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为下午三点十五分,錶上的时间却是十点十分。
    梁盈之转动着表框旁的旋钮,上面的时针与分针仍没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又没电了吧?上一次才去夜市换过电池而已,也才不过过了几週又没电了,梁盈之心里想着果然不能用便宜货,不过镇上还有哪里有可以换电池的地方?
    她记得小时候外公手錶如果没电都会到离文具店不远一间颇有年代的鐘錶行换电池。
    一放学,她就先去找那间鐘錶行,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那间鐘錶行座落于某岔路口的中间,外头种植许多盆栽,但具体在哪,她实在没什么印象。
    单凭着一小段的记忆,她花了快一小时总算找到那间鐘錶行,这里与记忆中的模样没差多少,只是摆在外面的盆栽全都没了,只剩下一张长椅。
    拉开门,里头很暗,不过还是可以清楚看到摆放手錶的展示柜及最后方的结帐柜檯。
    那坐了一个人,他鼻梁上掛着眼镜正专心的修理手錶。
    梁盈之慢慢地走到柜檯,感觉到前方有人,老闆才抬头,「要修手錶吗?」
    「对,我的手錶没电了,要换电池。」梁盈之将手上的錶摘下来放在桌上。
    「好,那你要稍等一下,刚才有个客人手錶摔掉,我现在在帮他处理。」老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那里可以坐,如果怕热也可以坐外面,这里风大,蛮凉的。」
    梁盈之没有立刻坐下,她在鐘錶行里参观,看着展示柜里的手錶,这里的手錶都是老旧款式,都没有什么适合年轻人戴的流行款式。
    墙上掛了许多老旧的黑白照片,看起来都是四、五十年前的老照片,她转过身有一张照紧紧抓住她的目光,她同时也讶异的不敢相信。
    照片里是两个人站在鐘錶行前的合照,一位是现在正在修理手錶的老闆,另一位是林弋淮,照片里的林弋淮穿着高中白色制服,是梁盈之印象中的他。
    梁盈之指着照片询问,「我能问一下,这个人名字叫林弋淮,对吧?」
    老闆点头,「对啊。」
    梁盈之没想到自己竟然意外找到林弋淮家,她有些难掩激动,「所以这里是林弋淮的家?」
    老闆随着梁盈之指去的方向望去,「他来这里短暂的住过三年,就回台北了,我想他应该不会觉得这里是他的家吧。不过话说,你怎么会认识他?」
    梁盈之又望了照片一眼向老闆解释,「他住这里的时候,有来我们店里买过东西,那时候认识的,只是没认识多久,他就回台北了。」
    「他来这里住的时候,你应该还很小吧?」
    「嗯,我十岁,那时候他已经十八岁。」梁盈之顿一顿,「请问......你是他爸爸吗?」
    「我是他叔叔,他爸在他搬来这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就是因为去世没人照顾,我跟他爷爷才把他接过来住。」老闆一边修理一边说,「当时他未成年,法律上不允许他一个人生活,不过高中一毕业,他就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曾回来过。」
    老闆将手錶拆开,拿起小镊子将电池夹起来,换了新的电池,錶上的时间终于又开始转动。
    「没想到又过去了五年,现在他应该也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朝着老师这职业前进。」老闆摘下眼镜,「那小子要是当上老师,那肯定是很温柔的老师。」
    梁盈之恍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想不到林弋淮之前就住在离她家不远处,当时还跟张楷桀骑脚踏绕遍整个城镇寻找他,却正好错过那最后一面。
    黑夜渐渐笼罩城镇,路灯也一盏盏亮起,梁盈之站在某一盏路灯下从书包拿出方才跟老闆要来的照片,随着时间流去,她对林弋淮的长相已经越来越模糊,当时没有手机,连一张关于他的照片都没能留下,幸好看到这张照片才又唤起他的脸。
    老闆说他那之后就没有与他联络,与其说是老闆不再联系他,倒不如说是林弋淮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家人,没有连络的必要。
    不知道现在他在台北过得好不好,这是梁盈之最想知道的问题。
    ???
