悉,「怎么了?」
    霎时不敢再向前,咬着下唇。
    这时,后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阿挚。」
    那声音和蔼又亲切,她呼吸一滞,不敢回头去看。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们了呢。
    四年?五年?
    时间太久,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温挚站在原地,不进不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连呼吸也很轻,就怕,惊扰了这场得之不易的梦境。
    家中的老电视正播着新闻,画面模模糊糊的,可报导的声音却一直传到她的耳中。
    一栋大楼发生火灾,里头的人都死了,连救人的也死了。
    是场很严重的灾难。
    可与她并没有什么关係,只认为梦中的一切才是现实,而现实如梦般匆匆而过。
    脸上渐渐露出久违的笑容,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太大动作,静静地望着,就一眼,都认为是上天恩赐。
    待温挚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上的那盏灯,总是刺眼得想流泪。
    一走出房外,就看见了谢希河玩着手机,桌上是已经准备好的食物。
    谢希河说:「醒了。」
    「昨天,有火灾?」温挚说完,才发觉嗓子有些哑,于是倒了一杯水给自己。
    谢希河惊讶地回头看她一眼,「是啊?今天早上才出的新闻,你怎么知道?」
    水喝完后,温挚又清了清嗓子,声音才好了点,「怎么样了?」
    「喔,那栋大楼的逃生措施做得不错,人也救的及时,住户全被救出来了。」
    「有人死吗?」她的手不自觉攥紧水杯,声音仍是没什么起伏。
    谢希河回想了下,「死了一个大楼保全,好像是为了疏散人群,结果自己有心脏病发,没救回来。」
    温挚「喔」了一声,就坐了下来,吃着吐司。
    谢希河将手头的事弄一弄后,打开了电视,随便地转到了一台新闻,就正好在报导着这件事。
    还没看清标题,画面一转,就来到了一个妇人身上,妇人声嘶力竭,十分激动,控诉着消防员的失误。
    见温挚目光被吸引,看得入神,谢希河说了下方才知道的内容:「那个大楼保全的妈妈说,他儿子根本没有病,认为根本是消防员没有尽责把人救出来,才想出的说词。」
    温挚的眼神仍盯着新闻上的妇人,没出声。
    谢希河感慨道:「他妈说她只有这一个儿子,没有其他亲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挺可怜的。」
    是很可怜。
    可这世界,谁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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