    「原来他家是开鐘錶行的啊,我们那时候有经过但就是没有特别停下来,不过照他叔叔这么说,感觉他们关係不太好。」
    中午时间,梁盈之三人把桌子併在一起吃饭,她把昨天去鐘錶行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们,张楷桀也听得出来林弋淮和他叔叔家关係不好。
    梁盈之吸着红茶,「不过他叔叔人还蛮客气的,可能是不熟才关係不好吧?毕竟他一个人从台北到陌生的地方又和不熟的亲戚住一起,我想谁都不会适应。」
    「说的也是。」言露露认同梁盈之的话,「可是五年都没连络这也太夸张了吧?毕竟他在他们家也借住了三年,基于礼貌还是会偶尔打电话慰问一下吧。」
    「说不定他叔叔只是表面看起来客气,私下却对他各种刁难。」张楷桀说。
    「这有可能吗?」
    梁盈之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托着腮忧愁的玩弄筷子,「昨天意外的找到他家我还蛮高兴的,但他叔叔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甚至现在住在哪都不知道,以后我还找得到他吗?」
    言露露和张楷桀互看一眼想着该怎么安慰她,言露露脑筋一转,「现在网路这么发达,大家应该都会用社交软体吧?说不定林弋淮也有用啊。」
    她这么一说,算是让梁盈之心里升起一丝丝希望,言露露打开app在搜寻栏上打上『林弋淮』三字,出现许多相同名字的帐号,他们从照片先把不是的挑除,再来是一个个点进去不是用自己照片的帐号,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一个最符合林弋淮的帐号。
    自我介绍处是写于国立师范大学毕业,梁盈之想起当时林弋淮她说的话,他说他以后想当国文老师,会回台北的原因其中一个也是这个,她想林弋淮应该就是读这间大学吧?
    「我们先加他好友吗?」梁盈之问。
    「如果他同意了,我们再私讯他。」
    按下交友邀请后,梁盈之时时刻刻都紧盯着手机想查看有没有被按加入,令她失望的是直到放学林弋淮都没有确认邀请。
    回到家,梁盈之坐在柜檯同样也是紧盯着萤幕,她想,也许这隻帐号根本不是他的。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喊着她,「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你姊要回来,叫你去公车站接她一下吗?」
    她望一眼玻璃门外才惊觉天都暗了,她赶紧跃上脚踏车往公车站奔去,今天整天都在等待林弋淮的交友确认,都忘了今天梁时研要回家。
    她气喘吁吁的停在公车站牌前,梁时研半小时前就到了,她们俩姊妹一同走回家,距离上次梁时研回家已经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梁时研从大学毕业以后,因为选择在台北实习,所以就在台北找了份会计的工作,目前都还在适应当中,所以比起大学又更少回家了。
    「你的国中生活就快结束了,有没有捨不得呀?」
    「才没有,我想要赶快毕业读高中。」
    「可是高中很累,要一直读书一直考试,不能像现在还可以偶尔放松一下。」梁时研真心的劝告,「别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厌烦,因为以后的生活会更厌烦。」
    梁盈之口袋的手机震动一下,她赶紧掏出来看,打开萤幕她脸上顿时又垮了下来,梁时研稍微看到她手机的萤幕。
    「又是林弋淮,他不是去台北以后就没有再跟你联络了?」
    「那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社交软体,要是有就会联络了。」梁盈之替林弋淮解释。
    梁时研又说,「你不是有他的手机号码,怎么不打给他,告诉他,你想他?」
    被她这么一说,梁盈之瞬间脸红了起来,浑身发烫,「我哪有想他啊!我只是很好奇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在干么而已。」
    「喔。」梁时研敷衍的点头,她看到街口的杂货店还亮着灯,她绕进去走到冰柜前挑了两支冰棒,「要不要吃?我请客?」
    她们坐在杂货店门口的小椅子上望着掛在夜空的月亮一边吃着冰,现在是即将进入秋季,空气渐渐有了凉意的九月半,中秋节又要到了。
    林弋淮走了以后,梁盈之每当看到有人放烟花,她总会想起那时候与林弋淮一起放烟花玩仙女棒的那天。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林弋淮呀?」梁时研突然问,她咬了一口冰,「明明那时候你才十岁,你不喜欢你们班的男生,喜欢一个高中生,真的很奇怪。」
    她其实没有特别跟梁时研提起过林弋淮,梁时研在梁盈之为了一张考卷冒险跑去找林弋淮时心里就有点数了,也许当时的梁盈之并不晓得心里逐渐在意一个人就代表自己可能喜欢上那个人,年纪还小的她以为这样的好感只是源自于对他的莫名好感而已。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那个就是喜欢,我只是觉得他的特别,跟班上那些男生不一样而已。」她细细想起林弋淮第一次踏进文具店的那天,「一件普通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件制服特别好看,虽然他很瘦,不过他的肩膀很宽,还有,他很乾净、声音很好听。」
    「这样就喜欢上他啦?」梁时研好笑的说。
    「那不然呢?」
    梁时研哈哈笑了几声,「这样算不算一见钟情呀?」
    她们坐在杂货店前聊了好久,梁盈之说着说着也渐渐想起她与林弋淮那短暂却美好的时光,时间过得太快、太久,她差点都忘了她和林弋淮以前的事情。
    她只深刻记得那天有一个高中生推玻璃门进来,然后就逐渐有了喜欢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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